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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回聽神泉,目光四下搜尋,找到那四個叛徒的干尸。 原本那四具尸體被螭吸干精氣后,已是形容枯槁,立時倒斃,但不過片刻,現(xiàn)在來看,他們竟有繼續(xù)風干沙化的跡象。 污穢的黑色沉淀物順著他們扭曲的肢體向下、向更遠處滲透,其中一人的手甚至根本泡在聽神泉里。 原本澄澈的泉水,因為這四具尸體的污染,變得渾濁不堪,尤其是靈氣最為豐富的泉眼,此刻根本成為怨念徘徊不去的根源。 沉魚當機立斷,將四具尸體從聽神泉附近拖出,封印在遠處,隨后不斷以祓魔訣,清心咒等靈術嘗試凈化聽神泉。 聽神泉中總有晶瑩氣泡,淺淺漣漪蕩開,島眾虔誠祈福聲音仿佛在耳邊回響,如夢似幻。 但此刻,那些圣潔的愿望祈福,盡數(shù)被尸體污染,化作深褐色沉淀物,淤積在泉眼最深處,與蓬萊木連接的部位。 她的靈力特殊,然而修為平平,注入的靈力只能勉強維持聽神泉不再惡化,同時激起那些沉淀穢物的強烈反應。 痛苦的囈語在耳邊炸響,嗡嗡一片。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少仙君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百年前,人族未有仙人庇佑數(shù)萬年,又何曾凋敝破??!人族,不需要匍匐在仙人腳下!” “為什么不能給我更多些……我們家族為蓬萊島立下汗馬功勞,為何要與庶民同等待遇!” “好后悔好后悔……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都怪少仙君,若少仙君不存在就好了!” 沉魚靈感刺痛,神識驟然清明過來。 她憤怒地瞪向那四具干尸,她哪里不懂,這四人根本就是活祭品,存在意義就是為了詛咒聽神泉,進而污染蓬萊木,污染月微塵。 蓬萊島上,竟然有精通魔族禁術的叛徒! 她已然初步調(diào)查出真相,卻難以祓除瘴氣,于是只能在心底拼命大呼。 “月微塵?月微塵!”她在內(nèi)心不斷重復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聽神泉被污染,與那仍在興風作浪的魑龍,哪個性質(zhì)更惡劣,便只能確保自己將事件準確匯報給月微塵,由他做決斷。 “我知曉了。” 平淡的嗓音在她心頭響起。 了解這邊情況的月微塵并沒有立時來到她身邊,大概祓除魑龍更加重要。 沉魚繼續(xù)嘗試凈化聽神泉。 盡管十分吃力疲憊,但至少根源處被控制住,其他地方不會餓壞。 魑龍喪失一大補給渠道,瞬間被月微塵斬殺。 沉魚看懂了,魑龍一直從蓬萊木與聽神泉中汲取靈力,它們與月微塵同源,因此月微塵相當于在和另一個自己對戰(zhàn),如今作弊渠道被她斬斷,月微塵就可以迅速制服它。 見情況好轉(zhuǎn),她稍微放下心,向島民處觀望。 沉魚:…… 死傷無數(shù),哀鴻遍野。 其實,即使沒有她幫助,這魑龍也不會是月微塵的對手,但魑龍惡心就惡心在,它能夠汲取神木靈力拖時間。 而靈識被污染,又身軀脆弱,經(jīng)不起神仙斗法余波的普通島民,會在這個過程中死傷無數(shù)。 魑龍已經(jīng)在有意識地利用余波屠殺百姓了。 當真可鄙殘忍至極。 擁有能夠媲美神獸的資質(zhì),卻會對孱弱百姓下手,無恥可鄙到令人唾棄都想不到合適言辭。 她的心聲極其強烈,若是平時,月微塵必定會給予開解。 然而此刻,走到她身邊的少年面冷似冰。她從未見過,月微塵這樣冷酷的神情。 他赤著雙腳,走過的每一步,都會留下殷紅血跡,如赤足走過刀鋒鋪就的路。仙人之血令原本枯萎衰敗的花草迅速振奮,重新煥發(fā)生機。 他在留下血路的同時,所經(jīng)之處,同樣是繁花之路。 極爛漫與極血腥,形成刺目對比,說不出的神圣冷酷。 她想自己必須說些什么:“月微塵?!?/br> 帶著素色抹額的少年,自散落的鬢發(fā)下抬眼,淡淡瞥向她。他臉上的病倦之色,顯得姿態(tài)厭世冷漠。 “我……你還好么?” 月微塵收回目光,說道:“這些人勾結(jié)魔族,試圖以魑龍殺死我。我誕生不過百年,若要殺死我,確實現(xiàn)在是最佳時機?!?/br> 他一定很不好,不愿意撒謊,所以才無視了自己的話。 沉魚想到,心里不禁有些難過。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由衷覺得少年月微塵是個潔凈而剔透的少年。 并非純真,并非懵懂,更不是不識人間煙火,只是單純的極干凈極剔透。 誕生百年的仙人是什么概念? 聽這口吻,應該是人類稚童的年齡? 真實歷史上,沒有她立刻趕來聽神泉制止污染惡啾恃洸化,那會是怎樣的慘狀? 當時的月微塵,是這樣獨身一人站在枯萎的蓬萊木前,面對破敗的世界么? “你對誰都是這樣么?” 少年冷不丁開口。 “嗯?” “為什么不覺得我失禮,還在為我找借口?” 鬢發(fā)垂下,“恰巧”遮住了他的眼眸。 但聽著那逐漸濃重的鼻音,沉魚覺得,某些事情似乎不必說得太透徹。 “我也不知怎么解釋?!背留~說道,“你對我不差,人又很好,我對你有好感,即使沒有任務,也會幫助你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