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錢晴卻不支持她姐這樣干，這樣下來，其他幾房得利不說，她姐她姐夫的名聲也不好。

    “姐，你給我說說黃家現(xiàn)在的情況吧？”

    既然她姐不好出面，那就讓別人先出頭好了。一旦好幾個都出來說要分家，黃老太還能硬扛著不讓？

    錢雨從上次拿回家東西開始，其他幾房的爭端都基本已經(jīng)擺在明面上。

    黃家老大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最討黃老太喜歡。長子今年剛結(jié)婚，娶進(jìn)門的媳婦跟她婆婆一樣，也是個掐尖要強(qiáng)的。次子已經(jīng)到了要結(jié)婚的年紀(jì)，正在相看。這一房習(xí)慣了多吃多拿多占。錢雨上一次拿回去的枕巾，最后黃老太做主，分給這一房兩對。

    黃家老二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平日里油嘴滑舌，大兒子已經(jīng)定了親還沒辦酒。女兒則是還在上學(xué)，為這個家里吵了無數(shù)次，但黃老二媳婦堅(jiān)持說大房的幾個孩子都在上學(xué)，憑什么她姑娘不讓上，硬是抗了下來。最近這一房火氣比較大，起因在于錢雨拿回去的文具盒，最好的給了四房的小子，次一點(diǎn)的給了大房的丫頭，最便宜的那個才給他們二房。

    黃家老四現(xiàn)在只有一個兒子，跟倩倩差不多大，黃老太雖然也疼他，但還是比不過大房，但因?yàn)楸绕瘘S三平這一房，黃老四到底還是有個兒子，所以平日里在家里的待遇就是不好不壞。

    除了這幾個兒子，黃老太還有一個女兒，現(xiàn)在正是要說親的年紀(jì)了。攪和在家里幾個妯娌之間，給這個幫幾句腔，給那個添幾把柴，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聽錢雨這么一說，錢晴心里就有數(shù)了。

    大房多吃多占，怕是最不想分家的一個，二房比著大房，心態(tài)失衡，四房比著黃三平，又覺得自己能忍一忍。再加上一個調(diào)三斡四的小姑子，黃老太怪不得坐的穩(wěn)當(dāng)呢。

    這幾家子心都不齊，她哄著大房壓住二房，再拖著四房，三房沒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她還能壓榨三房讓其他幾房得利。

    錢晴趴到她姐耳朵邊上說幾句，錢雨眼睛一亮。

    “這能行？”

    錢晴點(diǎn)點(diǎn)頭，黃家這種局面，其實(shí)很好打破。黃老太把家里弄成四平八穩(wěn)的樣子，壓一個打一個的，看上去穩(wěn)當(dāng)，實(shí)際上只要一家崩盤，黃老太就別想過她老太君的生活了。

    “就是你得動作快點(diǎn)，拖得越久越不好。我跟丁杰最近會經(jīng)常來，咱們互相之間也能照應(yīng)著?！?/br>
    錢雨看一眼旁邊什么都不知道的黃三平，對著妹子重重點(diǎn)頭。

    *****

    當(dāng)晚，黃家院子里。

    錢雨在鎮(zhèn)上賣完了貨回到家，黃家人口多，起的院子也大。雖然不是青磚大瓦房，都是黃泥做的房子，但七八間屋子連起來，看上去就知道是村里人丁興旺的人家。

    黃老太最得意的就是這一點(diǎn)，她這輩子，功勛卓著，生了五個兒子，活了四個，雖然男人早死，但家里四個男丁，誰不說她在黃家居功至偉？

    黃家吃飯是在院子里，抬出兩大張桌子，堪堪坐下一家子人。黃老太一天中最高興的就是現(xiàn)在，因?yàn)椴还苁钦l做飯，分飯的勺子都是在她手里。

    紅薯稀飯，配上雜面饅頭，飯桌上放點(diǎn)小咸菜，炒了幾顆白菜，還有幾塊煎豆腐。

    自從去年開始包產(chǎn)到戶，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餓肚子的時候，但能敞開來吃rou還是少數(shù)。黃家這個伙食，在村里也算過得去的。

    黃老太拿著飯勺給各人分飯，輪到黃三平和錢雨的時候，幾乎就是在稀飯上面舀，清水一般的碗里再給加幾塊紅薯。

    錢雨似笑非笑看向黃三平，黃三平低著頭不敢說話，只是默默把自己碗里的紅薯夾到錢雨碗里。

    錢雨倒是不餓，她被錢晴灌輸了一腦門子的跟以前不一樣的想法。自己都掙錢了，何必非要摳那一塊八毛的，所以她今天跟錢晴在鎮(zhèn)上悄悄去吃了國營飯店的糖油餅，這會兒一點(diǎn)餓勁兒都沒有。

    黃老太分完飯，剩下的給自己碗里倒了稠乎乎的一碗粥，象征性的又加了兩塊紅薯。

    “吃吧！”

    瞬間，桌上就各種筷子伸往煎豆腐的大碗。

    白菜不稀奇，馬上天就要冷了，誰家地窖不是一大堆的白菜，再過一段時間，白菜能把人吃吐。

    豆腐則是難得有，自家推磨太麻煩，有的時候看誰家推磨了，就拿點(diǎn)豆子過去換，或者就是跑去鎮(zhèn)上買。

    買回來的豆腐一般都是丟進(jìn)鍋里煮，加點(diǎn)鹽和調(diào)料就能吃。黃老太最近也是因?yàn)槿拷o的孝敬多了，這才難得舍次本，下了油來煎豆腐。

    “大嫂，你吃就吃，別翻騰，豆腐一翻就碎，咱娘切的塊都挺大的，你翻也翻不出來一塊比臉大的?！?/br>
    說這話的是老二媳婦，這會兒正一臉刻薄看著翻來翻去的老大媳婦。

    “二嬸說差了，我娘那是找小塊的呢，畢竟奶奶年紀(jì)大了，該多吃點(diǎn)，我們小輩少吃點(diǎn)也不妨事?！?/br>
    這上來就幫腔的，是老大媳婦新進(jìn)門的兒媳，也是黃家孫輩第一個媳婦，叫姜梅。

    老二媳婦上來就叫一個晚輩堵了嘴，心里那個不痛快就別提了。

    “有你說話的地兒嗎？當(dāng)誰沒眼看，那筷子頭伸的比誰都勤，還裝什么大尾巴狼?！?/br>
    老四家媳婦臉往下一拉，說誰呢這是。這桌子上她伸筷子也不少，但多的是想著給自己兒子搶幾口。

    小姑子黃萍萍端著碗，一邊吃一邊看好戲，順帶湊一句：“一點(diǎn)豆腐而已，嫂子們要想吃，明天咱們自己也推磨不就成了？”

    這話就是個導(dǎo)火索，老四媳婦臉色難看到不像樣了。

    “推磨啊，那還得是老四家來，上回不就是她躲著家里，拿了黃豆去娘家了？”

    老四媳婦往娘家送東西不是一兩回，被黃老太指著鼻子罵過。

    這會兒老四家媳婦也不能置身事外，干脆火力全開加入戰(zhàn)斗。

    “那也比不上大嫂你，往娘家背了多少回糧食了？還有二嫂，最近老三家里的小玩意兒，你也沒少伸手吧？”

    錢雨端著飯碗，借著一場鬧劇下飯。

    被老四媳婦拽下水這件事幾乎是必然的，老四家媳婦每次都這樣，像是看不得她清凈，非得把她攪和進(jìn)來。最后鬧起來，不管她跟黃三平有沒有說什么，黃老太各打二十大板的時候，總也能捎帶上他們夫妻倆。

    錢雨把碗里的飯吃完，把碗往桌上一放。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這邊也有個事情說一下?！?/br>
    “我妹子那頭現(xiàn)在忙不過來，光我跟三平倆人也顧不了，想著咱家誰閑著就來幫我妹子干干活，一個月給個二十塊錢?！?/br>
    沒錯，現(xiàn)在錢雨對黃家人說的依舊是，她在給錢晴打工，每個月都是拿工資的。

    這話一出，桌上的氣氛頓時變了。

    老大媳婦這會兒不裝啞巴了：“三弟妹，你說的是真的？真一個月二十塊錢？”

    老二媳婦不甘示弱：“我去！三弟妹你知道我的，平時我手腳最麻利的?！?/br>
    老四媳婦也想開口，但又不好意思，她暗搓搓給老三家下絆子不是一兩回，尤其剛才還把人拖下水。這會兒沒臉開口，又想去，只好捅了下丈夫，示意他去找黃三平說。

    小姑子黃萍萍冷眼看著幾個嫂子爭搶，半點(diǎn)不著急，她想要的話，只用跟娘說一聲就行了好不好。

    果然，黃老太一拍桌子，臉色不悅。

    老三家媳婦真是翅膀硬了，這種事就應(yīng)該是私下里跟她說，她來安排就行了。在飯桌上說出來，這是公開跟自己叫板是吧？

    黃老太最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老三媳婦自從出去做個體戶，家里就不太平了。偏偏老三媳婦還經(jīng)常拿回來點(diǎn)東西，家里這一群眼皮子淺的玩意兒就為這點(diǎn)東西爭來爭去，眼見著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黃老太心里有點(diǎn)后悔，早知道，就不該答應(yīng)讓老三家出去做個體戶，這一出去就跟大撒鷹一樣叫不回來。

    “叫萍萍去吧。”

    老三家是拽不回來了，那就借著老三媳婦她娘家的關(guān)系，看能不能給萍萍博出一個好前程來！

    聽說老三的連襟是個油田上的工人，這要是萍萍去幫忙，說不準(zhǔn)還能嫁到油田上去呢，這樣怎么說也是個城里人了！

    黃萍萍在邊上暗喜，她就知道她娘心里有她，這種好事怎么可能落下她呢？

    城里啊，到時候說不準(zhǔn)她就直接嫁到城里去了，再也不用回這窮地方。

    想到這里，黃萍萍難得給錢雨一個好臉。

    “三嫂，去幫忙主要是做什么呀？”

    錢雨面色為難：“我妹子那兒說的是扛包，主要是布料需要扛著來來去去的，得下力氣?！?/br>
    黃萍萍不以為然，她可是錢雨的小姑子，還真能叫她扛包不成？

    “嫂子你真會說笑。”

    就算是受點(diǎn)累也成，只要能搭到城里去，吃點(diǎn)苦算什么。

    然后第二天，黃萍萍哭著回來了。

    “她叫我扛布料，那——么重，我說我扛不動，她就說我干不了這活，讓我哪兒來回哪兒去。嗚嗚嗚……娘，我不要去了，太丟人了。”

    黃老太氣的不行，但她卻沒地方發(fā)火。

    這不是錢雨能做主的事，錢雨也是給她妹子打工的。

    她還能找到錢晴那里，沖著錢晴一頓罵嗎？

    黃老太揉揉眉心：“行了，老二媳婦，明天你去試試吧。”

    第53章 一更

    錢雨一聽黃老太讓二房去, 暗嘆真是叫妹子說準(zhǔn)了。

    錢晴給她出的主意也沒多高明，不過就是學(xué)著黃老太，拉一個打一個。黃家不分家, 沾光的是大房和小姑子，其他三房都是吃虧的。

    二房和四房里，四房是老小, 再加上老四媳婦拎不清, 這些年沒少給錢雨下絆子, 錢雨就不樂意找老四家的。

    數(shù)下來, 真正能拉攏的也就是老二家，黃老二跟黃老大年歲上就差了一歲多，人生道路上的關(guān)鍵點(diǎn)全跟老大家撞了個徹徹底底。結(jié)婚前后腳結(jié)，孩子也是前后腳生。

    去年黃老大家的大兒子結(jié)了婚，扭臉老二家的兒子也相看好了人家。

    但黃老太就是壓著老二家的說讓等兩年再說, 說是給老大家的娶過兒媳之后，家里就捉襟見肘了, 得存上兩年錢再給老二家的辦。

    這本也沒什么，鄉(xiāng)下人家娶媳婦誰不是老的攢了半輩子錢才能風(fēng)光辦一場, 但問題就在于去年包產(chǎn)到戶, 黃家人丁興旺，分到的地也不少。

    老大一家子多吃多占慣了, 種地也不下力氣，以前是吃大鍋飯, 不下力的多了去了，但現(xiàn)在各家分了田地，都是鉚足了勁種地。結(jié)果老大兩口子天天嚷著身體不好，新進(jìn)門的兒媳婦也是不下力, 動不動就說自己犯惡心，是不是要有了。

    種地的活計(jì)落在其他三房身上，尤其二房出人最多，下力氣最大。他們兩口子帶上自己兒子，一家三口都是熬在地里干活，勞力最多的老大家反而往后使勁縮。

    總的來說，就是公家的大鍋飯不做了，但黃家的大鍋飯還留著。

    錢雨拿回家那點(diǎn)東西就是個導(dǎo)火索，真正原因還是黃家的大鍋飯有人不想吃了。這里頭就老二家表現(xiàn)的最明顯。

    雖然各房心里都清楚，家遲早要分，黃老太壓又能壓多久呢？等到小姑子嫁出去，黃老大家就成了家里明晃晃的靶子，早晚另外幾房都要鬧起來。

    錢晴跟錢雨都覺得，既然是早晚要分，那就趁早，在這輛即將要分崩離析的車上推一把。

    這兩次外出見世面，倆人都察覺到了時間的急迫，外面的變化日新月異，時機(jī)不會等著你一個人。干坐著等黃家分家，等分的時候，沒準(zhǔn)已經(jīng)錯過了好幾個機(jī)遇。

    所以錢晴勸過錢雨，分家時候?qū)幙铣蕴澮稽c(diǎn)，但一定要分的干凈徹底，而且動作要快。

    為著個“快”字，錢晴連等都不想等，直接在黃萍萍來的第一天就把人趕走了。

    黃萍萍本來以為自己是錢雨的小姑子，看在親戚的面子上錢晴也不能多使喚她，誰知道錢晴連下馬威都不給，直接溫溫和和一句“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就給她攆回家。

    本以為還要費(fèi)點(diǎn)功夫，黃老太這次換人估計(jì)會換大房的兒媳婦，誰知道竟是直接讓二房來了。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前段時間不管是分枕巾還是分文具盒，二房都吃了虧，按照黃老太的脾氣，安撫一二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