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他堅不可摧的時候,他看著他可恨;而他一旦脆弱了,他先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了幾天,沒等到宋靖來找他算賬,游星先跑來搖晃他的手臂了。 “宋、宋靖……和人打起來了!是你派的人?” “放屁!” 他拔腿就沖出去了,回頭扯住游星,吼道:“在哪!” “校、校門口……” 游星來回跑了一路,實在是跟不上他了。 等到賀文舟趕到校門口,那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地面上有點血漬,還有棍棒留下的痕跡。賀文舟心口怦怦亂跳,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他開始在學校的周邊巷子里瘋找,游星跟上來也陪他找,越找心越慌,越找天越黑,游星埋怨他:“玩玩也不用這么狠吧……” “我說不是我做的!” 賀文舟眼角發(fā)紅,發(fā)瘋的困獸一般吼道。 游星閉嘴了。 行,行,怎么都是他有理。他折磨人有理,欺負人有理,玩了人也有理。蠻不講理。這就是賀文舟。 誰讓他是他的表哥呢?不論怎樣,他還得任勞任怨繼續(xù)找。 兩人找遍了學校周邊的巷子,連院墻外的黑影處都找了,游星說他可能回家了,賀文舟斷定他不會回去,如果沒受傷好說,如果受了傷,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回家?天越來越黑,賀文舟的心都被揉碎了。 在學校幾百米以外的一條街上,他終于看到宋靖! 宋靖臉色蒼白,在夜色中看著格外瘦弱,他扶著墻一步一步地走,似乎是腳受傷了,但依然強撐著,挪動得很慢,但一步一步扶著墻,挪動得很堅定。 他就像小螞蟻一樣在這車流如織的大街上走,那么的小。 賀文舟看著他那瘦弱又倔強的背影,心都要碎了。 他忙過去,扶住他:“哥哥,你受傷了嗎?他們打你哪里了?我們?nèi)メt(yī)院!” 宋靖在夜色里走得大汗淋漓,內(nèi)心滾油一般地痛苦,頭皮的神經(jīng)一下下地跳著,苦不堪言。喉嚨里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正是難受得快要崩潰的時候,被一雙熱力滾滾的手臂撐住了。 他回過頭,看到這時候最不想看到的那張臉。 而他還叫他哥哥,沒事人一樣。是何等的無恥何等的殘忍,才會這樣天真又無辜地殺人。 他從他手中掙開,讓自己繃?。骸安挥?。” 賀文舟急了:“這時候你就不要鬧脾氣了,讓我看看你的腳,都腫起來了!” 賀文舟心痛地輕呼一聲,宋靖的腳踝像個饅頭一樣腫起來了,身上的校服也臟兮兮的,扯破了一條袖子,看起來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宋靖是個文人,打不過蜂擁而至的那群社會仔,當然要跑。他慌不擇路地跑,半路扭傷了腳,躲在一個角落里才沒被追上。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段時間,事情一個接著一個,他真的撐不住了。 此刻,看著這罪魁禍首,他只有無力:“賀文舟,這么玩很有意思嗎?” 賀文舟愣了,隨即面紅耳赤:“不是我!” “我不管是誰,總之,我再不想看到你。你走吧?!?/br> “哥哥!” 宋靖狠狠推開他,自己一個人往前挪。 賀文舟回頭瞪著游星:“你先走吧!” 游星顫巍巍地退后了幾步,幫他扶著自行車。 “真不用我?” “不用,你在我沒法弄他?!?/br> “好吧。” 游星也覺得不舒服,聽他叫宋靖哥哥,他渾身怪得不舒服。還能那么叫?粘兮兮的,使不完的勁撒嬌似的,rou麻得他一身雞皮疙瘩。 他先走了,他走了,賀文舟就不要臉了。 他軟磨硬泡,半強硬半哄地要把宋靖拖上出租車,宋靖不去,他當場就要躺在地上撒潑。兩人在街上爭執(zhí)推搡,險些打起來,鬧得周圍的人都在圍觀。宋靖自然不肯陪他丟臉,不得已,他被他拖上車,直奔了醫(yī)院。 到醫(yī)院,宋靖的腳已經(jīng)腫得沒法看了。賀文舟背著他去了急診,讓醫(yī)生看了,拍了片,護士jiejie給他們借來一個輪椅,陪著他們有說有笑等一個老醫(yī)生治療。前面還等著不少人,宋靖疼也不說,只是發(fā)汗。賀文舟硬握住他的手,讓他全身的力量都靠著自己,夏天的衣服很薄,兩人的rou體貼著,能感受到彼此的熱度。宋靖疼得昏頭昏腦,讓護士一起扶著在一個臺子上坐了,老醫(yī)生握著他的腳踝摸了一遍,對他說:“忍著點啊,男子漢,不要叫?!?/br> 宋靖想,他怎么會叫。 老醫(yī)生扭著他的腳踝就復(fù)位了,他疼得嘶地一聲,一手緊緊攥著賀文舟的胳膊。賀文舟仿佛也感受到那疼一般,根本沒敢看,抱著大汗淋漓的宋靖又坐回輪椅。 “疼不疼?” 賀文舟憐惜地問。 宋靖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于是,又聽醫(yī)生囑咐都注意什么,什么時候來復(fù)查等等。一番事情忙完,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得不能再黑了。 宋靖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簡直沒有了思想。賀文舟想起他媽在附近還有一處房子,叫了出租車,又強迫把宋靖運到那處房子。 一個高層小公寓,只剩兩個人的時候,宋靖又沉默了。他在想事情,單單只是一個人在想,一個人在鬧斗爭。 賀文舟把他扶進那個房子,他也無知無覺;陪他坐在沙發(fā)上了,他也無知無覺;問他餓不餓,想不想吃飯,他也無知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