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掃除這個人之前，兩只虎萬不能再去謝府。

    此刻，韓莞有些想謝明承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后，又傳來謝三夫人的聲音，“拿著，去和昌那里。她如今恨我得緊，我得去巴結(jié)巴結(jié)?！?/br>
    有熱鬧看了。

    韓莞忙不迭地去了和昌那里。這些人里，和昌應(yīng)該是最危險的一個。

    和昌正在跟夏嬤嬤和崔嬤嬤抱怨，“我的命苦，別人像我這么大年紀，只負責含飴弄孫和享福，我倒好，天天忙著cao持家中瑣事，跟孫子相處比過年還難。哎喲，那個臭小子，都快氣死我了。韓氏不愿意回頭，他應(yīng)該再娶個媳婦回來孝敬老娘啊……”

    韓莞冷哼，蠢女人，危險臨近，你還在想那些沒用的。

    夏、崔兩個嬤嬤笑著寬解著她，一個有體面的大丫頭也插渾打科，逗得和昌輕笑幾聲。

    正說著，丫頭來報，“稟大夫人，三夫人來了?！?/br>
    和昌小聲罵了句“狐媚子”，又冷哼道，“跟她說，我受了寒，剛吃了湯藥睡下了?！?/br>
    丫頭去而復(fù)返，拿著一包東西說道，“三夫人回去了，說這包補藥是三老爺送侯爺?shù)??！?/br>
    和昌氣道，“拿去扔了?！?/br>
    夏嬤嬤忙道，“若真是三老爺送的，這樣不管不顧扔了，會影響他們的兄弟感情，侯爺知道了也會不高興?？ぶ鞑幌矚g，留著以后賞人?！?/br>
    韓莞又跟著謝三夫人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謝三夫人沒生氣，還輕聲笑了幾句，又開始彈琴。

    韓莞除了回家吃飯，一整天都守在這里，守到晚上也沒再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

    今天晚上謝三老爺依然不在這里住。子時初，韓莞為了試探一下謝三夫人，出了空間。門縫另一側(cè)，有燈光。看來，謝三夫人睡覺連燈都不熄。

    雨已經(jīng)停了，四周寂靜無聲。

    韓莞輕輕碰了一下臉盆架，弄出了一點點聲音，又趕緊回了空間。

    謝三夫人果真聽到了，問道，“是誰？”

    沒有聲音。她起床披上一件長衣裳，高提聲音說道，“來人。”

    在側(cè)屋里值夜的一個婆子走進來，“夫人何事？”

    謝三夫人指了指凈房，那個婆子走在前面，謝三夫人走在后面。

    婆子把凈房門打開，察看一圈說道，“夫人，沒有情況?！?/br>
    謝三夫人也看了一圈，又吸了吸鼻子，問道，“除了你們?nèi)齻€，還有誰進過這里？”

    婆子道，“老奴知道夫人的習慣，不相干的人萬不敢讓她們進來。”

    謝三夫人不死心，又開始檢查屋里。折騰半個時辰，一無所獲。

    韓莞暗道，有些打草驚蛇了，以后要加倍小心。

    她回了家，一夜好夢。

    次日早晨，兩只虎趁沒人的時候問韓莞，“娘親，你昨天當斥候發(fā)現(xiàn)敵情了嗎？”

    韓莞小聲道，“發(fā)現(xiàn)了，那個人極其危險，一定要遠離她?！?/br>
    兩只虎真有些怕了，忙不迭地點頭。

    飯后，一家人坐上馬車回鄉(xiāng)下。

    在星月山莊后門下車，周家小姐妹拿著兩個小包裹，猴急地回家看奶奶。她們還想把姑奶奶送奶奶的琴拿回去，可惜抱不動。

    韓莞回正院，兩只虎則拿著禮物去了村里，還說會在封爺爺家吃晌飯。

    韓莞想勸他們回家吃飯，人都跑遠了。他們?nèi)e家吃飯，帶的可不是兩張嘴，還要加上能吃的四張嘴。

    聽到他們歡樂的笑聲，韓莞也開懷。雖然這里有許多痛苦的記憶，但快樂的時光更多。

    韓莞一個人吃的晌飯。

    飯后，她把刻著瓊音的那支玉笛拿出來。

    韓莞舍不得這支玉笛，但為了套出消息，也只有割舍。那些事周大娘不愿意說，所以才點到為止。周大娘是有故事的人，她不說，肯定有不能說的理由。想讓她說實話，必須許以她不能拒絕的重利。周大娘最看重的東西，應(yīng)該是樂器。

    韓莞不確定周大娘提供的消息一定跟謝三夫人有關(guān)，但她說了趙家小姐妹年滿六歲前有危險，謝三夫人又跟小姐妹的祖母有交集，拐彎抹角還是有聯(lián)系。

    韓莞只帶了抱著琴的春嬤嬤和兩個護衛(wèi)去了周家。

    周家小姐妹正在廂房里午歇，周大娘坐在上房西屋炕上望著窗外想心事。

    群山蕭索，秋意正濃。又是一年秋，她居然還活著。

    院子里掛著許多腌菜，遠處隱隱傳來農(nóng)家孩子的笑鬧及狗叫雞鳴，讓這里充滿著濃郁的煙火味和勃勃生機。

    這輩子還能過上這樣平靜的小日子，哪怕即刻死去，也值了……

    聽到拍門聲及春嬤嬤的聲音，周大娘趕緊起身去開門。

    韓莞和春嬤嬤進來，兩個護衛(wèi)則站在院門口。

    春嬤嬤把琴放在幾上。

    周大娘撥弄了幾下彈弦，琴聲如流水聲一樣悅耳動聽。她笑起來，臉上更加猙獰。

    “謝謝姑奶奶，這是張好琴?！?/br>
    她坐下彈了一首曲子。

    韓莞靜靜地聽著。

    曲子悠揚動聽。韓莞不知道叫什么，但記得謝三夫人也彈過同樣的曲子，謝明來那天用笛子吹過。

    琴聲停下，韓莞贊道，“好聽?！?/br>
    她跟春嬤嬤使了個眼色，春嬤嬤起身笑道，“你們說話，我看院子里的那些腌菜都曬好了，這就幫周大姐把菜腌進壇子里?！?/br>
    周大娘看出韓莞有話說，欠身道了謝。

    第三百九十四章 血月

    屋里沒人了，周大娘看向韓莞。

    韓莞說道，“我想向周大娘打聽一件事情，望周大娘能如實告之?！?/br>
    說完，她從懷中取出玉笛托在手中。雙手白皙瑩潤，碧綠的玉笛托在掌心，更加蒼翠欲滴，晶瑩剔透。

    周大娘的瞳孔猛地一縮，趕緊垂下眼皮收斂激動的心緒，忍住想拿過來的沖動。平靜地說，“這是支玉笛?！?/br>
    由于她面部燒傷嚴重，不像常人那樣眼皮垂下后便看不到眼里的內(nèi)容。韓莞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慌亂和激動，哪怕只有幾秒鐘，也注意到她的身子微顫了幾顫。

    她故作平靜，更加說明她欲蓋彌彰。

    她應(yīng)該認識這支笛子。

    韓莞說道，“這支玉笛是著名伶人瓊音的笛子，她死后流傳到一個富商手里。謝世子機緣巧合中得知，花巨資買下送與我。若周大娘愿告之實情，我贈予這支笛子以表謝意。”

    周大娘并不像韓莞想的那樣愿意接收這件大禮，情緒也完全平復(fù)下來。她搖頭說道，“這么大的禮，韓娘子所求之事不會小。老婆子受過韓娘子大恩，能說的事必會知無不言，卻不能厚顏當此大禮。”

    韓莞雙手把玉笛握緊，說道，“我想知道趙家小姐妹哪里不妥，為何她們六歲前不能隨意見外人?！?/br>
    周大娘看看韓莞，指了指自己的臉和嘴，鄭重告誡，“韓娘子，你還年輕。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知道會倒霉，老婆子就是例子。”

    聲音很低，暗啞，聽著甚是恐怖。

    她越是這樣說，韓莞就越好奇，覺得周大娘知道的事小不了，或許真的跟謝三夫人有關(guān)聯(lián)。

    “我不怕，求周大娘告知。不瞞你，我現(xiàn)在就是遇到麻煩了。”

    周大娘再次確認，“你真的想聽？”

    韓莞堅定地點點頭，“想聽?！?/br>
    周大娘瘸著腿走去窗前，看看門窗外沒有人，春嬤嬤正在院子里忙乎著把腌菜抹上粗鹽，再放進壇子里。

    她回過身來，小聲說道，“把玉笛收起來，保管好。老婆子不要這個大禮……”

    心里哀傷地想著，她已經(jīng)不是她了，還要這個東西作甚，徒增煩惱。

    韓莞只得把笛子揣進懷里，兩人坐下。

    周大娘才小聲說道，“幾十年前，我去寺里燒完香回城，在郊外看到一個坐在地上的人。他神色憔悴，身上有傷，還非常邋遢……我上前問他是否需要幫忙。他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閉上眼睛，沒搭理我。我就讓人放了五兩銀子在他身邊，正要走之際，他卻指著我腰間掛著的笛子說，他要死了，死之前想聽首曲兒，報酬是他身上的一把匕首。我跟他說，我吹首曲兒就是了，不要他的報酬。

    “我就吹了一首曲兒。吹完后，他說謝謝我，這是他這一輩子聽到的最好聽的曲兒。作為答謝，他不僅要把那把匕首送與我，還會告訴我一個秘聞。我對匕首不感興趣，卻想知道是什么秘聞。聽他的話，讓跟著我的幾個下人退后幾步，他從懷中拿出一把黃中泛紅的匕首出來。說這是南蠻苗族頭人世代相傳的一把匕首，叫‘血月’，不知何故在幾十年前落到了他祖父手里。

    “還說，相傳若有人得到這把‘血月’，再找到一對‘祭童’，在閏年閏月把血月插進胸口，流出來的血再同祭童頭上的血相融，就能重生?！劳癁樗闹廖鍤q的雙生子或雙生女，若雙生子必須虎年出生，雙生女必須龍年出生。不僅要長得一模一樣，還要五官清秀，山根筆挺，臉上不能有黑痣或傷疤……

    “說完，他就死了。當時我并不相信這種話，若那話是真的，那個人興許已經(jīng)‘重生’了，還會這樣死嗎？但看到那把匕首與普通匕首有異，很漂亮，還是收了起來，讓人把那個人埋了起來……匕首我拿回去后放在了一邊，那個所謂的秘聞我根本不信，也就未再提起。幾年后，這把匕首被我的一個，一個……一個認識的人看見，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人說的話，便不當一回事地跟她說了……

    “令我沒想到的是，她是真的相信了。一個多月后，她突然弄了一對雙生女回來，我嚇壞了，去找匕首。才發(fā)現(xiàn)不僅匕首不在了，同時還丟了有大半錢財。我去跟她理論，她不承認，還跟我吵了起來。那天夜里我睡的很死，突然被痛醒，發(fā)現(xiàn)周圍都是火，我忍著痛跑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那個地方不是我的家，而是一處廢棄的房子……”

    說完，她就用手捂住嘴，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韓莞則是嚇了一大跳，這是不折不扣的巫術(shù)啊。喃喃說道，“真的有這種怪事？太不可思議了，那人太壞了?！?/br>
    周大娘把眼淚擦了，繼續(xù)說道，“后來聽說她和那兩個孩子都死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重生了。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是不相信她真的能重生，怎么可能有那種事。我覺得，她的人際關(guān)系非常復(fù)雜，經(jīng)常有人來向她要錢，她更有可能是被覬覦她財物的人害了。就像她偷了我的財物，要把我弄死一樣……

    “我逃出火場后遇到一個好心的大娘，把身上僅有的一根金簪送給她，在她家里養(yǎng)傷。我不敢回家，怕害我的人會再次整死我。我的容貌毀了，幾乎說不出話來，之前的相好，或者靠我掙錢的mama哪怕知道我是誰，也不會幫我這個廢人。在大娘家住了一段時間后，就一路北上，直至到了那家青樓……

    “唉，是我不好，我害了那兩個無辜的孩子。我看到周西和周南的小模樣，便想到了她們，想法子把這兩個孩子要了過來。后來，我又看到趙家姐兒，之前聽說過她們是龍年生人，想著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世界總有窮兇極惡之人，還是小心為妙，才對你說了那種話?！?/br>
    由于說的話太多，又激動，周大娘的聲音越來越沙啞。或許嗓子疼痛，不時用手摸著脖子前面。

    第三百九十五章 瘋子

    看周大娘的表情，她是真的覺得余音不會重生。但韓莞絕對相信余音已經(jīng)重生了，重生在了謝三夫人身上。而且，周大娘肯定就是瓊音，而她嘴里的“她”就是余音，也就是白蘇。

    若之前韓莞覺得謝三夫人是白蘇的想法還有主觀臆想的成分在里面，此時卻是實實在在實錘了。

    因為她本人就是穿越人。換魂，重生，穿越，這些連迷信的古代人都不可思議的東西，只有她這種經(jīng)歷過的人才相信。

    怪不得她彈琴比白蘇好，白蘇是她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只不過運氣不好，調(diào)教了一只豺狼。

    韓莞又想到趙佳兒和趙好兒，她們都是龍年生人。她曾經(jīng)仔細觀察過她們，長得一樣，漂亮秀氣，鼻梁筆挺，臉上沒有黑痣和疤痕，不過都有一顆小紅痣。聽條件，她們的確適合做“祭童”。還有兩只虎的小模樣也符合，正好是虎年生，好在年齡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