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病情好多了，也清瘦了一些。韓莞坐在她身旁，祖孫二人手拉手說著話。老太太跟孫女說兩句，又會偏過頭跟兒子說兩句，再鼓勵兒子發(fā)表一下他的高見。

    韓泊深說的廢話哪怕再不合時宜，老太太也會捧場地點點頭，再委婉地教一教。

    韓莞非常佩服老太太。別人再討厭韓泊深，老太太也不會放棄為這個年過不惑的兒子樹立信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 道德綁架

    李侍郎考教完二虎，對韓莞笑道，“名師不同，二虎有了長足進步?！?/br>
    韓莞不太懂四書五經(jīng)，更不懂這個時代科舉的側(cè)重面，聽了李侍郎的話很高興。

    吃飯的時候，江氏又悄悄拉著韓莞代韓泊深道了歉。

    下晌，李侍郎、韓莞、韓宗錄幾人在側(cè)屋里說了一陣悄悄話。講了一下朝中局勢，無非是皇上對太子越來越不滿，彈劾太子的折子越來越多等等。

    還有韓、李、包三家的玻璃鋪子，名字叫三吉玻璃商行，在京城有一個鋪子，另一個銷售地是湖州一帶……

    現(xiàn)在有許多外地商人來買玻璃，京城的玻璃商行已經(jīng)聯(lián)手，不會大批量賣給他們，而是自己雇人運去自己的銷售地賣。價格也統(tǒng)一，不許賤賣或是哄抬……

    這也是一種壟斷。好在已經(jīng)跟皇上講明，兩年后無償獻上玻璃方子，否則朝廷不會答應(yīng)。

    韓莞看出呂氏有話跟她說，把她叫去了另一間側(cè)屋。

    呂氏想開一間鋪子，征求韓莞的意見。

    “宗錄兄弟每個月都給我們生活費，老太太偶爾也會接濟一下，我還有一些存項，過日子不愁。但我還是想做點小生意，總得為道恩以后打算，想讓他讀書科考，還要給他娶媳婦，不能事事都靠你們幫補……”

    這件事呂氏之前就跟韓莞提過。呂氏通透明理，也因為永遠留在沙漠的韓宗智，韓莞是真心想幫幫她，

    已經(jīng)想好了，就是開妝鏡鋪子。

    這個時代的人多用銅鏡，自從玻璃或玻璃鏡從番外過來，一些匠人開始用玻璃做鏡子，做鏡框。之前玻璃少，玻璃鏡極是罕見，賣的是天價?，F(xiàn)在玻璃多了，做玻璃妝鏡的人也逐步多起來。

    有妝臺上的大鏡子，擺在桌上的圓鏡，或是拿在手上的小鏡子。但無一例外鏡框單一，不像前世那樣多種多樣。

    韓莞可以提供一些設(shè)計，三吉玻璃商行提供一些玻璃，呂氏找工匠。他們掙個加工費和差價。

    韓莞拿出她之前畫好的幾張玻璃鏡框，又提點道，“現(xiàn)在玻璃價高，做的妝鏡必須要精致，材質(zhì)要好，與眾不同，不要吝嗇請師傅的錢，先把鋪子的名氣打出去。做到只要人們想買鏡子，首先就會想到你的妝鏡鋪子。最好多花點錢在好的脂粉鋪子旁租店面，錢不夠，我和宗錄都能借給你……還有不懂的，去我家問我，初十前我都會呆在京城?！?/br>
    韓家沒出事前，呂氏也見過世面。她看著圖紙，再想像著那些漂亮的鏡子，激動的眼圈都紅了。

    這時，韓道恩跑進來找娘親。

    呂氏對他笑道，“快，給大姑磕頭，感謝大姑幫了咱們娘們大忙?！?/br>
    韓道恩就非常乖巧地跪下磕頭。

    韓莞笑著把韓道恩拉起來。

    呂氏輕聲道，“我還有道恩，這輩子還有盼頭……”

    她沒有繼續(xù)往下說，眼里涌上淚意，又強把淚水壓下去。

    呂氏蒼老多了，很瘦，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細的皺紋。她還不到二十歲。

    韓莞沒有問，知道肯定是彭氏在找事。

    彭氏像韓泊深，都屬于腦袋有坑的那種。看著沒有惡意，良善，可做出來的事總是親者恨仇者快。

    韓莞不?；啬锛?，還被韓泊深害了一遭。呂氏天天面對彭氏，還不知會遇到什么奇葩事。

    她若是呂氏，一定會想辦法跟彭氏分割開，每個月給彭氏生活費。但古人的思維不同，或者說呂氏的思想境界更高吧，因為愛死去的丈夫，愿意在婆婆跟前盡孝，哪怕受盡委屈……

    韓莞把韓宗錄叫過來，說了一下讓呂氏開妝鏡鋪子的事。韓宗錄也愿意呂氏自強自立，表示會優(yōu)先提供玻璃給呂氏。

    吃晚飯前，彭氏來把韓莞拉去了一旁，未語先紅了眼圈。

    “莞丫頭，呂氏一定跟你說了什么吧？不要聽她的，我也是好心。人心都是rou長的，道恩的老子娘把他養(yǎng)這么大，抱來我家養(yǎng)，我都覺得對不起他們，搶了他們的兒子。人家想兒子了，大老遠來瞧，呂氏卻不留他們住一宿。我生氣，說了她幾句，她就不高興了……”

    韓莞氣得肝痛。糊涂，還要道德綁架。

    韓莞最不耐跟糊涂蟲打交道。冷冰冰說道，“嬸子這話差矣。他老子娘收了銀子，就說明他們已經(jīng)賣了他們的兒子，道恩跟他們再無關(guān)系。既然沒有關(guān)系，他們來做什么？那是打了壞心思，既要收你們的銀子，還要把道恩的心收住將來為他們所用。嬸子記著，這樣壞良心的人家，以后再來門都不要開?！?/br>
    說得彭氏一噎，包在眼眶里的淚水落下來。

    “人心都是rou長的，他們沒有那個壞心思，就是想兒子了……”

    韓莞心里煩躁，不想再跟她多說，抬腳走了。她沒有幫呂氏說話，怕彭氏真的以為呂氏說了她壞話。

    都是一家人，在一個屋吃，分了兩桌。

    眾人都看到彭氏紅著眼睛走進來，似受了什么大委屈。

    除了韓泊深，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跟彭氏多說話，裝作沒看見。韓泊深想問問，又不好意思。

    老太太和江氏則是氣得不行，大過年的，跑來別人家哭喪，算什么呢?？丛谧谥堑拿嫔希仓坏萌塘?。

    韓莞母子回到自己家，已經(jīng)戌時初，春嬤嬤一家五口還等在這里。

    春嬤嬤和春山、抱著孩子的黃娟給韓莞母子磕頭拜年。春山和黃娟雖然除了奴契，但在他們心里，永遠是韓莞的奴才。

    韓莞讓他們起身，忙不迭地接過春富貴，“哎喲，我想他想了好久?！?/br>
    孩子長得又黑又胖，像春山多些，非常健壯。眼睛也大，瞪得溜圓，向韓莞吐著小泡泡，兩只胳膊揮舞著。

    春大叔哈哈笑道，“還好是小子，若是閨女，我都怕嫁不出去，忒丑了些。”

    春嬤嬤不愛聽這話，大聲說道，“當(dāng)家的以為所有小子都像虎哥兒這么俊？大多還不是平常人，咱家富貴長得還算好的?！?/br>
    韓莞笑道，“看嬤嬤急的，春叔是正話反說，讓咱們夸富貴呢。小富貴長的好，氣宇軒昂，結(jié)實健壯。”

    說得眾人大笑。

    第三百章 小榔頭

    韓莞都愛死小家伙了，低頭親了他好幾口，又送了他一個裝了二十兩銀子的紅包。

    春大叔又笑道，“富貴這名兒雖好，卻怕他壓不住，老奴又給他起了個小名兒，叫鐵錘，這小子又黑又壯又結(jié)實，像個‘小錘子’……”

    最后那個名詞在前世某地是罵人的粗話，韓莞的眉毛都皺緊了。

    “不行，我不同意，這是什么名字，難聽死了。”

    原主加韓莞，這是第一次這么不給春大叔面子。

    春大叔紅了臉，趕緊起身說道，“老奴該死?！?/br>
    另幾人也都嚇得站起來。

    韓莞極是過意不去，笑道，“看你們緊張的。我只是太喜歡這孩子了，想起個更好的小名兒?！?/br>
    春嬤嬤笑道，“姑奶奶有福氣，幫著起個吧，不管什么名兒都壓得住。”

    春大叔和春山也殷殷地看著韓莞。

    韓莞想了想，笑道，“春大叔起的那個名字很好，就是太直白了，叫‘小榔頭’怎么樣？意思一樣，還更威武?！?/br>
    小榔頭這個名字也算不上好聽，但總比春叔取的那個名字好，也隨了春叔的意。

    春大叔咧著大嘴笑起來，“姑奶奶起的好，就叫小榔頭。好聽，威武?！?/br>
    小榔頭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好聽又威武的小名兒，小拳頭舞得更有力了。

    兩只虎也喜歡，鬧著要抱小榔頭弟弟。

    韓莞不敢給他們，只讓他們輕輕摸一摸。

    她笑道，“小榔頭長得好，跟兩只虎小時一樣結(jié)實?！?/br>
    春嬤嬤道，“小榔頭生在了好時候，有花不完的錢。山子媳婦吃的好，奶水足。哪里像姑奶奶剛生了哥兒那陣，想吃點好東西下奶，老奴還得去當(dāng)姑奶奶的首飾。燉點雞和豬腳，老奴一步不敢離開廚房，燉好就端去姑奶奶屋里，生怕被丁婆子偷吃。

    “有一次哥兒哭鬧，老奴跑進去看，就這么一會兒功夫，那挨千刀的死婆子就倒了半鍋雞湯走。老奴氣死了，直接沖進他們屋跟她打起來……唉，姑奶奶的奶水不多，還不夠一個哥兒吃，還好哥兒不挑嘴，米湯也喝得歡……”

    想起原主和孩子當(dāng)時的情況，韓莞也心酸起來。

    春大叔皺眉罵道，“我說你這個老娘們，大過年的，非得找不痛快?！?/br>
    春嬤嬤忙笑道，“是，是我的不是，咱說高興的。記得那年過年……”

    這個氣氛韓莞非常喜歡，這才像團聚的一家親。

    韓莞逗了一陣小榔頭，春嬤嬤就接過去，帶著兩只虎在一旁玩。春山給韓莞匯報了一些衙門里的事，或許有趙暢的關(guān)照，上峰對他都很好。年后他就會去江南一趟，把土豆種帶去那里，指導(dǎo)那里的人種土豆。黃娟就帶著孩子去鄉(xiāng)下住……

    春家人亥時才離開，說好初五去春家玩一天。

    兩只虎提著要求。

    “我們要吃春姥姥親手做的酸菜燉凍豆腐，好久沒吃了?！?/br>
    “不放rou只放油渣那種?！?/br>
    春嬤嬤笑瞇了眼，“好，老奴做。那時候想放rou也沒有，只得放油渣……”

    大年初三，韓家二房請客，不僅請了韓家大房、四房、五房、彭氏一家，還請了封景。

    這事昨天韓宗錄就跟韓莞說了。

    不管是沖著二老太爺，還是沖著封景，韓莞母子都會去。韓家另兩房也讓韓宗錄代請韓莞，韓莞都拒了。

    辰時末，韓十爺韓宗杰親自上門接他們。

    小少年又長高了一截。

    韓莞請他進屋喝茶敘話，巳時幾人才攜禮坐車去韓家二房。

    二房也是個三進宅子。

    韓莞算是二房的恩人，韓五太太帶著韓月親自來垂花門迎接。

    封景和韓月定于今年八月初八成親，她看到這位堂姐兼未來夫君的師妹，很不好意思，羞得臉通紅。

    韓莞笑著恭賀了五夫人，又拉著韓月的手進了屋。

    一家人，都在正院玩。男人們在廳屋，女人孩子在側(cè)屋。

    韓莞和兩只虎給男長輩們見了禮，來到側(cè)屋。

    大老太太已經(jīng)來了，同二老太太一起坐在羅漢床上，其他女性長輩坐在她們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