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羞成怒道，“那個婦人……哼，小爺回去后就跟那個婦人把該了的了了?！?/br>
    這話讓趙暢喜不自禁，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在條件不成熟之前，他的這個心思萬不能讓外人知曉，他倒不怕，卻會把韓娘子推進(jìn)萬丈深淵。

    ……

    趙暢又講了一下掉下懸崖的險情，說的輕描淡寫。

    “我發(fā)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xiàn)在洞中，最后被人找到?！?/br>
    他也是這樣跟皇上說的。

    但同去的官員傳出來的話是，他得上天眷顧，為神獸所救，所有運(yùn)輸隊的人都看到了。

    這話讓皇上大喜。

    更讓何淑妃和何家喜瘋了。得上天眷顧，為神獸所救，那要多大的福氣。這興許是上天在昭告天下，趙暢才是真龍?zhí)熳印?/br>
    他是前天回京的。

    昨天晚上，皇上去了何淑妃那里，正好趙暢也在。

    何淑妃又笑說起趙暢遇險遇神獸的事，還說他是借了皇上的光，因為皇上是真龍?zhí)熳?，趙暢才能得上天眷顧。

    趙暢忙道，“皇兒沒有親眼看到神獸，到現(xiàn)在還誠惶誠恐?！币桓彼幌嘈庞猩瘾F的模樣。

    何淑妃氣得住了嘴，還不好多說。

    皇上說道，“皇兒什么都好，聰明，勤奮，寬厚，只一樣，小心過頭了，做什么都束手束腳。”

    趙暢忙躬身道，“皇兒慚愧，讓皇父失望了?！?/br>
    皇上擺手道，“誠實是好的品質(zhì)，過于謹(jǐn)慎也非壞事。謹(jǐn)守本份，不去想不該想的，自能富貴無邊?！?/br>
    皇上的確對趙暢的表現(xiàn)滿意，覺得他沒有因為這件事滋生不該有的想去。卻也沒有因為他得神獸相助而另眼相待，還告誡他不要想不該想的……

    趙暢的心一沉，又躬身道，“皇兒謹(jǐn)遵父皇教誨。”

    何淑妃忙掩下心中的失望，親手端起參茶送至皇上手上。

    ……

    “虎哥哥快來，爹爹回來鳥?！?/br>
    小姑娘嬌得話都說不清了，也把趙暢的思緒拉回來。

    兩只虎才從外面騎馬回來，滿頭大汗，手里揮著小鞭子。

    他們笑著給趙暢作了揖，還想多問問爹爹和舅舅的情況，韓莞道，“出了這么多汗，收拾干凈再說?！?/br>
    兩個丫頭領(lǐng)著他們?nèi)チ藘舴俊?/br>
    今天吃了個早夜飯，酉時初就開始吃。兩只虎陪著趙暢在東廂吃火鍋，韓莞領(lǐng)著小姑娘在上房吃白味香鍋。

    兩只虎聽著爹爹在邊關(guān)的事跡，特別是“玉面鬼煞”這個怪異的外號，讓他們極是自豪。

    而小姑娘則是嬌言軟語說著爹爹給自己帶了多少禮物，還大方地表示要送姨姨和虎哥哥。

    韓莞表面應(yīng)付著小姑娘，心里卻七上八下。

    她看出了趙暢今天與以往的不同。

    之前趙暢也說起過佩服和王，完全是一副他再能耐也事不關(guān)己的輕松表情。可今天，他說到和王眼里居然有了失落，甚至是一閃而過的痛苦。

    再聯(lián)想到趙暢突然勤勉起來，韓莞覺察到他變了，已經(jīng)不是之前那個只想吃喝玩樂和領(lǐng)著閨女到處看病的閑散王爺了。

    趙暢不傻，敢在自己面前不自覺流露心思，應(yīng)該覺得她是女人，又遠(yuǎn)離京城，沒設(shè)防。

    韓莞之前愿意跟趙暢把關(guān)系搞好，想跟他做那筆大生意，不僅因為兩個小姑娘，還基于他的人品和能力。再好的人品和能力，若起了那個心思，又不具備該具備的條件，他的結(jié)局就不會好。

    權(quán)勢是把雙刃劍，既能助你成功，也能毀你于無形。

    在局勢未明朗之前，那筆生意不能跟他做。

    韓莞穿越這么久，既聽了包侯爺、李侍郎這些朝中重臣的一些話，又聽了黃琛、戚管事等人的說辭，知道太子越來越被皇上不喜，而和王和五皇子是最強(qiáng)有力的競爭對手……

    她思前想前，都覺得趙暢不應(yīng)該摻合進(jìn)去，他要走到最后，除非上天先滅了那三個人。與其拚個你死我活，還不如當(dāng)個富貴王爺。

    她不愿意趙暢倒霉，更不愿意兩個小姑娘被連累。但這話無論如何不是她能說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兩條路

    上房吃完，東廂也吃完了。

    二虎跑過來在韓莞耳邊悄悄說，“娘親，趙大叔喝了好多酒，臉像紅布。安公公讓他走，他不走。”

    韓莞悄聲道，“去外院把戚管事請過去?！?/br>
    戚管事去了東廂，趙暢也沒走。

    韓莞只得讓郝嬸去煮醒酒湯。

    兩個小姑娘都嚇哭了，喊著，“爹爹生病了，姨姨去給爹爹診脈?！?/br>
    韓莞哄道，“你們爹爹沒病，是他看到姐兒高興，喝酒喝多了，喝了醒酒湯就沒事了。”

    斜陽半隱，青山遠(yuǎn)黛，鮮艷的晚霞鋪滿半個天際。小庭院籠罩在融融暖色中，炊煙飄上天空，越來越淡。

    鄉(xiāng)間的傍晚是寧靜美好的，韓莞想繼續(xù)保持這一份寧靜。為自己，也為孩子們。

    她坐在上房檐下，貌似看著四個孩子和一驢一狐一狗在院子里玩鬧，實則想著心事。

    或許趙暢也知道那條路鋪滿荊棘，又無人訴說，才喝了悶酒吧。她不知道一直置身事外的趙暢為何突然有了那種想法，卻又不能冒然相勸……

    不一會兒，孩子們和服侍的下人去了更寬闊的后院。

    “想什么呢？”男人的聲音響起。

    韓莞一下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見趙暢已經(jīng)走到身旁。

    趙暢滿臉赤紅，渾身酒氣。

    韓莞起身笑道，“趙爺?！?/br>
    趙暢把玄鏡摘下來，笑道，“這副玄鏡的玻璃片被刮花了，戴久了眼睛痛。”

    韓莞很想說，那可不是玻璃片，是你沒聽說過的樹脂鏡片，否則早被你摔破了。

    這話她當(dāng)然沒說出口，笑笑沒說話，看著天上已經(jīng)變深的云彩。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趙暢先開口了，“有些事，值得冒險嗎？”

    那些話萬不能跟母妃和其他親人說，更不能跟外家或是所謂的朋友說?？伤锏碾y受，似乎只有她能說。他又不愿意把她拉進(jìn)旋渦中，只似是而非問了一句。若她聽不懂，就算了。

    韓莞考慮片刻，把目光收回來盯著他答道，“那得看你的賭注有多大，有沒有去賭博的豐厚籌碼。若你愿意把你的所有籌碼都賭上，覺得有勝算，又能接受失敗帶給你的一切，你可以一試?！?/br>
    趙暢抖了抖嘴唇，沉思許久，才斟酌著說道，“我的籌碼不豐，有些不僅不是助力，還是拖累。勝算有一點，不大。至于失敗了，我不怕一身刮，真的。可是，我怕我閨女，還有……怕她們受苦。”又苦笑兩聲，說道，“我母妃說我婦人之仁，我父皇說我過于謹(jǐn)慎，你覺得呢？”

    看看何側(cè)妃如何對待兩個小姑娘，韓莞就知道他指的拖累是何家，或許還包括何淑妃。外家不是岳家，媳婦死了，岳家也就斷了。而外家的聯(lián)系是不容易斷的，若是拖累，一直會拖到何側(cè)妃死，甚至更久。而且，外家對皇室子弟非常重要，若他本身不得皇上支持，又沒有黨羽，外家就是他的支撐。

    沒有豐厚的籌碼，又不愿意完全下注。若對手弱，他現(xiàn)在開始謀劃，或許還有希望?？伤膶κ侄疾蝗酢瓎握f和王，一歲死了親娘，卻能在宮里活下來，還學(xué)了一身本事，舅舅的官也越做越大。絕對不止是他運(yùn)氣好，宮里肯定有人護(hù)著他。

    皇上已年近五十，知天命了，能活多久，能等到趙暢羽翼豐滿的那一天？

    韓莞的表情嚴(yán)肅下來。鄭重說道，“那你就要慎重，考慮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br>
    兩個人打著啞，都沒明說，卻明白對方的意思。

    趙暢知道了，韓莞覺得自己勢弱，不宜去爭。

    趙暢看了一眼韓莞，這個女人太聰明，太通透。她的好，只有自己知道……

    他怕被韓莞看出心思，趕緊把目光投向遠(yuǎn)方，再把玄鏡戴上。他瘋狂地想得到面前這個女人，甚至，為了這個女人甘愿去死。

    這種情感，他之前從來沒有過，包括對簡雅……

    曾經(jīng)一段時間，他嘗試忘記她，壓制住那份癡念，壓抑自己不去想她?？蓭滋煲贿^，當(dāng)那個明麗的笑容不自覺躍入心底，他柔情又生，再也舍不得驅(qū)趕那抹倩影。

    他知道，無論是他的出身，還是這個女人的經(jīng)歷，再加上兩只虎的歸屬，都不是一個閑散王爺能惦記的。除非把她逼死，把自己搞得身敗名裂。

    要把她娶到手，又不讓她和兩只虎受委屈，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是坐上最高位，誰也管不到他做什么。

    第二條路是努力做皇上最喜愛和信任的人，包括當(dāng)今皇上和未來皇上。他無論做了什么，都有人給他善后和收拾殘局。只是，第二條路自己依然要受制于人，有變數(shù)。

    這兩條路都不好走，第一條路尤甚……

    韓莞見趙暢呆呆地仰頭望著天際，因為戴著玄鏡看不出他眼里的內(nèi)容。猜測他正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說明自己的話對他起作用了。

    韓莞說道，“你等等?！?/br>
    她進(jìn)屋拿出一件小孩子的白綾中衣，指著一處說道，“這是好兒的中衣，上面有一個小血點?！?/br>
    趙暢接過衣裳，看到上面真的有一個小血點。問道，“怎么回事？”

    韓莞便說了太后娘娘祝壽那天的事，還勸趙暢不要沖動，不能把兩個乳娘牽扯進(jìn)去。小姑娘沒有親娘，有這么忠心和細(xì)心的乳娘，于她們是好事。

    也是在暗示趙暢，何家不僅是拖累，還是豬隊友。何淑妃雖然是趙暢的生母，但她沒有從趙暢的角度出發(fā)，而是為了利益縱容娘家。最該信任的生母和外家都跟他不是一條心，那條路哪里那么容易走。

    韓莞之前一直在想該怎樣把這件事告訴趙暢，今天趙暢跟她袒露了心思，她也就直白地說了。

    趙暢氣得臉都變了形，咬牙罵道，“賤人，居然敢這樣對她們?！?/br>
    韓莞加了一把火，“她敢這樣做，就是有所倚仗，覺得你們是一體，禍福與共……”

    這群人跟他福禍與共，他能靠得住嗎？

    趙暢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我會深思熟慮。”

    說是這樣說，可心里的天平已經(jīng)偏向第二條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過生

    韓莞又提議道，“你可以去問問明弘大師，或許他能給你好的建議。不知道他回沒回來?！?/br>
    趙暢搖搖頭，苦笑道，“大師除了給佳兒和好兒看病，什么也不愿意多說。呵呵，給她們看病，還是因為她們的一個女性長輩，不是因為我。”

    天空中最后一絲余輝隱去，夜幕籠罩大地，春山進(jìn)來把燈籠掛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