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前幾日就住來了包府，她殷勤地服侍老太太吃飯。老太太笑瞇了眼，非常享受親兒媳婦的服侍。

    飯后，老太太歇息兩刻鐘就起來，帶著韓云、江氏、韓莞、韓苒、韓芝、韓宗亮，還有包府的三爺，一起回荷花后街。

    分家亂哄哄的，沒帶兩只虎。他們?nèi)チ它S琛家玩，今天會(huì)在那里住一宿。

    盧氏昨天就接到大老太太送的信，知道他們今天會(huì)來這里分家。

    她不愿意分家。雖然她有太子良緩及其他親戚送回來的千兩銀子，還有一個(gè)二進(jìn)宅子，但她知道包府和李府送了大老太太錢和宅子。

    特別是聽說自己男人在西關(guān)城被罷了韓家族長(zhǎng)，她就更不想同大老太太分家。畢竟大老太太是嫡長(zhǎng)房，沒分家，他們也屬于嫡長(zhǎng)房的人。若分了家，爵位已經(jīng)沒了，他們就只是韓家的庶出旁枝。自己女婿雖然是太子，但太子并不待見她這個(gè)岳母，閨女的日子也不算好過。

    前幾天，小包氏被抓進(jìn)大牢，老魯氏易子的消息傳來，嚇壞了韓家?guī)追咳?。盧氏雖然恨透了小包氏，還是她不愿意相信易子是真的，更不愿意兩家把兒子換回來。

    韓泊厚子嗣單薄，若韓宗瑞死在戰(zhàn)場(chǎng)，韓泊厚就無后了，大老太太只能靠她及她的后人養(yǎng)老，老太太的錢就是她的。

    而韓泊深有兩個(gè)兒子、三個(gè)閨女，還都活著。好像自己男人被罷族長(zhǎng)就是因?yàn)槌鲑u韓宗錄，韓宗錄如今成了大老太太的親孫子。還有韓莞，當(dāng)初自己和男人怎么整治那個(gè)丫頭，大老太太可是門兒清……老太太肯定已經(jīng)恨透了他們。

    盧氏知道，這個(gè)家如今是不分也得分，老太太的錢和宅子跟自己再?zèng)]有關(guān)系了。

    彭氏和呂氏聽說易子的消息后，天天躲在家里哭。

    她們覺得，頭頂上的那片天塌了，比當(dāng)初抄家時(shí)還讓她們無措。抄家的時(shí)候，還有老太太和那么多家人、族人一起面對(duì)，可現(xiàn)在……

    小包氏是她們的親婆婆、親祖母，大老太太都恨死小包氏了，怎么會(huì)善待她的后人。那些族人看她們的眼神都不善，話里話外老魯氏壞良心，她們和她們的男人享受了本該屬于韓泊深一家的福氣。若沒有易子，韓泊述也當(dāng)不上侯爺，韓家就不會(huì)被抄……

    韓泊厚和韓宗瑞都在邊關(guān)，不知能不能回來。她們沒有后，又無錢，還沒臉出去見人，將來的日子該怎么過……

    躲在屋里不敢出去見人的還有章氏和韓淑。

    章氏本來就恨小包氏，聽說那件事后，更是暗地里把小包氏一頓咒罵。小包氏的名聲和早死對(duì)她都無所謂，甚至她還盼著小包氏早死。但有這樣的祖母祖父，再被韓家除族，韓淑的親事就更艱難了，韓敏在婆家的日子也更不好過。

    昨天，章氏還是帶著韓淑去監(jiān)獄里看望小包氏。不是真心看她，而是想讓她交待后事，把剩下的銀子給她們。

    小包氏沒有說給她們銀子的事，只讓她們給彭氏和呂氏帶個(gè)話，讓她們兩人去見她。

    章氏都?xì)饪蘖?，說道，“婆婆，我也是你的親兒媳，服侍你十幾年，淑兒是你的親孫女，一直在你跟前盡孝。我們孤兒寡婦被人戳脊梁骨，連門都不敢出，將來的日子可怎么過啊。你為何就只惦記她們，她們服侍過你一天嗎？”

    小包氏說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留的那點(diǎn)銀子。章氏，泊壽和宗智都死了，可泊厚和宗瑞還活著。把錢給彭氏，泊厚是泊壽的親兄長(zhǎng)，他和宗瑞回來，不會(huì)不管你們孤兒寡母，你們可以依附著他們過……”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分家

    章氏氣得想吐血，啐道，“大老太爺還是你男人的親兄長(zhǎng)，你男人還不是奪了他兒子，還想奪他爵位和家產(chǎn)。你讓我們?nèi)ネ犊磕莻€(gè)又丑又脾氣怪異的韓泊厚，虧你想得出……”

    章氏回家后，在小包氏屋里找了半天，地皮兒都刮了一層，只找到幾貫大錢和幾個(gè)小銀角子。章氏知道，小包氏手里應(yīng)該有兩百多兩銀子的存項(xiàng)。

    她問蔣氏，蔣氏搖頭說不知道。章氏又去蔣氏的房里找，只找出幾十文大錢，氣得她把大錢甩到地上。

    看到章氏陰側(cè)側(cè)的眼神，蔣氏心里一陣緊張。還好她在老太太一被抓進(jìn)大牢，就找出被老太太藏著的她的奴契。跟奴契藏在一起的，還有幾兩碎銀。另外的大筆銀子藏在哪兒，她也不知道。

    奴契被她縫在一件棉襖里，銀子藏在廚房的酸菜壇子下。

    未時(shí)末，大老太太一家到了荷花后街。

    韓家另三房聽說大老太太回來了，都跑出來看熱鬧。

    大老太太下車，看看前街遠(yuǎn)處的那個(gè)大宅子，眼淚又涌了上來。若是兒子沒被換，還會(huì)發(fā)生這么多事嗎？不會(huì)，她的泊深武功好，不會(huì)從馬上掉下來毀容。又善良聽話，不會(huì)像韓泊述那樣貪墨，挑唆族人把人打死……

    她對(duì)圍過來的人說道，“唉，人心險(xiǎn)惡，居然會(huì)出那種事?！?/br>
    二老太太跟大老太太是同一個(gè)公婆，都是嫡出。她說道，“老嫂子苦盡甘來了，泊深孝順，還有這么多孫兒孫女，多好。”

    五老太太也說道，“是啊，老嫂子好人有好報(bào)?！庇挚粗n宗亮說道，“胖了，高了，嘖嘖，差點(diǎn)沒被小包氏打死，可憐見兒的?！?/br>
    大老太太笑笑，請(qǐng)二老太太、五老太太來家里做見證，四房沒有老太太，請(qǐng)了他們房里的長(zhǎng)房媳婦七太太。

    盧氏帶著兒媳婦和孫兒孫女迎出來，強(qiáng)扯出笑臉說道，“婆婆回來了?！?/br>
    大老太太冷哼一聲，沒搭理她，直接走了進(jìn)去，韓莞等人跟在后面。

    上次李府去西關(guān)城送信的人回來，說了韓泊述因?yàn)槌鲑u韓宗錄被打又被罷族長(zhǎng)的事。老太太雖然生氣，但那時(shí)她還不知道韓宗錄是自己的親孫子，又死了那么多男人，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后來想到這事氣得不行，多險(xiǎn)哪，若是沒有謝明承幫忙，沒有宗杰那孩子報(bào)信，宗錄就完了。再加上韓莞的被害，她現(xiàn)在恨韓泊述夫婦恨的牙癢。

    春嬤嬤走在最后，走去盧氏跟前說道，“大太太，人在做，天在看。你知道你為什么兒子要死絕了？就是因?yàn)槟銈冏龆嗔巳钡率隆Ｎ壹夜媚棠坍?dāng)初是多好的姑娘，漂亮水靈又孝順，你卻那么害她，老天都不饒你。活該！”

    說完，就快步跟上眾人。小包氏被抓進(jìn)大牢，春嬤嬤沒罵成也沒打成，只有來罵盧氏出氣。若盧氏的閨女不是太子良媛，怕給姑奶奶惹禍，她會(huì)動(dòng)手打人。

    盧氏氣得想大耳巴子抽死那個(gè)奴才，但想到自己和男人的確把韓莞一家得罪狠了，又有更重要的事，只得暫時(shí)把氣壓下，以后再找那個(gè)奴才算帳。

    眾人在上房廳屋坐定，老太太指了指江氏和韓莞四姐弟，說道，“這是我的親兒媳婦江氏，大孫女莞丫頭，二孫女苒丫頭，三孫女芝丫頭，二孫子宗亮。等到男人們回來，重新建祠堂，把他們和泊深、宗錄寫在老太爺和我的名下?！?/br>
    韓家祠堂在之前的平西侯府。

    盧氏道，“婆婆，我們是一家人，你怎么……”

    大老太太說道，“人大分家，樹大分杈。我們?cè)摲旨伊?，以后各房也重新序齒吧?！?/br>
    盧氏又道，“父母在，不分家……”

    大老太太冷哼道，“我為什么要分家，你心里不清楚嗎？你和韓泊述壞事做盡，我們不躲遠(yuǎn)些，還等著被你們害？”

    慈善寬厚的大老太太難得尖銳，盧氏沒敢再說話。

    大老太太又道，“這個(gè)院子我不要，只把我的一些衣物和三個(gè)下人帶走?！?/br>
    搬過來后共買回了七個(gè)舊下人，其中三個(gè)是老太太的心腹，四個(gè)是盧氏的心腹。

    包嬤嬤和男人包青松、大閨女包小紅跟著老太太在這里，包嬤嬤的另兩個(gè)兒子也被買下，在看守老太太在別處的宅子。

    老太太又環(huán)視四周一眼，說道，“去，把彭氏和呂氏叫來。”

    韓芝起身去廂房叫人。

    彭氏和呂氏相攜著走進(jìn)來。

    她們眼睛紅腫，臉色蠟黃。來到老太太面前跪下，彭氏用帕子捂著臉大哭，說不出話來。

    呂氏流淚喊了一聲，“祖母。”

    大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跟泊厚母子一場(chǎng)，我自認(rèn)為對(duì)得起他。我舍不下的是宗瑞，那是個(gè)好孩子，從小就懂事孝順，讓老婆子多了幾分樂趣。他之前是我的孫子，以后還是我的孫子。”

    老太太的話眾人都聽明白了，她還認(rèn)韓宗瑞這個(gè)孫子。

    呂氏更是感動(dòng)地哭出了聲，喃喃道，“祖母，祖母。”

    老太太又道，“你們婆媳服侍我還算盡心，我也不忍你們活不下去。”她拿出一張契書遞給呂氏，“這是一個(gè)四合院子。你們好好在那里生活，等著他們父子回來。彭氏不懂生計(jì)，耳根又軟，日常生活多聽呂氏的?！?/br>
    呂氏接過契書，哭道，“謝謝祖母?！?/br>
    彭氏哭著點(diǎn)頭。

    她們婆媳手上有一些銀子，是娘家和親戚給的，還有幾樣首飾。再有了這個(gè)宅子，日子能過下去了。

    包三爺把事先寫好的分家文書交給韓宗亮，韓宗亮非常鄭重地請(qǐng)大老太太和幾位見證人簽字劃押。

    他們做這事的時(shí)候，江氏去了隔壁三房。

    那里有他們的東西，雖然破爛，但她還不是想留在那里，都帶走。

    她收拾的時(shí)候，背著一個(gè)小包裹的蔣氏走進(jìn)來。

    蔣氏噙著眼淚叫道，“二太太，這個(gè)家完了……”

    江氏一直記著蔣氏的情，直起身問道，“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蔣氏把自己的奴契拿出來，求道，“二太太，我想離開這里?！?/br>
    她雖然有自己的奴契，卻不敢私自跑去衙門消奴籍，怕被章氏告她偷契書，那她就是逃奴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禍水東引

    江氏接過契書，說道，“好，我?guī)湍??！?/br>
    她走去章氏廂房門前，敲了敲門叫道，“六太太?！?/br>
    章氏不想見江氏，不想看她那副得意樣。但人家來敲門了，自己又不敢得罪，只得打開門強(qiáng)笑道，“二嫂，如今你是嫡長(zhǎng)房嫡長(zhǎng)媳了，恭喜啊?！?/br>
    江氏笑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呢。之前我家老爺和我、孩子們?cè)谶@個(gè)家受了多少氣，現(xiàn)在都不愿意想，一想就心酸?！?/br>
    章氏可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也曾經(jīng)給過他們氣受，嘆道，“唉，我也沒想到婆婆是那種人。”

    江氏又道，“我家老爺、黃jiejie、還有我的許多財(cái)物都被小包氏奪過去，便宜了那些撐不死的狼人。我要離開這個(gè)家了，什么都不要，只想把她帶走?！?/br>
    她晃了一下契書，又指了指蔣氏。

    章氏沉臉說道，“她是我家老爺?shù)逆?，要給我家老爺守節(jié)，哪里都不許去?！?/br>
    江氏道，“六老爺已經(jīng)死了，就是妻子都可以改嫁，別說妾了。說吧，給不給，這個(gè)院子可也有我的一半。若是不給，我就把屬于我的屋子租出去收錢?！?/br>
    章氏氣得肝痛。若是江氏真的租給男客，自己和閨女怎么在這里生活？

    章氏咬咬牙，只得說道，“一個(gè)不要臉的殘花敗柳，你喜歡就帶走。”

    江氏把奴契還給蔣氏，說道，“給你，你不再是韓家的奴才了?！?/br>
    蔣氏顫抖著雙手接過契書，說道，“謝謝二太太。”

    她想跟著江氏一起走，被章氏喝住。

    “打開包裹，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東西?！?/br>
    蔣氏把包裹打開，里面只有幾件衣物和一根銀簪。她已經(jīng)把那幾兩碎銀縫在中褲里，章氏再檢查也不會(huì)檢查那里。

    章氏想去拿那根銀簪，看到江氏譏諷的眼神，還是沒好意思伸手。

    江氏和蔣氏走出三房大門，江氏問道，“你以后怎么辦？”

    蔣氏的眼圈又紅了，深深嘆了一口氣。其實(shí)，她想跟江氏走，以后當(dāng)韓家大房的奴才，大老太太一家都是厚道人，不用cao心吃喝，不用流落街頭。但自己是六老爺?shù)娜?，六老爺是小包氏的親兒子……

    她說道，“我有一雙勤快的手，還不算很老，總能掙口飯吃。”又苦笑道，“做人還是應(yīng)該做個(gè)好人，不要作惡?？纯?，我當(dāng)初沒有跟著老太太和章氏做壞事，就得到好報(bào)了。謝謝二太太，給了我一條活路?！?/br>
    江氏說道，“你很會(huì)說話，也活得通透。可惜了，生為家生奴，又當(dāng)了韓泊壽的妾。否則，是個(gè)有造化的?！?/br>
    蔣氏給江氏屈膝施了禮，轉(zhuǎn)身走了。

    此時(shí)，大老太太的事也辦完了，帶著孫兒孫女走出來。

    老太太對(duì)二房、四房、五房的人說道，“我知道，你們?cè)趧e處都有宅子。以后我們分開了，還是要常走動(dòng)。等我們家收拾好，請(qǐng)你們?nèi)プ隹??！?/br>
    男人們走后，大老太太就是韓家的主心骨。另幾房都怕老太太不再管他們，聽了這話都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