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人影阻隔，嚴辭鏡看清了一步步走來的語方知，他顧不上起身，跪行幾步想離他更近，很快，他便被籠罩在與往日無二的欣長身影中。

    越近，語方知身上濃郁的血腥氣就越重，可他臉上還掛著不合時宜的笑，欣慰又開懷，讓嚴辭鏡看得喉中嗚咽，扯扯嘴角，跟著露出了一個像哭的笑。

    “驚——”

    語方知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嚴辭鏡滾著熱淚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什么，可惜他耳中嗡鳴聽不太清，再是腹部一痛，他眼睜睜地看著帶血的長箭穿了過去。

    目睹這一幕的嚴辭鏡爆發(fā)出響徹云霄地廝喊。

    “鏡元——”

    第175章 絕路

    嚴辭鏡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了，草叢中一排排站起的死士，無數(shù)閃著銀光的弓弩，血染的夜色，吞天的火勢，他全都看不見了，眼中只留有搖搖欲墜的語方知。

    語方知還在笑，通紅的眸中堆起零星的快意，他動了動嘴，唇邊的笑意沾滿了血污，保持著雙臂微張的姿勢，倒下之前的舉動不難推測。

    嚴辭鏡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了，無視飛來的利劍與殺氣，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倒下的語方知，眼眶汪的熱淚，叫語方知身上濕熱的腥氣一溫，便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我?guī)阕?！?/br>
    他以為他說出口的是這一句，其實不是，他語不成調(diào)地亂喊起來，語方知和鏡元，哪一個他都念不完，從胸口洶涌出的悲痛完全將他淹沒，他不會說話，也不會躲避密集的劍雨，甚至希望利劍將他射個貫穿，好贖了他犯下的大錯。

    “嚴大人！快走！”

    小五齊根斬斷了語方知腹部探出的血箭，背語方知往屋后跑，其余兩人扶起嚴辭鏡連拖帶拽將他拉出戰(zhàn)局。在他們身后，如枯帶著僅剩的十幾人拼死擋住住追來的死士。

    不停有人倒下，倒下之前還要死死絆住對方的身體，長劍被砍斷，只好不要命地近身rou搏，可死士就如同秋收的蝗蟲，怎么也殺他不盡。

    如枯不敵羅生，已是強弩之末，他倒在地上喘息，狠狠地看著提劍走來的羅生，攥緊了手中放空的信號彈。

    羅生揮劍刺去，身后突然躥起的光和熱讓他陡然心驚，回頭看去，天盡頭，手持長劍和堅盾的官兵呼嘯而來。

    援兵，終于是到了。

    十三坡背靠蒼山，嚴辭鏡等人只能往山里跑。

    小五在前面帶路，邊跑邊說：“城門已關(guān)，浚儀五縣駐扎的軍隊是魏成的人，我們——”

    嚴辭鏡大喊：“山頂云水寺！快！”

    語方知等不了太久了，失血過多已經(jīng)陷入半昏迷，嘴里喃喃著的話，被夜風吹進嚴辭鏡的耳中，又濕了眼眶。

    此刻山中只有他們五人在林間穿梭的動靜，火光和廝殺都已經(jīng)遠去，還算安全，嚴辭鏡知道語方知聽得見，便想罵，不舍得罵他，只能罵了自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全是他的錯，是他的孤注一擲害慘了所有人。

    小五見不慣這種場景，偷偷抹眼淚，“嚴——”話音未落，前方灌木之中突然冒出好幾顆人頭。

    嚴辭鏡抱著語方知后退，小五等人蓄勢待發(fā)。

    “何人在此攔路！還不快快給你爺爺讓路！”

    對方許是聾了，但卻對不瞎，跳過灌木沖了過來，一場廝殺又開始了。

    過了不到百招，小五已經(jīng)確定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是沖著嚴辭鏡和語方知來，踹飛兩人之后，立刻后退推了嚴辭鏡一把。

    “嚴大人先帶主子走！”

    “我——”

    “嚴大人，今夜主子是為了你！”

    在腦中轉(zhuǎn)了千百回的念頭是真的，嚴辭鏡默不作聲抹了眼睛，背起語方知往回撤，借模糊月光辨認方向，往山腰桃林處找去。

    不知山中還藏了多少埋伏，嚴辭鏡不敢大意，專往便捷又隱蔽的地方走，好在蒼山他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夏長嬴住過的草屋。

    身后殺手很快就追了上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嚇破了嚴辭鏡的膽，再是護在語方知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嚴辭鏡深感無力，卻又不敢放棄，扛起越來越沉重的語方知，往屋后的洞窟躲去。

    月光斜侵，嚴辭鏡不敢躲在亮處，抱著語方知藏在暗處，靜靜地聽外面的腳步聲。

    聽不到什么，耳邊盡是語方知吃力又沉重的呼吸，他摸了摸語方知的手，被扣緊時幾乎痛哭出聲。

    語方知泄力倒在嚴辭鏡身上：“別走了……”

    “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到山頂，我不會讓你死?！?/br>
    “驚平——”

    嚴辭鏡突然抱緊了語方知，捂住了他的嘴。

    洞窟外，殺手已經(jīng)沿著血跡追上來了，正在洞外叫囂，只聽“嗤”一聲，洞外的火光照了起來，嚴辭鏡屏住呼吸，心跳如擂，正是走投無路的時候，洞外又起了喧鬧聲。

    “禿驢！讓開！”

    “此地乃是國寺所在，豈由你們行兇猖狂？”

    嚴辭鏡看不見外頭的景象，只能聽見重物撞擊的悶響和起伏不斷的慘叫，隨后腥臭的血味蔓延進了洞窟，洞外也沒了動靜。

    嚴辭鏡確定洞外沒人后，扶起語方知離開。

    語方知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扣住嚴辭鏡的手將他拉了下來。

    “等一等，說會話吧?！?/br>
    嚴辭鏡不理他，將語方知的手臂搭在肩上，想扛他走，語方知不配合，只挪了半寸就不愿再動了，靠在嚴辭鏡胸口輕笑，臉上的血跡比月光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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