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方知不明白，他們已經(jīng)出來了，嚴辭鏡明明已經(jīng)逃離里火海，卻還像是被困在那火焰中心，怎么都解脫不得。

    “活不成了......”

    語方知步子一頓：“你說什么？”

    嚴辭鏡哽咽著：“都活不成了......”

    “都死了，全都死了......”

    “殺死還不夠......還要燒......”

    嚴辭鏡伸手緊緊抱住了語方知：“我怕......”

    “我好怕......”

    不遠處，在宅子外等待的鄰居和嚴辭鏡的家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正驚叫著跑過來，可語方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地立在原地。

    身后的人在無聲哭泣，淚水洇濕了他肩膀的衣服，隱忍得厲害，還咬住了自己手背，可那幾聲漏出來的哭聲就在語方知耳邊，有一種揪心的清晰。

    他到底知不知道此時正在誰的背上？這么會這么大意？竟然輕而易舉就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攻心嗎？語方知覺得嚴辭鏡贏了，因為他克制不住自己了，他正背著身后輕得像根羽毛似的人，沖跑來的人群大喊：“醫(yī)館！醫(yī)館在哪里？！”

    嚴辭鏡的兩個家仆抹著淚指出一個方向，周圍的人紛紛讓路，語方知立刻沖了出去。

    “主子！”如枯混在人群中，頭次瞧見了心急如焚的語方知。

    語方知背著條正飛速流逝的人命，顧不得其他，跟帶領(lǐng)著火兵的謝玄擦身而過。

    “語兄？！”謝玄躊躇道，“后面背的......是嚴大人？”

    最近的醫(yī)館早就關(guān)了門，語方知抬腳一踹，踩著倒地的兩扇門進去，高聲大喊：“大夫！”

    老大夫正帶著兩個醫(yī)童在院子里看沖天的火光，只聽見一聲巨響，還沒來得及心疼破掉的門，就看見了那男子身后奄奄一息的人。

    老大夫不敢耽誤，趕快引路：“快快！放到醫(yī)床上去！拿冷水和剪刀來！”

    待嚴辭鏡已經(jīng)在病床上趴好，床邊點起一排照明的火燭，連見慣了傷患的老大夫都止不住地嘆息。

    嚴辭鏡背部已經(jīng)血rou模糊，語方知：“大夫，還有得救嗎？”

    “有救有救！”老大夫看了語方知一眼，拿起剪刀：“得先把衣服剝了，背上的衣服不好弄，你可千萬把他抓住嘍，別讓他亂動，也別讓他痛得咬斷自己的舌頭?！?/br>
    語方知點點頭，接過醫(yī)童遞過來的毛巾塞進嚴辭鏡嘴里。老大夫已經(jīng)開始了，嚴辭鏡再次被痛醒，抓著身下的被褥悶哼。

    為了防止嚴辭鏡彈跳起來，所以語方知讓他趴在自己腿上。老大夫剪掉黏著的衣服時難免會扯到燒傷起泡的皮膚，嚴辭鏡便會急喘著咬緊嘴里的毛巾，全身痛得用力壓住語方知。

    待衣物全都脫下來，上身精瘦光潔，后背一整片赤紅的傷口那么扎眼，連老大夫都不住地嘆息：“娃娃得多疼啊！”

    語方知撥開嚴辭鏡他鬢邊的濕發(fā)，露出那雙脆弱的眼睛：“那么粗的房梁砸下來，怎么可能不疼？”他真想問問嚴辭鏡，房梁倒下時，推開他時，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得清楚，那雙眼睛從火中出來時便是失了神般的渙散，如今瞳仁兒顫動也不過是劇痛下的反應(yīng)。一場火，就讓嚴辭鏡丟了魂。

    門窗大開通風，夜晚很涼，可嚴辭鏡渾身上下像是水洗一般，不停地冒著冷汗。語方知拿著干毛巾幫他擦汗，卻怎么都也擦不完。

    隨后跟來的兩個家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口中念著嚴大人，淚水糊了滿面，語方知置若不聞，還是醫(yī)童將他兩人拉出去，說是會影響大夫治傷。

    屋內(nèi)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倒，嚴辭鏡痛苦的悶哼聲一直持續(xù)到三更。

    等嚴辭鏡纏著一身的紗布睡下之后，語方知才跟老大夫出來。

    那兩個家仆還跪著，朝語方知和老大夫磕頭，語方知沒理，繞過兩人離開，倒是老大夫看夠了，忙叫藥童把兩人拉起來。

    語方知出門，也沒走遠，看著天際邊逐漸消下去的火光出神。

    嚴辭鏡受傷后的口不擇言，道出了自己不為人知的身世，殺戮和焚燒下的過去，已經(jīng)給他留下難以消弭的陰影，這些......是否跟他現(xiàn)在在做的事情有關(guān)？

    更深的......語方知眼中晦暗不明，他發(fā)現(xiàn)，嚴辭鏡的身世竟然跟他的那么像！

    “主子。”如枯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語方知身后。

    “縱火之人查到了嗎？”

    “查到了，是您手底下秦爹布行的老板。”

    這是個語方知沒想到的人。

    嚴辭鏡在戶部當值，先前來通知過稅金上漲的事，跟一眾商戶結(jié)怨也是正常的，可后來稅金并沒有變，矛盾已經(jīng)化解，他有些想不通秦老板針對語方知的原因。

    語方知問：“他人呢？”

    “正讓手底下的人看著呢?！?/br>
    “帶我去。”

    語方知見到秦老板時，他正頹喪地坐在自己的店里，止不住地嘆氣：“怎么就燒得那么快呢？怎么就燒死人了呢？”

    語方知進店，一腳踹翻凳子弄出動靜，把秦老板嚇了一跳，抱著腦袋跪在地上磕頭：“官老爺饒小人一命!”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秦老板連人都沒有看清就跪地求饒了，可想而知他著火的這段時間他是這么過來的。

    語方知冷聲道：“秦老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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