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食相克而亡。

    整個過程俞百里也在現(xiàn)場，他雖不敢置信，面對現(xiàn)實也只得接受。

    得出這個結論，整個縣衙上下都松了一口氣。通過他們與墩子的親友交涉，對方終于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同意墩子下葬，此案了解。

    和靜縣衙上下一片喜慶，縣令賀于琦為此還特意嘉獎了錢仵作。為避免夜長夢多，第二日，墩子就下葬了。

    在下葬之日，作為縣衙的主事仵作，錢仵作再度驗證尸首正身。在收殮尸體的人們給死者穿壽衣抬動胳膊時，卻發(fā)現(xiàn)這尸首與昨日所見，右邊腋下少了一顆痣。

    明明昨日還見著有的。

    第129章 誤食案（25）

    死者右邊腋下那顆痣不是像尋常的痣那樣, 只在肌膚上起一個黑點，而是有黃豆大小的凸起，像一個小瘤子。瘤子周圍, 還有幾根毛發(fā), 因此錢仵作在驗尸時只是掃到一眼, 卻也印象深刻。

    而且他也分明記得，俞百里所給畫像中的尸首, 死者腋下的確也有一顆痣。

    事出有異，他趕忙叫了一聲：“且慢！”

    屋子里的村民, 包括聞訊趕來送葬的一些流民都望向錢仵作。很多流民的目光飽含著警惕與敵意。

    錢仵作這才想起，此事涉及流民，茲事體大，一顆痣說明不了什么，卻可能再引起一場混亂。況且葬禮現(xiàn)場，目前只有縣衙捕頭的職位最高, 卻也做不了什么主。他不敢隨意質言，為了不引起人們的懷疑, 臉上保持一個主事仵作的風范：“死者少年流離，客死他鄉(xiāng), 也是可憐。我送他一程吧?！?/br>
    說著上前幾步，去給死者穿壽衣。屋中眾人，特別是那些流民聽他所言、見他所為, 這才逐漸放下戒備。

    錢仵作借著給死者送行的當口，一邊給死者穿壽衣, 一邊不動聲色地檢查了尸體的腋下。

    那里的痣真的沒了。

    他還怕是尸體腐爛自動脫落了，特別留意了腋下肌膚的狀態(tài)。雖然腐敗嚴重，卻沒有rou塊掉落的痕跡。

    腋下一片光滑, 那里好像根本就沒有長過一顆痣。

    死者的棺木抬了出去，錢仵作還站在原地發(fā)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昨日看錯了？為了確定這一點，他還又找來尸體畫像，腋下明確標注是有一顆痣的。

    錢仵作心生疑竇的合上畫像，低頭沉思，目光漫無目的飄散著。突然，視線掃過方才收殮尸身的位置。地面上，一顆并不顯眼的黑色小點就那么突兀的映入錢仵作的眼簾。

    他走過去，拾起那顆小黑粒。

    小黑粒是一顆rou瘤子，周圍還留著幾根毛發(fā)，與他昨日在死者腋下所見一模一樣。錢仵作將那個小瘤子翻過來仔細看了看，以一個主事仵作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這顆痣分明是被刀剜下來的。但他方才給尸首穿衣時明明細查過，死者的右邊腋下光滑，并無任何肌膚脫落痕跡，更不可能有被人剜下這顆痣的刀口痕跡存在。并且觀這顆瘤子的切口已有數(shù)日，這瘤子并非今日，甚至也并非昨日才被剜下。

    錢仵作心中升起萬千疑云，他趕忙將那顆痣用紗布包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縣衙，向時任和靜縣縣令賀于琦稟明了此事。

    賀于琦看著他手中紗布里的東西，臉色難看了那么一瞬，然后望著錢仵作笑道：“此案不是昨日已經(jīng)審結了嗎？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要拿在手里。”

    說著又拍了拍錢仵作的肩膀：“對流民之事，朝廷一向要穩(wěn)。你這次重新驗尸有功，促成此案了解，如果記上一功，蔭及后代，也未可知。據(jù)我所知，你那兒子可是對你這衣缽沒有半點興趣，你就不為他的將來打算一下？俞百里初出茅廬，卻有后來居上的意思。加之他太過張揚……這縣衙可是只能有一個主事仵作。嗯，呵呵?！?/br>
    錢仵作聽了賀于琦前面一句，心下已然了然，但他內心還有一點掙扎。此案就此了結，對俞百里勢必不利。然聽到賀于琦后面幾句，內心那點掙扎就被按了下去。

    俞百里后起之秀，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如果他繼續(xù)露臉，自己前程堪憂。如賀于琦所說，一個縣衙只會有一個主事仵作，俞百里上來了，自己年事已高，當如何自處。何況，此案自己立功，還會有蔭及子孫的褒獎，在利益的驅使下，錢仵作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屬下明白?！彼Ь吹卮鸬?。

    做出了選擇，接下來就該處理手上那顆rou瘤子。神差鬼使，他沒有隨意扔掉那顆瘤子，依舊用紗布包好，埋在了縣衙的一顆桂花樹下。

    幾日后，朝廷的嘉獎下來，不僅賀于琦被吏部大加褒獎，連錢仵作也被提名。錢仵作得了免除稅賦的獎勵，并可傳子孫一世。這簡直就是莫大的榮耀和財富。要知道，就算是讀書人考上秀才，也不過免本人賦稅一世，而錢仵作得到這分獎勵還能傳給兒子。

    錢仵作得到了褒獎，而俞百里由于誤驗一事在衙門受盡排擠。有人提議要依律處置俞百里，被賀于琦攔下了。

    俞百里捅了那么大的簍子，縣令大人卻看重昔日情分，輕拿輕放，這分胸懷在縣衙廣為流傳，人們越發(fā)敬佩。相反，俞百里在和靜縣衙的的日子越發(fā)難過。

    后來，一次公務后的閑話中，賀于琦無意中提起附近州縣衙門招錄仵作之事。錢仵作也不懂自己是良知尚存還是難以面對，他將這個消息告知了俞百里。俞百里對他再三感謝，前往云嶺縣應招，不日舉家搬離和靜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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