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你不用在寒冬臘月支攤，不用再起凍瘡。龍淵書院是全國最好的書院，匯集當(dāng)世大儒，我也能……”

    郇玉青：“正因如此，你不能去。書院內(nèi)多是高管子弟，我聽說三皇子也在其中讀書。你的身份，太危險了?！?/br>
    郇歡不理郇玉青的插話，繼續(xù)道：“書院距離京城幾百里，我會住校。春假、夏假、秋假、年假，一年四次的假期，我會回來看你。

    我叮囑了隔壁王大嫂，每日給你送三餐。銀子，我已付過。家里的賬目和銀兩，保管在書桌下面第三個抽屜。還有……每年桑葚熟的時候，我沒辦法爬樹給你摘。你不要自己爬樹，年紀(jì)大了，萬一摔著……總之，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br>
    郇玉青憤憤道：“你交代個什么勁？萬一你有危險，交代這些，于我而言，又有何意？”

    郇歡使勁按住自己胸口，默念道，不要再跳了，不要再跳了……

    他只把你當(dāng)做孩子。你必須離開他，絕對不能陷入不倫的妄想。

    “事情過去那么久，我的相貌變化那么大，沒有人可以認(rèn)出我。你不是教導(dǎo)我要快樂一生嗎？我畢生的快樂，便是追求學(xué)識。龍淵書院，我必須去?！?/br>
    郇歡了解自己的師父，拿出對方無法拒絕的理由：阿青總想他過得開心如意。

    郇玉青沉默良久，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從懷中掏出一枚黃紙鶴：“你性子執(zhí)拗，我攔不住你，萬事小心為上。一有不對，趕緊回來，我總有辦法保你。如遇到難以解脫的危險，撕掉紙鶴，它會保你安全?！?/br>
    郇歡接過紙鶴，輕笑：“我不知師父竟還會道士把戲，怎從未教過我？”

    郇玉青掩飾地喝了口茶水，道：“偶然從大能道士那得到的，你信我就是。”

    “好?！臂g自是不信，卻小心地用帕子包住，貼身放好。

    郇玉青給他的所有信物，他都會好好收藏。

    過完年的初三，郇歡就要啟程南下去書院。這個新年，接灶神、貼春聯(lián)、除夕守歲、初一放炮竹……按照最齊全熱鬧的方式，好好珍惜。

    年初二，郇歡非要郇玉青到城郊青山寺替他祈福，而自己要付同窗好友的聚會。

    郇玉青不情不愿，他一向不喜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謬論！就該有仇報仇，欠命還命才是。若是殺了人，說一句“我錯了”，就能得到諒解，那受害者的委屈向誰控訴，天地間豈不盡是些假仁假義之事。

    更何況，何許神明，小歡自有他來守護(hù)。他就是郇歡的保護(hù)神。

    話雖如此，看郇歡一臉期冀的模樣，郇玉青還是耐著性子，爬幾千臺階，從青山寺門外買了一張護(hù)身符。

    等他返回家中，幾近天黑，推門一看，滿院盡是璀璨明亮的燈籠，掛滿桑葚枝頭。

    郇歡站在樹下，青衣黑發(fā)，長身而立，挑一盞繪有浣熊模樣的紅紙燈，望著他的眸，比昏黃的燭光更加柔和。

    “我知道你最喜元宵看花燈。今年，我不能同你一起去，便提前一起過元宵節(jié)?！?/br>
    郇玉青的眼光無法從少年人身上移開。京城的冬，今日溫暖了許多，郇玉青想。

    —

    郇歡一走，郇玉青的心空了一半。

    衣食住行，都由郇歡打理。如今他一走，郇玉青連紙張放在哪里，都要找上半天。前兩個月過得亂七八糟，看到什么，都能想起郇歡，想起他從一個稚嫩的少年，長大成貴氣十足的儒雅公子。

    睡前，拿著郇歡半月一封的信，看上一遍，才睡得著。

    接下來一個月，郇玉青掰著指頭過，一天天算郇歡何時放春假。

    好不容易挨到放春假的日子，一封書信掐著時間點送到自己手中，信中閑敘了最近半月的事宜，無非是結(jié)交好友，課上如何如何有趣，叮囑他如何如何。

    最后話鋒一轉(zhuǎn)，說是假期到朋友家中做客，不回家了。

    郇玉青當(dāng)時氣得燒了半紙信。

    說是一年四次，定是次次回家，同他相聚，結(jié)果這才第一個假期，就野了心。

    他越想越氣，只覺得孩子白養(yǎng)了。轉(zhuǎn)念一想，我為何要原地等他，我也回山林里會一會妖怪舊友。

    如此，郇玉青時隔多年，終于化為浣熊原身，躺在密林深處的樹杈上，百無聊賴過了半月。

    又馬上回到家中。下一封信該到了。

    當(dāng)他如期從信使手中拿到信，難掩心中喜悅。熟悉的雋永字跡，還是一如既往敘說最近的生活，在信的結(jié)尾，郇歡寫道：

    我知阿青最喜食荔枝。沒想到金州也有一種小荔枝。果皮紅中泛紫帶刺，果rou清透，稍微一捏，滿是汁水，竟比云南荔枝更甜上幾分。我吃時想，如果阿青在，就好了。

    郇玉青柔了眸色，我也想你啊，小崽子。

    既然想，就去看看。他堂堂兩千歲大妖，去金州，不是眨眼的功夫。

    郇玉青買了郇歡愛吃的京城點心，一個時辰后，便到了金州城，其中有四分之三的時間，是停下來問路。

    他又尋人問準(zhǔn)龍淵書院的位置，瞬間出現(xiàn)在龍淵書院的山門前。正要叩門問人，又一想，小崽子報喜不報憂，他何不隱身而入，悄悄探查，看有沒有被欺負(fù)。

    隱身的郇玉青跟隨學(xué)子進(jìn)入書院。

    他四處走動，在考校公告欄上，一下子就看到了‘郇歡’的名字，高居榜首，加大加粗。禮、樂、射、御、書、數(shù)六藝皆為甲一，無人能出其右。郇玉青驕傲之心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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