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村民在柳夫子墓旁邊發(fā)現(xiàn)了個小土包。上面種滿向日葵。向日葵是忠誠之花，聽說忠義之人的墳?zāi)股蠒L出這類花朵。

    土包是胡吱半夜挖的，里面是地狼的尸體。他終究選擇了自己最好的去處，就在柳夫子身邊。

    大水灌溉后，稻田每天晚上都需要巡夜。曾經(jīng)有人田中的水被偷偷放走流干，導(dǎo)致那家人稻苗全都缺水枯死，一年欠收，差點上吊身亡。從此后，各家各戶巡夜守苗，就成了慣例。

    胡吱哈欠連天，眼里泛著淚花，頭一點一點地跟在司空身邊。

    “你若是困了，便回去睡。”司空柔聲說道。

    胡吱搖搖困頓的腦袋：“沒事，我陪你?！?/br>
    或許是柳夫子的死，讓胡吱意識到人類生命的短暫。胡吱這十幾日里，乖了不少。再說吃人嘴軟，司空在有限的條件下，費盡心思地給他做好吃的，也讓胡吱很感動。

    說起吃的，胡吱舔了舔嘴唇：“我們今天晚上什么時候吃烤青蛙？”

    青蛙剝皮，辣炒或著辣烤，rou有嚼勁又鮮嫩，可惜rou太少，吃起來不過癮。

    “連吃三天還沒有夠？”司空無奈笑笑。

    “沒有沒有，還可以再吃一百天?！焙ㄐσ饕鞯鼗氐?。

    兩人說笑間，遠(yuǎn)處突然奔來一頭動物。枝椏似的角，高大而又迅速地移動。幾息間，已近在眼前，是一頭梅花鹿。

    那鹿似乎有靈性，站定在兩人面前，昂著頭。

    “大鹿！”胡吱喊出聲。

    司空半邊身子護住胡吱，鹿雖溫順，可體型巨大，若發(fā)起狂，難免有危險。

    大鹿蹭蹭胡吱的胳膊，將嘴里叼著的鹿茸放進胡吱手中。前些日子，胡吱幫他找到孩子。今日，孩子退了幼角，特意送給胡吱作為感謝。

    送完鹿角后，大鹿撇了一眼司空。司空從那雙黝黑發(fā)亮的眼神中讀出兩個字“嫌棄”，他眼睜睜地看見梅花鹿沿著田地的縱橫小路，跑沒了身影，沒有踩踏一棵稻苗。

    這鹿竟然認(rèn)路？！

    司空不可置信地望向胡吱。

    胡吱聳聳肩，裝作驚訝道：“好有靈性的大鹿哦?！?/br>
    司空：“它為何會送你鹿茸？”

    胡吱：“大概是我曾經(jīng)幫他找到小鹿崽吧。”

    司空：“胡說八道。”

    神奇的事情轉(zhuǎn)眼傳遍了村子。畢竟當(dāng)晚還有其他巡田的人。

    “聽說沒，司空家的小夫郎，就是很兇的那個，有鹿送他鹿茸?！?/br>
    “鹿送鹿茸，我沒聽錯吧？”

    “千真萬確。你想啊，司空的傻病都好了呢……前些日子還向我問有沒有見過他家小夫郎？”

    “不僅好了，還特別能干。那一畝地整得板正又松軟……”

    “前些日子，我打獵，見他設(shè)置陷阱，特別刁鉆，逮了好幾只野雞……”

    “這小夫郎莫不是有天庇佑？總能貪到好事呢。”

    傳言愈演愈烈。

    隔壁劉大嬸聽了傳聞，登門拜訪。

    她挎了一籃雞蛋，進了院子，局促不安地放下籃子，低頭搓著衣角，沉默半天才說話。

    “前些日子翻地，本說要幫你們的?？晌壹依项^上山采藥時，不小心摔斷了腿……至今仍在將養(yǎng)著……大嬸我……”

    月橋山草藥豐富，確實不少農(nóng)家人會出外采藥，賣到縣城藥房，補貼家用。

    胡吱看了一眼司空。司空沖他點點頭。

    “大嬸你想要鹿茸來入藥？”胡吱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br>
    劉大嬸羞紅臉：“我知道我忒不要臉了些?？衫项^身體老是不好，請了大夫。大夫說，傷了氣血，身子弱，需要補一補?！?/br>
    “大嬸拿去熬湯吧?！焙ㄋ斓匕崖谷捉o了對方。對于大鹿而言，這也算一份功德。

    劉大嬸萬沒有想到如此順利。畢竟是貴重的鹿茸，他們家接觸藥房，知曉這藥若是賣到城里，少說要二三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銀子。劉嬸之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想蹭個便宜。

    “ 不不不……我割一小塊就行，哪能都拿走。”劉大嬸說什么都不敢多拿。

    “這樣吧。鹿茸，你拿一半，另一半幫我們賣銀子。我和司空不懂藥材，怕拿出賣被占便宜?！焙ㄕ壑刑岢鲛k法。

    劉大嬸剛拿走鹿茸沒多久，司家二哥司利夫妻二人登門拜訪。

    司空深沉銳利的眼神，如刀一般，直插在司利胸膛，讓司利不覺汗如雨下。

    他還是硬著頭皮，招呼道：“三弟，三弟妹?！?/br>
    司二嫂從懷中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紅包，塞到胡吱手中：“弟妹，這是我們作為兄嫂的一點心意，拿著甭客氣?！?/br>
    胡吱打開，數(shù)了數(shù)，譏笑道：“十個銅板?！?/br>
    這話一出，司二嫂眼淚瞬間流下來，哭泣道：“三弟妹有所不知。你二哥看著是個教書人，有束脩，又是秀才，不用上繳賦稅。可其中的艱辛，也只有自家人能體會。這些年，我們家為了供他秋闈趕考，米盆比臉還干凈。這不離秋闈沒幾個月了，我們實在是湊不出路費錢。這才厚著臉皮找到弟弟家?！?/br>
    她說了許多，見司空二人仍不搭話，繼續(xù)唱念：“若是你二哥考中，這是整個老司家的榮耀啊。多少輩才出這么一個狀元，光宗耀祖。弟弟和弟妹不也跟著沾光不是？我聽說弟妹白撿了一個鹿茸，這想必就是老天可憐見我們司家，特意送過來的。這是吉兆啊，你二哥這次肯定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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