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但醒來的時機也非常重要。 最后的一周里,林玉音隱約也感覺到了身旁有人。 如果醒來就被傅薄妄抓住,他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主動權就會失去。 傅薄妄是個可怕的人。 林玉音試著用手指的微動,來試探身邊是否有人,可就算這樣的試探,也讓他無法輕易就放心睜眼。 直到傅薄妄戳穿了他的偽裝。 在面對傅薄妄威脅的態(tài)度時,林玉音反而變得更加冷靜。 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他已經沒什么可怕的了。 在看見傅薄妄眼中瘋狂的瞬間,林玉音就知道了自己的最后籌碼是什么。 他輕輕地笑了。 傅薄妄,你也會擁有弱點? 這真是天不絕人。 林玉音依然是聰明的,那笑容很快在瞬間變得無辜,添上了幾分溫暖的光彩,像是最純真無暇的模樣, 上校,你別不開心嘛。 剎那間,另一個人的影子在他的身上重疊。 那個曾經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說過會永遠理解他,又說著討厭他,最終被他連累著墜入火海的人。 仿生人。 過分相似的臉龐喚起傅薄妄的記憶,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呼吸一滯,而后猛地驚醒,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東西刺傷了似的,拉遠了兩人間的距離。 你 反應過來了的兩秒內,這份刺痛瞬間化作怒火,傅薄妄咬緊牙關,幾乎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沒有對面前的林玉音動粗。 別用他的樣子說話! 為什么不能? 林玉音驚訝地說道,而后不住地低笑了起來,真可笑,傅薄妄,你這幅樣子真可笑你,傅上校,竟然真的對著一個仿生人有了感情么?哈哈哈 這樣的笑話,怕是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倒不如相信有什么彗星要撞向主星了。 簡直荒唐。 你想知道什么?傅上校, 輕易地擾亂了傅薄妄的心神,一下就測試出對方竟然在乎的是那個替身后,林玉音發(fā)現自己并沒有太多意外, 一個已經銷毀掉的仿生人,你既然覺得好玩,那就去找陸行深啊,叫他賣給你一個新的、一樣的,帶回家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現在的仿生人,功能可是很齊全的,買個新的,讓他說喜歡你 后面的話,林玉音沒再說出口,因為傅薄妄突然掏出了槍,正直直指著他的額頭。 林玉音,我原本想過,回來就退婚。 傅薄妄忍耐著幾乎將他焚燒的怒意,低聲說道,有了這一次的功勛,就算我退婚,也暫時不會有新的麻煩事接踵而來,我早就打算申請休假。 直到這時,林玉音才忽然怔住了, 你說退婚?怎么可能 和討厭的人結婚,只會讓討厭逐漸變成憎惡和怨恨。 傅薄妄看著他的臉,在林玉音對他的坦白感到驚訝,忽然怔愣的瞬間,這張臉與記憶中的人又多了三分的相似。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冷靜,也許不應該說這么多,但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就像是借著這樣一張相似的臉,對著記憶中的人坦白, 我以為那是你。所以決定這次任務完成后,就退婚,如果有其它人被安排和你聯姻,只要你不喜歡,我會把他們都趕走,直到你 直到他有了真正的良人。 可惜,林玉音不是林玉音,想象中的功勛也不是功勛,成了噩夢。 林玉音的呼吸猛然急促起來,手指死死摳著身下的床單,他死死盯著面前這個男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騙子!你這個騙子!不可能,不可能是你說得這樣憑什么憑什么??! 房間的隔音是那么好。 傅薄妄早就打點過外面的守衛(wèi),微弱的吵鬧也只在敲門后被他一句沒什么事應付過去。 監(jiān)控林玉音身體狀態(tài)的儀器被屏蔽了,一切還偽裝成平靜的樣子,只要儀器沒有征兆,也沒有人前去叫醫(yī)生,就依然不會有人發(fā)現林玉音已經醒了。 林玉音急促地大口喘著氣,虛弱的身體幾乎承載不住這樣大的情緒波動,讓他的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胸口發(fā)痛。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這樣? 他策劃了這么久,忍耐了這么多,又犧牲了這么多竟然會反而錯失了一切。 與成功,與最完美的結局,就這樣擦肩而過。 林玉音咳嗽了起來,許久沒喝水進食的嗓子干啞發(fā)痛,撕扯著嗓子質問他, 你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不早說!!你去退婚啊!退?。?! 他胡亂地抓著床邊的東西,想將什么抓起丟向傅薄妄,可身體已經沒什么力氣,僅僅是把床頭擺放的藥瓶揮到了地上。 他竟然差一點就能擁有一切。 只差那么一點如果他當時沒去鄰星,如果沒有因為不甘、因為怨恨做了那么多,甚至與陸行深翻臉,這個時候,傅薄妄或許已經退婚了 若是那樣,他甚至不需要改頭換面,以仿生人的身份偷渡離開。 他會擁有自由,也不必犧牲其它。 傅薄妄對那替身的維護與誤會只要延續(xù)下去,他就能一直以林玉音的身份生活,甚至因為上校的暗中庇護,變得更有力量。 只要cao作得當,甚至可以利用傅薄妄對付林家的其它人! 甚至能成為林家真正的、唯一的掌權者。 他原本可以 林玉音渾身都氣得發(fā)抖,巨大的、棋錯一著而帶來的失敗讓他像是被烈火炙烤。 原來他還不夠狠,也不夠深沉。 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 憑什么唯獨是他輸了一切? 傅薄妄看著他發(fā)瘋的樣子,那已經看起來一丁點也不像記憶中的人了。 再一次的,哪怕他不愿意,也終于還是徹底確認了,自己一直以來認識的、有著好感的人,不是真正的林玉音。 是那個仿生人。 最像人的,是個仿生人,活得像是一段完美程序的,是個人類。 林玉音。 再次念出這個名字時,心境已經截然不同,傅薄妄垂著眼眸,忍著恨意盯著他,你想讓我退婚,是么? 退婚 不!不是現在! 林玉音猛然恢復了一些思考能力,他抖著手,焦躁的回答,不是現在但是 現在退婚,他會在審判庭迎來更重的責罰。 但永遠不退婚,他也不愿意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 幾秒內,林玉音想了很多。 當初想要擺脫傅薄妄,不愿意結婚被束縛,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害怕違禁品的事被調查出來,害怕提前輸掉一切,更怨恨著把他當做棋子輕易送人的林家。 就算要結婚,也不應該是以這樣的姿態(tài)。 他原本以為罪行要被發(fā)現了甚至,已經被發(fā)現了 想讓我配合你,首先要拿出誠意,林玉音。 傅薄妄的語調里,已經絲毫沒了那些情緒化的波動,像是談判,或是審問式的通知道,首先回答我,為什么當時在那樣的火海里,你會被安置在那樣的三角結構里,可以幸存,是不是他做的,他既然能把你的命留下,那么他 是啊,是他在最后的關頭救了我,畢竟他是陸行深最引以為傲的杰作,當然可以做到這種事,他選擇了犧牲自己,來換取我這個人類的存活。 怎么,你還想聽到什么?傅薄妄,你是不是希望我告訴你,他其實沒有徹底損壞,還有修復如初的可能? 林玉音突然笑了起來。 那雙黑洞洞的眼底有著令人作嘔的鮮明惡意,他輕聲道, 確實有這個可能,謝謝你提醒我這一點,傅薄妄,你會這么問我,應該是沒能親自帶走他的殘骸吧?讓我猜猜是陸行深帶走了他? 一種不妙的預感在傅薄妄心中升起,林玉音,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林玉音的眼眸微微彎起,眨著眼睛,意有所指地說道,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沒了呢原來是被陸行深撿回去了,你一定是連殘骸被放在哪里都沒見到吧?怪不得 他 傅薄妄艱難地、遲緩地說著,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此時此刻,想要繼續(xù)維持冷靜都成了需要努力做到的事。 他有可能還沒徹底損毀? 這樣的想法,近乎讓人感到害怕。 一旦有了這樣的希望,人的思維、喜怒,就變得不受控制了。 在看到那具殘害,得到來自陸行深的答案時,傅薄妄也在剎那的失控中悲痛欲絕。 因為那時的突發(fā)意外帶來了太大的沖擊,他輕易地就信了,事后再找回理智,不愿輕易接受這個結果,試圖找到更多佐證,試圖驗證種種的違和感時,痕跡卻已經都沒了。 可林玉音的樣子,又讓傅薄妄緊緊皺起眉頭,意識到了哪里不對。 他似乎問錯了人。 果然,下一秒,林玉音微笑著,像是終于抓到了他的把柄,得意地說道, 來啊,繼續(xù)威脅我,讓我被判終身服刑,讓我被流放到最可怕、最黑暗的星球,然后全世界都會知道曾經冒充我的是個仿生人,是個有著自主意識的、危險的仿生人,知道他還沒死,正藏在某個研究所的深處。 林玉音 那些和他交朋友的學生,為他感到驕傲的老師,與他打招呼、經常賣給他零食蛋糕的店主,喜歡他的每個人,都會知道他是個仿生人哪怕他以新的面孔出現,也沒法逃脫追捕,把他研發(fā)出來、隱藏他、庇佑他的陸行深會怎么樣呢? 林玉音一句句地說著,手臂也竭力掰動床邊的機關,讓單人床的半邊慢慢抬起一個角度,幫助他的上半身靠著坐起,能夠更輕易、更近地注視傅薄妄的眼睛, 然后他會躲進黑市,還是被抓走審判銷毀呢?傅薄妄,你要利用你的身份職能,幫助他逃脫制裁么?到那時,你會背叛自己的正義,還是選擇親手再將他殺死一次? 當然,傅上校,我也可以選擇保守秘密,如果你希望我這樣做的話。 陸行深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不是改造過的、可以直接cao控種種機械程序的左手,也不是早已不是人類、心率將一生都平穩(wěn)如一的心臟。 而是那個不知何時起,就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手杖。 手杖上的東西很多,有智腦的外設,還有一些其它的作用,堅固無比,甚至可以用來防身。 尋常人,認為那是一個裝飾品。 熟悉些的人,會知道那也是智腦外設,對于一些討厭被隨時讀取腦電波,導致智腦內的推送廣告太多,隱私泄露的人來是,將智腦改造成遠離大腦的位置,也是一種應對,只是相對不方便。 李醫(yī)生知道這并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因為他的左手搭配這樣的智腦,能同時兼顧便捷與隱私。 而德叔,傅薄妄,以及其它人看來,這個手杖也能通過接觸直接控制某些機械的開關。 沒人知道,手杖也可以用來更好地防范早些年那些仿生人的突然襲擊,甚至很適合拿來徹底損毀一個失控的仿生人。 因為知道的仿生人,如今都已經徹底沒了。 夏歌覺得這個手杖很酷,因為有手杖的聲音在,只需要通過腳步聲,他就知道是陸行深來了。 但奇怪的是,最近他總能瞧見陸行深把手杖舉起,像是在檢查什么的樣子。 以前陸行深也經常使用上面的智腦,可并不需要整個拿起來,用手cao作就可以了。 每當這個時候,夏歌就會忍不住湊過去,關心地詢問陸行深,是不是它弄臟了要擦擦?是不是哪里變形了? 如果需要我?guī)兔Φ脑?/br> 然后被陸行深摁回去。 夏歌自認為力氣還是可以的,前兩天,陳同學的智腦也摔了一下,雖然沒有壞,但是用來固定在后腦的零件有點變形,就是他幫忙掰回去的。 兩次三次的主動關心,卻只是讓陸行深默默躲遠。 直到又一次吃飯,夏歌特意做了巧克力慕斯做餐后甜點,放在一個用巧克力做的圓圓的碗里,看起來漂亮極了。 然而巧克力剛被放在桌上,陸行深就看起來表情不太自然。 并且立刻就表示吃飽了,一口都沒有嘗就要離開。 離開的時候,夏歌偷偷看他,又發(fā)現了陸行深在拿起來手杖盯著看。 這一次,陸行深終于瞞不下去了當然如果他非常堅持,還是可以糊弄過去或者繼續(xù)瞞著的,但他沒有。 手杖沒有壞,我也沒事。 曾經只有爺爺知道的秘密,終于第一次被陸行深告知給了第三個人。 那為什么一直把它拿起來?。?/br> 夏歌的好奇心原本不重,偏偏到了陸行深的身上,格外地較真起來, 是不是想換掉手杖,用其它樣子的智腦了?可是我好喜歡你用這個啊。 因為 周圍也沒有別的人,陸行深放下手杖,輕咳了一下,緩緩解釋起來, 它能監(jiān)測我的心臟的狀態(tài)。 夏歌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自從用了新的外貌,每當他做出什么神情,沖擊力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一些。 你生病了嗎? 他當然知道陸行深的心臟是仿生的。 但是仿生心臟出問題,聽上去也危險極了。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