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主動不去學校,甚至為了畢業(yè)而被迫偶爾去幾次,畢竟和被迫離開學校,從此不能再出現(xiàn)在學校里的感覺,不太一樣。 林玉音這一次考慮了很久很久。 他原本想再考慮兩天,但是就在這時,智腦提醒他有未讀消息。 林玉音平時在學校和人來往不多,但因為有些重要的課題無法獨立完成,還是會和優(yōu)秀的人結伴。 一開始這樣的人選是學長,后來成了導師。 看到發(fā)信人是導師,林玉音沒有多想就打開了。 里面是一長串恭喜與贊美的話語,祝賀他在學校的體測中,和楚同學、潘同學一起展現(xiàn)優(yōu)異的表現(xiàn)。 并順便祝賀了他身體康復,還委婉表達了學校因為更偏重學術,一直缺乏運動方面的人才這件事,想替學校問問林玉音,是否有意愿和時間替學校參賽,還委婉表示不方便也完全沒關系,學校尊重他的選擇。 從頭到尾的話語里,都透著非??蜌?、喜歡的情緒。 他的導師也是業(yè)內(nèi)的學術大牛,從合作到現(xiàn)在,兩人的師生關系都很分明。 從來沒有哪一次,導師會這樣言辭懇切、這樣努力照顧他的情緒,發(fā)來這樣長篇大論的消息,僅僅是為了試探他的口風。 被重視,被小心翼翼地對待,被當做最珍稀最優(yōu)秀的人才。 這樣的感覺,林玉音不是沒有過。 但人越是優(yōu)秀,就會爬得越高,爬到越高的地方,就會越發(fā)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論學術,他優(yōu)秀,卻比不過有多年資歷的導師。 但對所有人來說,能做到學術、藝術、運動多方面都最優(yōu)秀的人,是真的鳳毛麟角。 林玉音微微失神,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他不想成為那個被迫離開學校的人就要主動承認用了興奮`劑。 要讓這個導師知道,這些溢美之詞,這些小心對待,都源自一個誤會,一個謊言。 到那時,一切會回到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時候嗎? 我 你先慢慢考慮吧,我該回去了。 陸行深這時已經(jīng)喝完了那杯咖啡,起身要走。 我考慮好了! 林玉音一下子急了,連忙也站起身來,迅速說道,我答應你,我選我選第二個方法,陸哥 陸行深站住腳步,回頭平靜地望著他,一雙漆黑的黑眸猶如干枯的深井。 視線交匯的一個瞬間,林玉音本能地一僵,幾乎以為陸行深在感到失望。 下一瞬間,那份錯覺般的失望神色不見了,陸行深依然是那個只對他格外有耐心,事事為他打點好一切的竹馬。 你想好了嗎?林玉音,這種事是不能反悔的。 我想好了,陸哥。 林玉音咬了咬牙,強行忽略了心底的怪異感,反正學校沒有多少重要的事,我和導師也一般是智腦聯(lián)絡,最后這半年時間,我會好好配合的。 你放心,我會打點好一切。 陸行深的聲音很輕,最后叮囑道,為了以防萬一,這幾天開始,你就先別去學校了。 陸行深轉(zhuǎn)身離開,修長筆直的雙腿旁,金屬光澤的手杖一下下杵在地毯,發(fā)出悶而輕的聲響。 慢而沉重,一下下應和著林玉音的心跳。 等確認陸行深已經(jīng)回去,李醫(yī)生才把玩了一中午的夏歌送回來。 夏歌又吃了一肚子的美食,還一起逛了附近的步行街,步行街上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仿生人根本不知疲倦。 車門打開時,夏歌正抱著微微鼓起的肚皮曬太陽,眼睛愜意地瞇著,陸行深以為自己看到了什么吃飽喝足的草食性動物。 夏歌把自己挪下車,渾身曬得暖洋洋的,嘿嘿溜達進門和陸行深問好, 吃了沒呀? 陸行深嘆了口氣,拍拍他,轉(zhuǎn)頭和李醫(yī)生道謝。 今天麻煩你了。 我今天倒是也挺高興的。 李醫(yī)生目光追著離開的夏歌,見對方走到房子的落地窗前,竟然從那里直接拉開一扇玻璃門進去,笑容卡殼了一瞬, 你讓他改造了你的房子??? 陸行深覺得解釋不清了,傅薄妄那邊如何了? 哦,他啊,好像今天也沒什么收獲,來了以后沒停留多久就走了。 李醫(yī)生回憶著,看他那個反應,應該是在調(diào)查林玉音,不然不會特意找那種人少的地方見面,能不能查到答案,可能就是時間問題了。 陸行深微微思索著,沒有表態(tài)。 李醫(yī)生又問他,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那些人偷的資料,是專業(yè)性很強的東西,沒有懂得這些的人在旁邊指導,確實做不出理想中的成品。 陸行深提示了一句,這樣的人,如果迫切地想得到那些違禁品,應該會直接瞄準黑市里流通的成品,尋找可購買或者偷走的渠道,而不是盯上一群學生過家家的玩具。 李醫(yī)生微微睜大眼睛,你是說,他們還有一個藏在幕后的專業(yè)人士?可以幫他們用更低的成本,得到最多的你懷疑是林?! 這個猜想過于大膽,李醫(yī)生說著說著,連林玉音的全名都沒敢說出,連同后面的話吞進肚子里。 我前幾天去了一趟地下黑市。 陸行深就這樣和他站在院子里,仗著自家庭院夠大,哪怕扒在圍欄也聽不清他們講話,大大方方和李醫(yī)生說著, 那些半成品芯片已經(jīng)開始流通了,知道的人還不多,從上架時間和生產(chǎn)規(guī)模來看,傅薄妄確實沒把人抓全,漏了一個。 這么大膽,不等風聲過去就拿到黑市,真是 李醫(yī)生聽了嘖嘖稱奇,不過這么一來,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能確定當年那個小偷,是不是這次搞事的人了。 陸行深沒有說話。 李醫(yī)生拍拍胸脯,你放心,那邊我先幫你盯著,一旦確定了有出自同一人手筆的跡象,就通知你不是,你在聽嗎? 陸行深嗯了一聲,收回視線,多謝。 李醫(yī)生又客套了幾句沒說什么,看他也不像是發(fā)呆,就順著陸行深剛才盯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過是最尋常的一叢野灌木叢而已。 陸行深向來對如何打理庭院沒興趣,只有管家為了避免這里變成傳聞中的鬼屋定期打理,但就是這樣,也讓院子里長了各種不知哪兒飄來的野花野草。 對比之下,那一叢灌木根本沒什么新奇的,按照李醫(yī)生對陸行深的了解,根本沒有什么盯著看的價值。 不。 李醫(yī)生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什么,又回頭多看了一眼。 那個灌木叢好像開著花,看樣子等花落了,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就要結出果子來。 他認得這種花。 迷?;?。 迷桑果的樣子剛剛浮現(xiàn)在腦海,一股令人五官扭曲的夾雜苦澀的強烈酸味就浮現(xiàn)在李醫(yī)生的腦海,讓他頓時如同巴普洛夫的狗一般狼狽,PTSD地分泌出口水。 李醫(yī)生搖搖頭,努力忘記記憶中的酸澀味。 他神情復雜,非常不甘地喊住同樣要回屋的陸行深, 996有沒有送過你吃的? 陸行深想了想,點頭,很多。 那迷桑果呢? 李醫(yī)生哪怕暴露,也忍不住要問個究竟,他送你吃了沒? 陸行深也眼神微閃,想到這里,嘴角竟然多了一絲溫和的弧度,嗯,還不錯。 李醫(yī)生頓時原地石化,瞳孔地震。 陸行深回味著,絲毫不作為地坦然道,很提神,可惜有點少。 李醫(yī)生決定到他的吃瓜小組里為陸行深的謠言之一嚴肅澄清一下:陸行深不是味覺失靈,是味覺錯亂! 啊。 不過。 小六六應該會很開心吧。 李醫(yī)生回到車上,想起仿生人那透徹輕松、毫無陰霾的笑臉。 還是不要把迷桑果的真相告訴996了吧,讓小孩再多開心一陣子。 第39章 贊美日常 陸行深回到研究所,進了玄關,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996的房門前。 短短幾天時間,仿生人不光在落地窗加裝了門,還在房間正門的外面貼了個掛鉤,上面掛了一個明顯出于手工自制的硬紙殼小牌子,上面花里胡哨地畫了一堆迷桑果做裝飾,中間寫著996的房間幾個大字。 字體很工整,規(guī)規(guī)矩矩,橫是橫,豎是豎的,隱約還能瞧見沒擦干凈的鉛筆痕跡,似乎是先打了田字格然后寫的。 像極了小學生。 也完全不像林玉音的字跡。 陸行深本想直接進去,瞧見了這個小牌子,臨時改了主意,輕輕敲門。 當當當,三下,里面?zhèn)鞒鲆粋€聲音, 請進~ 陸行深推開門就站在了原地,一時沒有走進去,而是在已經(jīng)變陌生的屋子里環(huán)視了一圈。 他依稀記得,房間原本是非常簡潔的裝修風格,他除了吩咐管家?guī)兔Π崃舜策M來,沒再做別的多余事。 仿生人沒有什么吃喝拉撒的需求,床旁邊放了充電線就足夠。 如今,冷色系的白墻、金屬質(zhì)地的地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拼接而成的咖啡色羊絨地毯,以及比鵝黃色略淺一些的純色墻紙,床面換了一套床單被褥,變成了卡布奇諾主題色系的三件套。 而UR996正提著一個油漆桶,右手拿著一個刷子,腳下鋪著塑料紙,在墻紙上畫各種裝飾圖案。 轉(zhuǎn)頭看到陸行深的第一時間,996就放下那個油漆桶,一手提著刷子,滿手未干的油漆,高高興興朝他快步走過來。 陸行深下意識想關門。 油漆味道并不濃重,但他不想踩地毯,也不想碰到任何未干的顏料。 好在,夏歌及時在他面前站住,體貼地把手背到身后,沒有給予強迫癥潔癖患者更多刺激。 怎么不走玻璃門呀?我還以為你回去忙了呢。 陸行深沉默了兩秒。 為什么不走更短路徑 當然是不肯承認那是一扇門。 他直接避而不答,通知996道,以后你要替林玉音上學,稍后我會給你一些資料,你準備一下。 夏歌深吸一口氣,微微張大了嘴,震驚地愣在原地,再次有了死機的跡象。 啪嗒一聲,刷子掉在腳下,油漆弄臟了地毯,飛濺起一滴藍色,沾在夏歌光著的腳上。 陸行深閉了閉眼,不想再看。 真、真的嗎?我來替他上學?他怎么了?我可以嗎? 夏歌有點不敢相信,不明白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竟然沒有真的死機。 尚未等到陸行深回答,他啊了一聲,彎腰撿起刷子,轉(zhuǎn)身放回桶里,又拿來濕紙巾蹲下擦地毯和自己的腳。 結果把藍色油漆抹勻了一大片。 陸行深開始頭疼。 他應該先讓996把刷子放好的。 他默默挪開視線,讓996等會兒再收拾。 兩人就站在門口說話。 夏歌有點拘謹?shù)卣局?,低著頭,是因為我在體測鬧太大了,他才不想去學校了嗎?對不起。我當時興奮過頭了。 當然不是, 陸行深簡單解釋了一下, 林玉音身體不好,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還沒有康復。雖然可以用再次生病作為借口,但繼續(xù)去上學的話,會一直被人關心什么時候能恢復體能。 啊有道理啊。 夏歌點點頭,順著陸行深的思路理解了狀況,但是其實沒這么快恢復對嗎?那樣壓力確實好大啊。 因為身體總是不好,一直讓他人的期望和關心落空,那種感覺,夏歌也非常了解。 他也曾經(jīng)信誓旦旦地認為自己能健康起來,也曾經(jīng)被同學認為,等他病好了就能一起出去玩。 結果直到畢業(yè)都沒等到這一天,哪怕是令人溫暖的關懷也會化作壓力。 所以你不用多想, 陸行深的眼底微微有了笑意,你為他爭到了這么大的榮譽,他高興還來不及,雖然是假的,但夢想實現(xiàn)的感覺應該會讓他回味很久。 這樣啊 夏歌感覺理解起來還是有點困難的,但確實沒有多想,那我要怎么做呢?我沒有上過大學 很簡單,在固定時間去聽課,為他確保出勤率,在需要到場交作業(yè)的時候替他去,這樣就可以了。 陸行深輕點智腦,看了看時間,資料稍后給你,一周的時間里,你去學校三次就足夠。 好! 有了資料應該就不難了,夏歌積極應下,陸行深就離開了。 夏歌又試著用水擦洗了一下地毯,還是擦不掉,只有腳上的很好擦,一下就干凈了。 好在毯子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拼接的,就干脆拿起那一小塊,出門去找管家了。 管家德叔似乎不是每天都會來研究所,而是每三天來一次,除非陸行深叫,主要就是做日常的清潔整理。 他記得德叔昨天說過,今天也會在的。 走廊上還貼著他當初拍的照片,夏歌走了幾步,猛然想起沒穿鞋,又折了回去。 一塊毯子,一些墻壁裝飾,一下子就消耗了夏歌幾乎一整天的時間。 他還有很多想做的,比如弄個書柜,書包 以后就要經(jīng)常去上學了。 現(xiàn)在想到這件事,夏歌還是沒有什么實感,他就要這樣去學校了嗎? 一周去三次,見到同學,走在那樣漂亮的校園里。 怎么想都太不可思議了。 他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陳同學。 陳笑年高興得連給他發(fā)了一整個課程表,把自己每周有什么大課小課、在哪兒上課告訴了夏歌。 夏歌愣住。 陳笑年:【快把你的也發(fā)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