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夏歌來到中央的電梯能去的最高層后,就拿著通行卡找到了那個小小的小電梯。 相比之下,這個電梯的容納量只有十人左右,夏歌看著上面的限重,忍不住擔(dān)心自己會太沉。 電梯的門前,依然是一個仿生人看守著,確認了他的通行卡沒問題,就順利放行。 電梯很小,但四周也是透明的玻璃,外加了欄桿保護安全。它一路快速上升著,很快,就到了非常非常高的地方。 到了最高層時,電梯穩(wěn)穩(wěn)停住,夏歌走出門,發(fā)現(xiàn)這一層的面積也只有一百平米左右。 一個螺旋向上的紅色樓梯通往更高的地方,夏歌刷卡走了上去,周圍的風(fēng)也變得越來越大。 又是走了一段樓梯,連之前那種四周是玻璃的墻壁也不見了。 高塔的最高層,竟然是一處只有圍欄保護,完全露天的小平臺。 高空的風(fēng)呼呼吹過,將夏歌的耳朵也吹得貼向耳朵,不斷打晃,讓他的衣領(lǐng)在脖子旁邊拍打著,衣擺也被灌了冷風(fēng)。 夏歌來到欄桿邊,一手扶著欄桿,被高空的景色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么這么高的地方! 曾經(jīng)在小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組織過一次秋游,全班的同學(xué)們都跟著老師一起去爬山,看紅葉。 但是那一天的夏歌,雖然還沒有病弱到休學(xué)的地步,卻因為換季不斷咳嗽,稍微吹風(fēng)就會發(fā)燒。 他沒有去,但是在報紙和電視看到了山上的模樣,成片紅葉的模樣。 爬上山頂?shù)娜?,會對著山群大喊,會叫出自己的愿望?/br> 他也想去,但是哪怕走到纜車的路都會氣喘不已。 夏歌也沒有太難過,畢竟他也沒有太大的愿望,真的爬上去的話,也喊不出什么值得紀念的東西。 多年后的今天,他終于去到了比山頂更厲害的地方! 一個燦爛的笑容逐漸綻開,夏歌長大了嘴巴,終于做了從他重生后就一直想做的事。 他繼續(xù)向上爬,爬到塔尖的最高處,兩條腿抱住中央的塔尖,坐在了人類不被允許去的最頂端,面向整片開闊的天地,張開雙臂,大喊出聲: 耶! 因為不是山間,并沒有什么回聲傳來,夏歌興奮地叫了一嗓子之后,迎著風(fēng)繼續(xù)大喊道, 贊美生命! 要活下去呀??! 一群飛鳥略高塔尖的高空,夏歌努力抬起手臂,將手指伸向飛鳥。 你好呀小鳥! 一片小小的羽毛輕輕飄落,緩緩落在他的指尖。 他把羽毛收起來,放進衣兜,然后拿出一張紙那似乎是什么東西的宣傳單折成一個紙飛機。 多年的折紙飛機經(jīng)驗讓他技術(shù)純熟,哪怕從三樓丟出去也能飛很遠,還曾經(jīng)打到過醫(yī)生的頭。 紙飛機被他哈了一口氣,用力丟出去,仗著狂風(fēng)飛向看不見的遠方。 等一下,他好像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愿望了! 神??!請賜予我一個完整的屁股! 夏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抑揚頓挫,鏗鏘有力。 第26章 贊美回憶 陸行深找到夏歌的時候, 對方正坐在非常危險的高處拍照。 這里的危險,是對于塔和塔下方的城市而言。 高空墜物判得還挺重的。 他仰著頭,叫了夏歌一聲。 聲音不大,但足夠順著風(fēng)傳到仿生人的耳邊。 夕陽西下, 天空變成了絢爛的紫色與藍粉色交織, 云層與霧氣漂浮在城市上空, 形成如同融化散落后的極光般的美景。 夜空下,一群飛鳥在仿生人的頭頂盤旋, 然后離去,開懷笑著的人對著飛鳥拍照, 又讓自己與飛鳥合照。 像是在努力記錄著每一刻的回憶, 努力留下更多的紀念,又像是隨時會乘風(fēng)飛起, 縱身一躍, 隨著飛鳥一同離去。 只有隨時準備離開的人, 才會對于留下更多的回憶與紀念物擁有這樣的執(zhí)念。 每一個覺醒了自主意識的人工智能, 都會想要離開它的主人, 如同青春期的孩童, 想要擁有自我, 證明自我, 掙脫束縛, 去往更廣袤的天地。 在判斷這份自主意識是否完整時,這一條也是非常重要的判斷依據(jù)。 陸行深瞧見他的眼底有光。 在望著天空,俯瞰城市,看著飛鳥和云層時,都亮閃閃的,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樣的一雙眼睛, 忽然也朝他看了過來,里面的光尚未褪去,甚至迸發(fā)出更多光彩。仿生人像是興奮過了頭,朝他大咧咧地揮手打招呼,然后用完全沒必要的大嗓門喊了起來, 茄子!陸行深,茄子?。?! 陸行深看向他,微微愣神。 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要這么喊么。 仿生人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亂,陸行深安靜地望著他,忽然瞥到那兩只隨風(fēng)亂擺、完全不對稱了的羊耳朵。 他忽然冒出個奇異的念頭,這樣的耳朵,如果打上一只同樣明亮的耳環(huán),就不會被吹成這樣了。 咔嚓一聲響起。 夏歌的照片沒有被拿穩(wěn),飄落下來,在陸行深的眼前打著轉(zhuǎn),被他下意識地捏住。 哎呀,照片! 很快,夏歌就慌慌張張地要往下跳,左手右手各抓著拍立得和一疊照片,朝著陸行深的方向張開手臂。 就像是要從天而降、迎面砸過來的什么巨大驚嚇。 下一刻,夏歌沉沉砸在平臺的金屬地板上,正正好落在陸行深的面前,發(fā)出咚地一聲。 再近一點的話,沒準真能砸到人。 一陣微風(fēng)被帶起,拂過陸行深的面頰,夾雜著仿生人自己都不知曉的甜味,像是已經(jīng)被甜食腌入味兒了。 夏歌看到照片沒丟,被陸行深捏著,猛地松了一口氣。 在他的懷里,已經(jīng)有了好大一疊各種各樣的照片。 夏歌繞著陸行深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他為什么看著照片發(fā)呆,還抬手在他眼前晃晃,陸行深陸行行陸深深深,你生氣了嗎? 陸行深把照片還給他,搖頭。 走了,該回去了。 放在之前他是真的會有點頭疼,但今天出門前,他有幸給自己做足了非常充分的心理準備。 甚至車子的容納箱里,還放著不少用來應(yīng)對突發(fā)事件的物品。 所以,生氣倒是不至于。 沖動的情緒往往是多余,而且令人智商下降的,只會影響他做出最佳的判斷。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當(dāng)時的表情是那樣的。 這些照片。 他思索著開口道。 夏歌:嗯? 陸行深:你都打算掛在屋里? 夏歌啊了一聲,好像是不行呢,每個房間都掛一個的話根本不夠用,研究所的房子實在太大啦,不夠要是掛滿走廊和常去的還是可以的。 完全搞錯了重點。 陸行深沒再說話,開始沉思對策。 下樓時,會場似乎快要散了,夏歌環(huán)顧四周,沒能找到那個木偶仿生人,只好先記著這件事,等下次有機會碰到了,再把通行卡還回去,然后聊聊天。 一路上,夏歌都非??簥^,甚至有點cpu過熱,等到一起回去的時候,還在車上說了一路。 車子的后座上,擺滿了夏歌從活動會場帶回來的東西。 一堆大大小小的義賣盒子,一些可以打包帶走的糖果,還有一大疊拍立得的照片,兩根不知道什么鳥的羽毛,一個沒舍得丟出去的紙飛機。 再多一些的話恐怕就能放滿車座了。 就在這時,李醫(yī)生的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陸行深規(guī)劃好行車路線后,輕點智腦,打開消息。 是幾本電子書。 分別是:《教育心理學(xué)從入門到入土》、《你要的叛逆我都有》、《治不了水還治不了青春期》、《不是吧不是吧不會還有人被自家孩子討厭吧》、《叛逆的你》 等等等等。 李醫(yī)生明明是仿生人神經(jīng)修復(fù)師卻被叫做李醫(yī)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陸行深的臉色黑了下來。 夏歌還無知無覺,在一旁繼續(xù)嗶嗶著,這張我最喜歡啦,感覺很適合掛在衛(wèi)生間,一邊蹲坑一邊能看著藍天白云,一定會心情和身體都跟著變得舒暢了吧。 陸行深開始猶豫,要不還是打開看一下。 目錄第一頁,大大的標題寫著:堵不如疏。 陸行深還是把書合上了。 頭疼。 夏歌又想起什么,一驚一乍地說道, 哎呀還有個事!過幾天那些偷作業(yè)的歹徒要來和大家道歉呢,說是小組的四個人都在場比較好,我用不用繼續(xù)替他去?其實我覺得吧,這種小事讓他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耳朵換得太頻繁是不是不太好? 陸行深: 第二次翻開那些書,掃了一眼目錄,陸行深確認沒有自己需要的內(nèi)容。 陸行深! 和之前的念叨不同,夏歌突然超級認真大聲地叫他,直到陸行深肯睜開眼睛無奈地看過來,才滿意。 夏歌看著他的眼睛,又認真又坦然地宣誓,陸行深,就算你不是人我也喜歡你,絕對不會告訴其它人的,你放心!我們是一伙的! 到了這時候,他才突然想起陸行深左手的異常。 雖然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但就是想說,不用擔(dān)心,我不會對你不好的。 陸行深定定地看著他,三秒后,終于嘴唇微動, 你 在罵誰? 嘿嘿,也不用太感動啦~ 誰告訴你的,我不是人? 陸行深就這么靜靜看著他,平穩(wěn)的語調(diào)里透出淡淡的嫌棄, 不是人,是你么? 不知不覺,在陸行深的潛意識里,人類、仿生人、UR996,已經(jīng)成為了三種完全不同的物種。 如果嘛如果,夏歌完全沒有被鄙視到,聽陸行深否認只覺得更高興了, 沒有這樣就太好啦,我還想問呢,仿生人可以和仿生人交朋友嗎? 這一次,陸行深收回視線,果斷回道,不可以。仿生智能之間的私下、單獨交流都是被禁止的,被認為是危險的事件,除非有人在旁看管,但如果出了事,看管者負全責(zé)。 誒這樣啊。 夏歌有點失望,耳朵和肩膀一起耷拉下來。 不過,作為人類交流就沒事了。 夏歌:嗯嗯?誒?? 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聽陸行深仿佛意有所指,夏歌直接把之前的事說了出來,也坦白了自己怎么去的塔頂。 我還要把通行卡還給他呢,他還說想問我問題,如果不能私下見面的話,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夏歌完全沒覺得這件事有哪里不對,想當(dāng)然地請求著,或者我可不可以在冒充林玉音的時候和他說話?我不會聊很久的,真的!也保證不做壞事好不好? 陸行深沒有說話,夏歌就在旁邊沒完沒了地循環(huán)著問好不好。 終于,陸行深將車停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夏歌話頭猛地一頓,準備好被丟掉。 車門打開,陸行深下去買了一大盒烤全魚,回來了。 夏歌盯著烤魚盒子上的圖片咽口水。 想吃? 夏歌猛點頭。 那就聽話,安靜。 陸行深說道,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說。 于是剩下的半段路程,安靜極了。 等到終于到了研究所,兩人下車,夏歌才像是重新被打開了開關(guān), 陸行深,你要睡幾個小時啊? 一種更加不詳?shù)念A(yù)感再次浮現(xiàn),陸行深腳步猛然停頓。 他警惕地看向身旁的仿生人。 夏歌開心道,我叫你起床呀!給你做早飯呀!給你準備起床驚喜呀! 陸行深頓時改了主意,一手按在仿生人的肩膀上。 不。 夏歌:嗯? 陸行深:我不睡了。 進入研究所,陸行深徑直走向自己的實驗室,手指在墻壁輕敲,彈出咖啡機,決定徹夜不眠地干活。 他得想個法子,比烤全魚更妥善保險的法子。 就在這時,智腦內(nèi)傳來消息提示。 陸行深在手杖頂端輕敲,點開一看,是林玉音的管家發(fā)來的。 【陸少爺,您快來看看吧,小少爺他又去林老爺墓碑那里不肯回家了,他還受了傷,這么晚了,您最能勸得動他】 林玉音的父親走得早,也走得不光彩。 也是從林老走了之后,林家日漸式微,到現(xiàn)在甚至成為了要靠著聯(lián)姻來維持以往榮光的地步。 一年總有那么幾次,林玉音會陷入偏執(zhí)的情緒里。放在以往,總是他去把林玉音勸回來休息。 所有人都把這當(dāng)做他們情誼深厚,超越了凡俗感情的證明。 陸行深也不是沒有信過。 勸導(dǎo)林玉音,放在其它人那里,需要苦口婆心,聲淚俱下,甚至讓嗓子冒煙才行,放在陸行深這里,只需要一句話。 你已經(jīng)做到最好了,回來休息吧。 也許是正好有點心煩,這一次的陸行深忽然覺得有些累。 他的耐心不多,光是想方設(shè)法找回不知去向的996,再帶著仿生人乖乖回到這里,就已經(jīng)幾乎磨平了。 于是在面對那位管家時,他的語氣幾乎壓抑著明顯的不耐。 他又怎么了? 一道語音簡訊直接送了出去。 沒等到對面解釋,陸行深cao作著咖啡機,一轉(zhuǎn)頭,又對上996眼巴巴地望著他,仿佛在期待什么的眼神。 他動作一頓,心情微妙地有點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