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門打開了。緊接著是另一扇。爛泥街衣衫襤褸的居民們涌上街頭，將他們團團包圍。

    “那姑娘說得沒錯！”一個佝僂著脊背的老人說，“要是沒有切斯特醫(yī)生，我這條命早就沒了！警察先生，行行好吧！”

    又一個男人沖到色諾芬跟前“是??！我老婆也是他救的！要不是切斯特醫(yī)生，那就是一尸兩命??！”

    一個女人抱著哭泣的嬰兒“我的孩子也是！我付不起醫(yī)藥費，切斯特醫(yī)生沒收我一分錢！”

    烏鴉男環(huán)顧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露絲觀察著他的面孔，忽然“啊”了一聲，想起了什么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錢幣，塞進他手中。

    “請收下這個，警察先生！”她的臉漲成紅色。

    “哇，我還是頭一回收到賄賂?！睘貘f男一臉驚奇地掂量著錢幣。

    “我知道有點兒少，如果您嫌不夠……我就再想想辦法……”

    話音未落，就有無數(shù)雙手伸了過來。每一雙手都捧著幾枚錢幣邊緣磨損的便士，反射著清冷的月光的先令，被視若珍寶、用手絹包裹的金鎊……爛泥街的居民捧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積蓄，甚至有人抓著魚干和芹菜，指望警察會收下它們。

    “我們大家湊一湊！”不知是誰在喊，“每家每戶都出點兒錢！把切斯特醫(yī)生撈出來！”

    段非拙望著那些爭先恐后遞來錢幣的爛泥街居民，眼底有些發(fā)熱。

    白發(fā)男子閉上雙眼，唇間逸出一絲輕嘆“色諾芬，暫且放過他吧。叫本地警察來幫忙收拾殘局?！?/br>
    烏鴉男鼓起腮幫子，像條悶悶不樂的河豚魚?！昂冒?，既然你發(fā)話了……”

    他瞪著爛泥街的居民，大聲道“你們誤會了！我們并不是要逮捕切斯特醫(yī)生，只是請他回去配合調(diào)查而已！”

    露絲指著段非拙腕上的手銬“那你們?yōu)槭裁匆D住他？”

    烏鴉男拖長聲音“那是為了……呃……試驗一下手銬好不好用?！?/br>
    露絲露出懷疑的表情，雙臂環(huán)抱，沉默地瞪著他，臉上像是寫著“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幾個字。

    周圍的爛泥街居民也紛紛有樣學(xué)樣。

    一時間，街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烏鴉男朝他的同伴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卻無動于衷。沒辦法，他只得將手銬從段非拙的手腕上卸了下來。

    露絲喜笑顏開。

    烏鴉男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高喊道“好了！好了！都散了！你們要干擾警察辦案嗎？”

    他把昏迷的戈德斯坦和重傷的派莫銬起來，叫圍觀群眾去喊阿伯丁市的警察。露絲依依不舍地望著段非拙，最終還是被她聞訊趕來的家人勸走了。

    警察很快到了。

    白發(fā)男子亮出警徽“倫敦警察廳辦案。把那兩個嫌犯押到最近的警局?！?/br>
    倫敦警察廳——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蘇格蘭場。其名號在全英國可謂無人不知不人不曉，幾乎就是“警察精英”的代名詞。阿伯丁警察不約而同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兩個小時后，段非拙坐在阿伯丁市警局專門用來提審（或者說恐嚇）嫌犯的審訊室中。

    這個時代程序正義的觀念尚未普及，嫌犯也沒資格得到法律援助，刑訊逼供更是家常便飯。任何一個被關(guān)在這兒的受訊者都該心驚膽戰(zhàn)，恨不得早點兒交代完自己所知的一切，早點兒離開。

    段非拙卻恰恰相反。他只想在這兒多坐一會兒。若問為什么……誰不愿意跟美人共處一室呢？

    負(fù)責(zé)審訊他的正是那位白發(fā)警探。段非拙的目光簡直無法從他臉上移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呢？哪怕之前他被白發(fā)警探捅了個對穿，他也毫無怨恨。人類的三觀就是容易跟著五官走，實在是這個種族的莫大悲哀。

    “……所以我被逼無奈，只能治療派莫了。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我倒希望你能告訴我呢！”

    白發(fā)警探聽得很認(rèn)真。他的斷臂仍未接上，義肢接口垂下一縷縷線纜，宛如撕裂的肌腱與血管。他望著段非拙所在的方向，但眼睛完全沒聚焦在段非拙臉上，而是空虛地瞪著他身后的某個遙遠(yuǎn)的地方。

    “介意我抽根煙嗎？”他從大衣內(nèi)袋中取出煙盒。

    “不介意。但是吸煙有害健康?！?/br>
    白發(fā)警探唇角微微一揚“是嗎？那正合我意?！?/br>
    他叼著雪茄，艱難地嘗試用單手擦火柴，可他擦了好幾次，火柴都全無動靜。段非拙看不下去了，幫他擦著一根火柴，點燃了雪茄。

    白發(fā)警探深深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煙霧。段非拙捏著鼻子往后靠了靠。美人與煙固然是絕配，但這股味道還是讓他受不了。

    “派莫是個在逃的秘術(shù)師，戈德斯坦是他的助手?！卑装l(fā)警探輕描淡寫地說。

    段非拙專注地盯了他一會兒，確認(rèn)他并未開玩笑。

    “那個，警探先生，怎么稱呼？”

    “芝諾·辛尼亞。你可以叫我Z。”白發(fā)警探語氣冷淡。

    “好吧，Z先生。所以，世界上真的有……”段非拙頓了頓，字斟句酌道，“魔法？”

    “你不是已經(jīng)親眼見過了嗎？”

    段非拙欣喜若狂地抓住Z的手“教練，我想學(xué)這個！”

    Z紅寶石般的眸子中漾起一絲寒冷的笑意“你想學(xué)？”

    段非拙兩眼發(fā)光“我好歹也算是個學(xué)醫(yī)的嘛！要是學(xué)會了治愈術(shù)，那豈不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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