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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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罷了,他在這之前從未顯露出痕跡。而魔物謝忱山看向徐沉水。 徐沉水沉默了半晌,緩緩地說道:一定要換? 他顯然是明白謝忱山的意思。 佛修微挑眉頭,含笑說道:雖然用久了確實有感情,但是這張臉能換,還是要稍稍換去的。這對魔物來說并非難事。 魔物有些不大情愿地開始捏臉。 月赤仙子雖然能一眼看出來徐沉水乃是魔修,卻無法看透他的本質(zhì)。只要稍微遮掩一下,便不是那么容易能追溯到的。 謝忱山托著下顎,認(rèn)真看著魔物的捏臉。 魔物捏臉就像是在給泥土塑造形狀,那確實格外怪異,就連劍修青天和趙客松都忍不住移開了眼??煞鹦迏s仿佛是頭一次看到那般,看得有些入神。 徐沉水原便有些在意,見佛修這般認(rèn)真觀察,那上手的觸須又多出來幾根。 近乎有些同手同腳了。 謝忱山微挑眉,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著說道:總覺得有些神奇。 少年的佛修比起往后的他,總是顯得坦率直接了些。一些他日后不會說出口的話,對于少年的他來說仿佛不過是隨口說出的話,混不在意,又顯得率性從容。 魔物的重新捏臉結(jié)束后,謝忱山翻來覆去瞧了幾眼,隨后淡定地說道:挺好看的。這簡單的稱贊,就讓徐沉水高興起來。 青天也不是沒長眼色的人,他瞧著魔物的態(tài)度,再看了兩眼佛修,就多少猜出徐沉水對謝忱山是什么心思。只是謝忱山的狀態(tài)明擺著不對勁,而他們的關(guān)系尚未好到可以私聊這般大事的地步,他便也緘默不言了。 只是謝忱山似乎不在意。 他與徐沉水說道:你與鬼妄在最后交手的時候,那個狀態(tài)是怎么回事?魔物的變化,可是讓人警惕。 魔尊沉默了半晌,慢吞吞地說道:是在,魔域,改變的。他平素說話的速度就顯得平緩,此刻說來就更加慢悠悠。 徐沉水說得含糊不清,謝忱山微一斂眉,平靜地說道:如果是這般的話,倒是我害了你。哪怕魔物這般說辭,佛修還是可以輕易猜出他是什么意思。 至少徐沉水的情緒對他來說,還是極容易猜透的。 魔物便沉默了。 好一會后,才磕磕巴巴地解釋道:不是你,是我,想做的事情,與你沒有關(guān)系。他就像是想好好解釋,卻苦于嘴巴不會說話的人,說到最后,反倒是生起了自己的氣。 除了謝忱山,從未有人會去回駁魔物的話。 魔物也從未有與人爭辯的經(jīng)驗。 今日倒是活生生學(xué)了一遭。 謝忱山笑瞇瞇地說道:生怕我.日后想起來的時候怨恨你?那倒也不會,不論當(dāng)初我對你有何期待,如今我站在這里,便說明至少你是回應(yīng)了我的期許。不論結(jié)局如何,至少現(xiàn)下是好的。他輕描淡寫就把徐沉水在糾結(jié)的話題給帶開了。 青天安靜地看著謝忱山與徐沉水的對話。 尤其是在看著徐沉水。 那便真的像是個人了。 那魔物 青天作為萬劍派的老祖宗,在門派大事做決定的時候,徐長天自然也曾經(jīng)去拜會過他。青天都活到那把歲數(shù)了,對這些爭斗也看得很開,并沒有約束徐長天去做些什么。 只是在最后徐長天決定去魔域的時候,便知道他這個看著長大的孩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青天清楚徐長天的性格。 倘若當(dāng)真是一個品行不端的,又如何能養(yǎng)得出來孟俠這樣的性格? 身居深山幽林,青天不管俗世許久了。 然他到底還是,曾經(jīng)見過一回魔尊。 那是在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魔尊在妖魔戰(zhàn)場上肆虐。 青天去祭拜老友的時候,自妖界穿行而過,曾在那妖魔戰(zhàn)場駐足過片刻。那時候的魔物殺得血流成河,戰(zhàn)場的局勢全靠著妖族機智才岌岌可危維持到一個不會崩壞的界限。 因為魔物太過強悍。 他仿佛是一頭只知道殺戮的怪物,沒有情緒,自然沒有憐憫。 青天站在那里看了點片刻,就安靜地離開了。 這樣無心無情的魔物是無法長久存活下去的,要么會在天道的算計中隕落,要么被自己害死,不論是哪一條路,那幾乎都是注定的結(jié)果。 注定的事情,便太容易一眼望到頭了。 青天望著現(xiàn)在正在試圖與謝忱山解釋,卻苦于壓根不會說話的魔物,在磕磕巴巴之中,渾然沒有肅殺渾噩的模樣,只余下些許可憐與委屈的意味。 那少年佛修沉默了片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安慰了幾句。 于是那魔物便rou眼可見開心了起來。 青天閉上眼運轉(zhuǎn)體內(nèi)元氣。 這樣也是不錯。 有心的魔物,總歸比無心的魔物要容易掌控。 大鸮展翅高飛,它的身形已經(jīng)足夠龐大,在空中翱翔的時候,數(shù)人化為原形坐在其上,那也是不顯擁擠。 趙客松在這幾人中修為最低,且因為他無法直接吸納仙氣,所以是由謝忱山在他身上刻下了法陣,讓他能夠法陣吸納之后重新吸收。雖然效率低下了些,可是仙氣本就精純,轉(zhuǎn)換后的能量對于趙客松來說也是足夠的。 謝忱山這具身體在大世界中如魚得水,盡管還是無法吸收,可是那種魂魄內(nèi)隱隱作痛的感覺在漸漸散去。 他們都已經(jīng)辟谷,除了偶爾需要停下來讓大鸮進(jìn)食之外,這一路往西行去,倒是見證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大世界中總歸有些獨有有趣的事情,譬如有那倒掛生長的圣樹,鸮與其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倒掛的龐大樹根讓趙客松都瞪大了眼。 這樹怎能倒掛生長?他大為不解。 這簡直與他所認(rèn)知的事物相悖。 謝忱山含笑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在咱們那里,不也有長著無數(shù)人頭,只需要獻(xiàn)祭就能夠預(yù)知世事的鬼樹嗎? 趙客松的閱歷還是不夠,倒是不知道謝忱山所說的事情,聽完便瞠目結(jié)舌了。 青天道:那棵天樹原是一位妖族,只是在隕落后,他的原身便徹底扎根在那處。雖然身形龐大,卻無害,聽說要是順著天樹往上,或許能到九重天之上,尋覓到無數(shù)上古隱秘。 小世界之上,仍有大世界,大世界之上,又有九重天。 當(dāng)真是天外有天,一層又一層。 謝忱山笑著說道:在下界說上古,在此方世界也說上古,這上古上古,又究竟是什么東西呢? 青天不是那等會說笑的人,聞言便認(rèn)真說道:天悲小世界所說的上古,乃是大世界與小世界的聯(lián)系還算緊密的時候,你們?nèi)A光寺的白象也是在那時節(jié)下了界,成為你們?nèi)A光寺的護(hù)寺神獸。而不知從何年開始,這種密切的交流就漸漸中止了,只余下渡劫時期的飛升。至于天悲小世界在滋生了茹障后,那便徹底被判了死刑。 此方世界所謂的上古,乃是在數(shù)萬年之前,那是一個無數(shù)天才爭奇斗艷的時代。佛有,道有,妖有,魔有,異族有,沒有強橫的修為實力,甚至不夠資格在天上飛行。那是一個讓人驚嘆,也讓人警惕的時代。青天緩緩說道,強到極致的實力,便容易失控,再加上人心難以猜測。最后佛魔兩位在爭斗中隕落,便直接引爆了上古時代的衰落。 青天不會講古,只是在簡單描述許多事實。 然這樣也是足夠。 在鸮背上,他偶爾興起,便會給他們講述這些陳年舊事。 對他來說,甭管是謝忱山還是徐沉水,都還是小孩的年紀(jì)。那更別說才百歲出頭的趙客松了,那更是孩子中的孩子,不自覺說起話來,就像是在門派中那些未長成的幼子般娓娓道來。 這日,他便提起了將將要去的歸一劍閣。 歸一劍閣乃是不可多得的劍修仙門,其閣內(nèi)共有七十二劍七十二座山峰,根據(jù)所選擇的不同,可以拜入不同的門下。 趙客松問道:那若是修行別的道,便無法拜入歸一劍閣門下了? 青天頷首:不錯,不僅僅是我等選擇門派,也是門派在挑選著符合的弟子。 趙客松對于門派的歸屬感并不夠強烈。 或許也有他早年經(jīng)歷的緣故。 他撓了撓腦袋,有些苦惱地對謝忱山說道:大師,那我們過去,豈不是還是沒法加入歸一劍閣? 謝忱山懶懶地說道:你瞧著我和魔尊,哪一個像是擅長使劍的? 趙客松一時語塞。 不管是謝忱山還是徐沉水,他們壓根就不用兵器。 魔物每每交手都是直接化做原型,而佛修更是拳腳較多,也確實是少有見他使著那更降妖除魔的佛杵。 謝忱山笑瞇瞇地說道:那自然是期望前輩入了歸一劍閣的門下,再把我們幾個充作雜役奴仆帶進(jìn)去便是。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然趙客松有些不解,他們看起來好像沒有必須要在歸一劍閣停留的緣由。 謝忱山看著他那困惑的神色,便知道這孩子又鉆牛角尖了,有些無奈地說道:初來乍到,兩眼一摸瞎,你總不能真的就這么渾渾噩噩出去闖蕩。前輩盡管給我等講解了不少此方世界的內(nèi)情,可到底還是一個陌生的世界,難不成你不需要養(yǎng)精蓄銳,收集詳情的情報,再做打算? 謝忱山原本的打算是在入了登天臺后,尋個門派或落腳點暫時停留些時間,待清楚了這方世界的格局,再來計較什么救命的事情。 那是按部就班都做好了打算,可惜的是在玄月仙宗那倒是不得已而為之。 畢竟那會要是不亂來,死的就是他們了。 青天閉眼調(diào)息,那平靜祥和的模樣,像是完全不知道謝忱山的盤算。 兩年后,歸一劍閣。 洛靈劍峰上,一道粗獷的聲音擦破天際。 謝忱山,讓你侍弄靈草,不是讓你給他們誦念佛經(jīng)!?。?/br> 洛靈劍峰的管事徐鶴當(dāng)真是氣到跳腳。 是你說你無事可做,我才讓你來幫忙的,結(jié)果你將它們都引到開蒙了,那將如何?! 那大胖子吹胡子瞪眼,捶胸頓足的模樣當(dāng)真是可憐可嘆。 在他的前面站著一個少年,瘦弱的身姿透著幾分我見猶憐。可但凡要與他對上視線,方才那瞬間的憐惜感便會徹底散去。 這是一個心性堅定之人,哪怕容貌再出挑好看,那都是外物。 謝忱山含笑說道:徐鶴管事,是闕玲草說它想聽,我才說與它聽的。至于旁的,可是它們自己湊上來,賴不得我。 徐鶴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靈草都是具有靈性的,尤其是那些上了年歲,有著幾百年歷史的靈草,那更是得小心翼翼侍弄,仿佛是在伺候祖宗那般,畢竟它們那渾身上下極為珍貴,可是絲毫折損不得。 且也不是所有的劍峰都有百草園,那還得看各峰主的能耐。 兩年前,洛靈劍峰收了一位弟子。 乃是峰主在下界的同派門徒。 這洛靈劍峰中,有著不少天悲小世界出身的劍修,其中又多數(shù)是萬劍派的門徒,便是因此,洛靈劍峰在歸一劍閣中極為團結(jié),同進(jìn)同出。 這位新拜入峰下的弟子,同時帶了三個雜役與一只靈獸入閣。 盡管那時候確實有人頗有微詞,可這位新弟子的能力折服了他們。便是天才,總歸是有些怪癖,這位新弟子便是喜歡奢靡些,那也是無妨。 只是時日漸久,洛靈劍峰的管事徐鶴才發(fā)覺,這仨人中,或許只有那個年歲最小的修士才是來打醬油的。 趙客松除了應(yīng)做之事做完后,便是在房內(nèi)修煉。 那蹭蹭漲的修為雖然在劍峰的人看來還是少得可憐,卻也感慨這進(jìn)展之快,對其的態(tài)度算是寬和。 高大沉默的俊美男子在入閣第一年,便和青天一起去接引峰接任務(wù),直接把任務(wù)牌從白色的下等刷到紅色的上等。 距離紫色的特等,也不過差著少許。 須知道一個上等任務(wù),尋常也少說花費大半年的時間才能完成! 這等速度令人望而生畏! 而另一個,便是這眼前的謝忱山。 赫然是個佛修。 還是個半吊子,經(jīng)脈內(nèi)空蕩蕩的佛修! 徐鶴想起這事就來氣。 他是洛靈劍峰的管事,自然也負(fù)責(zé)管理前頭所說的靈草,可是這些靈草性子太過嬌貴了,若是侍奉得不好,便要鬧脾氣。再有不滿的,甚至可能就這般枯萎死去,簡直是頭疼得要命。 偏生入了這洛靈劍峰,頭一樁事情,便是要去百草園侍弄半年的靈草。 要峰主的話說,便是磨一磨這些新弟子的脾性。 有沒有把這些弟子們的脾性磨出來,徐鶴確實不知道,讓他的心幾乎不能跳動倒是真的。 畢竟劍修身上的鋒芒總歸外露,這對敏感的靈草來說壓根是大忌。 每每這半年挨過去,徐鶴面對著那些沉穩(wěn)了許多的劍修,心中都在滴血。 這一回,青天剛?cè)敕?,也是如此?/br> 青天所修行之劍,已經(jīng)足夠內(nèi)斂。可是再如何內(nèi)斂,便是一把不出鞘的劍,那卻也是鋒芒畢露!對于敏銳的靈草來說,那簡直就是在拿著劍意磨礪它們。 徐鶴心痛發(fā)現(xiàn)這不過兩日的時間,百草園的靈草就已經(jīng)奄巴了大半。 這可是從前未有之趨勢! 徐鶴頭都要禿掉了。 在惆悵痛苦之際,再下一日,青天到百草園的時候,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極其好看的少年,那般相貌,便是在這大千世界見過諸多美人相的徐鶴,也有些移不開視線。 這樣的人跟在青天的身旁,再加上他入峰時的堅持,徐鶴不由得對謝忱山有了點別的看法。 這莫不是青天養(yǎng)在身旁的男寵吧? 尚且不知自己被冠以什么名頭的謝忱山隨著青天入了百草園。 之所以他會跟著過來,那還要再細(xì)論昨日青天回來時的情緒低沉。這位年輕前輩可是大事當(dāng)頭絲毫不懼的性格,這種微妙的情緒壓抑自然讓謝忱山好奇。 只是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確實有些好笑。 盡管劍修都是些心性堅定之人,可是在面對那些嬌弱可憐的花草在眼前一株株奄巴下去,而自身再如何收斂劍意卻也是無用的時候,多少是挫敗的。 謝忱山便決意第二日跟著青天一同前往。 百草園的仙氣遠(yuǎn)比外頭還要濃郁,這是為了靈草能夠適應(yīng),有著專門的法陣布置,才能夠供給給靈草所需。謝忱山一踏足百草園,便因著這生意盎然流露出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