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在拆解，他已非常強大，從表面的物質(zhì)到延伸出的觸手狀生物體都不放過，并狂亂地向下延伸。

    他很快拆到城市表層下是大片的亞空間。

    里面滿溢著地獄里的人體，來自舊日信息的復制與克隆，這就是深空中長出來的一座沉迷于折磨的地獄。

    亞空間區(qū)域級別很高，十分復雜，韋安分解的力量化為更小的雪片，一些幾乎微小不可見，拆解極為艱難，但他一刻不停。不顧一切地深入。

    韋安站立在虛空之中，他腳下一片透明雪的形狀隱隱呈現(xiàn)，那是拆解程序的本體。

    在幽暗巨大的地洞中，白色雪花狀的幾何圖形一個套著一個，有大有小，明明滅滅，每亮一片就帶來完全的空白。

    這是極為美麗和奇幻的場景，這些雪仿佛都瘋了，竭盡全力亮起，密密麻麻，是一場會抹消地獄的暴雪。

    韋安站得很穩(wěn)，雖然覺得他的整個系統(tǒng)都在燃燒。

    那反應在他在拖車中的身體上，一邊的耳朵有血流出來，呼吸里都是血的味道，是內(nèi)臟出血了，幾處皮膚嚴重地燒傷。

    但他注意力極為專注，不管不顧地拆解這座城市。

    他的每一步都可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離拿到動力源和紅線系統(tǒng)更近，更快地找到歸陵——

    深坑之中，張開一只巨大的眼。

    人眼的樣子，有籃球場那么大，非常逼真，能看到一根根血絲，瞳仁赤紅，里面宛如一片巨型獨立烤箱，燃燒的rou體在痛苦扭動。

    它開口了，仿佛遙遠的電臺信號，夾雜著痛苦rou體的潮濕、黑煙、火焰的惡意。

    “他已經(jīng)死了?！彼f，“永遠不可能回來的，你太可笑了……”

    下一刻，韋安摧毀亞空間的雪花不再只局限于下方，整個世界都是明滅的雪花點，鋪天蓋地，帶來的是徹底死寂。

    “撒謊。”韋安說。

    他語氣冷漠，表情狂亂，充滿了攻擊性。

    “他把自己的系統(tǒng)都拆了，”城市叫道，“他用了最徹底的方法，你是瞎嗎——你瘋了吧！”

    韋安拆解的方式變了。

    那雪一般的拆除仍舊狂亂地閃爍，但更大的東西出現(xiàn)了。

    下方的空間質(zhì)感開始轉(zhuǎn)變，韋安不再用程序去拆，深域系統(tǒng)的本體直接在這里出現(xiàn)。

    韋安從未真的這么干過，這是極為危險的。因為這里的空間太深，地獄的力量太強，會毀掉他的身體，但他就是直接開始了。

    燃燒城市的質(zhì)感發(fā)生變化，仿佛有一只遠古的怪物在緩慢從空間中凸顯出來，火焰在它身上燃燒，這是能燒穿空間膜的火。

    系統(tǒng)顯了形，燃燒的亞空間下方質(zhì)感發(fā)生了變化，好像它不再是地獄了，而是某種生物的一部分。

    它形態(tài)巨大無比，但是在這座巨大的城中仍顯得渺小，所有地獄的人體都化為血紅的污物粘在它身上，火焰仍在頑固地燃燒，燒進那蛇一般生物的深處。

    整座城市的力量鉆進來，韋安的系統(tǒng)被火焰盡皆燒毀，系統(tǒng)的骨頭被燒成黑色，再化為粉塵。

    不過城市塌了小半，他清理出一條通往動力源的路。

    韋安傷得太重，跌回房車里。

    這一次攻擊把他整個系統(tǒng)化為焦炭，只殘余人的身體。

    他蜷縮在地上，無法呼吸，什么也看不見，應該是失去了視力，疼得要死，但蜷都蜷不起來，真是極致的酷刑。

    韋安過了半個小時才恢復視力，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還在冒煙，呼吸里全是血的味道。

    他周圍一塌糊涂，車子里有幾處燃燒起來過，被梧桐號的消防系統(tǒng)自動撲滅。

    他看到自己的手，燒傷得能看到骨頭，不像人的手，他很難想像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的，應該是個惡鬼，被燒毀成了地獄里尸體的模樣，剛從焦黑熟透的rou體中復活。

    韋安閉上眼睛，沒關系，深域系統(tǒng)很強大，數(shù)據(jù)和權(quán)限還在，他會慢慢長回來，但需要一點時間。

    韋安躺了幾個小時，勉強恢復行動的能力。

    他慢慢爬到床上，和“有魚”的碎片呆在一起。

    他在黑暗與沙漠中的車里靜靜坐了一會兒，轉(zhuǎn)過頭，從枕邊的袋子里小心地翻出一顆糖，用傷痕累累的手撕開包裝，吃掉。

    這是歸陵離開前一天給他的，跟他說“難過的時候可以吃”。韋安笑起來，心想這真是哄小孩子的把戲，但還是很開心地收了，他喜歡被這么哄。

    此時韋安咬著糖，他舌頭受損很嚴重，嘗不到甜味，但還是小心地含著。

    他想起孤兒院時的那顆糖果，那之后他經(jīng)歷了很多事，進入了科學部的實驗組，落到了秦家手里，植入了奴隸系統(tǒng)……他失去了很多他以為不可能失去的東西，基本的自我和尊嚴，全都丟了。

    但最后他還是等到了，等到了他的一點光。

    時間很長很長，長得無法忍受，但他吃了糖，他還可以再等下去。

    這是他的生活，他的禮物，他該得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黑暗

    韋安重傷時能聽到上方的通訊，他的系統(tǒng)經(jīng)歷了一次成長。

    他一直等著的萬神花園號終于還是開走了。

    他們給他發(fā)了信息，韋安在連坐起來都有困難的情況下，認真地回了信，問他們有沒有可能再等待幾天。

    飛船的官方回復說，很遺憾，桃源現(xiàn)在的情況越發(fā)危險，他們等到的客人比計劃中少，因為封鎖已經(jīng)開始。目前他們必須要啟程了，衷心希望韋安能上船，如果不能，希望以后能為他和他的朋友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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