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三點鐘去開會。

    還是之前的會議廳，氣氛更壓抑了，下午又有薄霧起來，陽光不好。

    屋里不少人在抽煙，煙霧繚繞，光線昏暗，會議廳里一大壺咖啡幾乎空了，聞起來不是什么多好的咖啡，只是用來提神。

    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眼中帶著血絲，軍裝穿得也不規(guī)整，在現(xiàn)代城市的裝修和職位中，一切都隱隱透著一絲瘋狂的意味。

    韋安和歸陵來到的時候，會議已經(jīng)開始了，投屏上是電影黑白黯淡的畫面，韋安看到大片荒涼的死村，在這片壓抑的會議室中，充滿文藝片感的畫面顯得很怪異。

    細看上去，這黑白色的大塊地面四處可見人類殘骨，破碎的器具，這類畫面太多，不是為電影建造的背景，是在舊日真實存在過村莊取景的。

    藍小律正在描述目前電影的情況，她說道：“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全部角色，從祭祀里逃出來的一共有十一個人，盲眼女子、死了全家的老人、喪妻者、好勇斗狠的青年——”

    屏幕上這些角色出現(xiàn)，是電影里沒有特征、沒有名字的一張張空茫的臉。

    其中幾個非常隱蔽，處于龐大荒蕪世界愚昧情節(jié)的邊角，都被研究人員一一截圖定位。

    “在幾次失敗以后，我們找到了這些角色簡單的定位點?！彼{小律說，“譬如‘好勇斗狠的青年’這個角色，需要曾經(jīng)因為極端的個人情緒，殺死過七個以上的人。這個數(shù)字在《鬼刺青》里沒有提及，不過之后出現(xiàn)過一部以此為靈感的電影，名叫《薄點》，是一群輟學青少年被一個神秘男人騙去廢棄工廠，自相殘殺，召喚刺青的故事，最后活下來的少年一共殺了七個人。

    “‘角色特征’非常簡單，一般只有一或兩點，比如這個角色，特征只有‘因為情緒問題殺死過七個以上的人’，既不要求年齡，也不要求性別——”

    她條理分明地說著這些問題，在座的軍官們沉默不語，抽著煙，這是一個內(nèi)容荒誕的會議。

    這也是行動前最大的一次戰(zhàn)備會議。

    藍小律簡單地介紹了這部電影，以及他們需要找到的有對應(yīng)特征的作戰(zhàn)人員。

    這十一個角色將帶上一支軍隊，進入電影的最深處，尋找發(fā)源的地下河，在薄點附近設(shè)置空間穩(wěn)定儀，進行一次編程。

    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驗，這世界擁有某種自我修復的能力，只要在空間穩(wěn)定設(shè)備的界面接入一些特定代碼形成墻一樣的東西，這種裂縫便會被自行修復。

    韋安知道，這會自行修復的“世界”是幻境長城。

    很多年前，古文明建造的龐大建筑已被遺忘，不過科學部仍舊掌握了這些技術(shù)。

    韋安不覺得他們真的毫不知情，就像他不認為科學部的高層從不知道歸陵是什么人一樣，他們只是決定把這些事設(shè)為絕密級別，以便有更大的轉(zhuǎn)圜空間，進行無底線的研究。

    就像神荒帝國，他們的大祭司非常清楚古文明的情況，只是什么也不會說。

    這就是現(xiàn)在人類社會的規(guī)則。

    有人發(fā)下來一疊紙質(zhì)的表格，上面印出了科研部門目前掌握的十一個角色特征，這些簡單的字樣將是這次行動的核心依據(jù)。

    “扮演這十一個角色的作戰(zhàn)人員將面臨極大的危險，因為‘情節(jié)’本身會試圖殺他們。”衛(wèi)中校說，“這些人死在途中的可能性非常高，每一個都要有很強的戰(zhàn)斗力，最好全是超能者。”

    他掃過這群人，會議室里有超能者，應(yīng)該是德信明帶來的科學部外派人員。

    韋安發(fā)現(xiàn)一個坐在角落的超能者，是自己在北山古生物研究院時見過的。

    此人后來陷入了神荒的飼神殿，他遠遠看到過一次，應(yīng)該是這幾天被聯(lián)邦軍勸降的。

    目前還有一些角色還沒湊齊，這些特征很少，但是非常奇特，一整支軍隊都找不到一個。

    “我們不了解那個世界，這趟最好能湊齊全部的十一個人，這樣才能確保完全進入?！彼{小律疲憊地說，“確切地說，不只這十一個，當‘角色’進入一定深度后，不具備相關(guān)特征的士兵有可能會被落在外圍，所以這趟過去的人里，最好大部分都被認定為有角色特征，這樣即使惡靈世界進行過濾，也能保證足夠的編制人數(shù)?！?/br>
    韋安看著表格，想著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他當然必須和隊伍一起深入其中，那里有歸陵的眼睛。

    除此之外，它還是一道裂縫，歸陵想把這些東西封住，他覺得是這輩子為數(shù)不多能去做的一件體面的事，韋安對比起來從來缺乏足夠強大的動力，但是他也很想做到。

    這是歸陵想要的，他希望能滿足他所有的想法，讓他開心。

    有人又送進來一大壺咖啡。

    雖然氣氛壓抑，不過咖啡聞著還不錯，空間里充滿濃郁的香氣。

    韋安站起來，去給自己和歸陵倒了兩杯，放在桌上。歸陵這趟出來沒帶口罩，可以自由一點吃東西。

    他現(xiàn)在確定這支殘軍里沒人知道他的樣貌，那是德信明先生和科學部管理員的秘密。這支聯(lián)邦軍對歸陵的事嚴格保密，無論是科學部還是桃源這股勢力，都希望能把他完全埋藏在黑暗中。

    歸陵伸手拿杯子，韋安看到他襯衫袖口下的手腕，上面有自己留下的紅印子。

    在這嘈雜、壓抑和無望的世界，韋安感到一點完全私密而真實的滿足，有一絲甜，卻又接近于戰(zhàn)栗，在胸口顫動著，那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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