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韋安殺死那些破碎的怪物，他怪異的力量，帶著欣賞物件的意味，眼中是深淵一般的渴望。

    韋安覺得在這目光自己跟被拆散吞掉了一樣，從皮膚，到血液和骨頭，沒有一處隱私和屬于自己的地方。

    他盯著前方，不和它有任何目光接觸，假裝它不存在。

    他想，這里實際上仍舊只是個巨大的房間，只是接近于真正的世界了。

    前面隱隱出現(xiàn)了樓房，和之前院落的格局很像，不過幾乎全埋在了垃圾堆里。

    那里的光線有些不同，發(fā)灰，絕對更加危險，但韋安快步過去，這條路徑已經(jīng)到頭，他要找的人就在前方。

    韋安先是聽到了聲音，人類有意義的言語遠遠傳來。

    “逆侵蝕確認，這里是中段點，起源無法確定?！币粋€沒什么精神的電子音說，是“幻境長城”的聲音。

    “做深度檢測，”另一個人說，“把我加入時間局的封閉人員名單里去，我來收尾?！?/br>
    那是歸陵的聲音，冰冷而目的明確。

    “開始深度檢測，感謝您的幫助，”電子音說，“封局人員低于三人，有一定機率對您造成損傷，請您小心?！?/br>
    電子音停了一下，接著說道：“深度檢測動力不足——”

    “從我手頭有權(quán)限的內(nèi)存里調(diào)?！睔w陵說。

    “請確定同意調(diào)用深度權(quán)限，這以所需最大限度調(diào)用歸陵系統(tǒng)內(nèi)存，會對您的行動造成一定影響……”

    “確定?！?/br>
    韋安走近這片看上去更加危險的空間。

    這曾是一處院落，是他之前看到的復(fù)制品，只是上一個院子里只是涌進的大量尸骸，可是這個角度更高，是一層樓頂如懸崖邊的平臺，一眼看上去，黑暗里是一望無際的垃圾山，好像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剛才的建筑只剩下尖頂，不仔細看不出來。

    在這里，那些尸體，狂亂的喜悅，還有胡亂組裝而成蟲子一樣爬行在垃圾山上玩意兒就是一切了，好像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世曾有的規(guī)則和概念都淡化了，再無體系和邏輯，這儼然成為世界本初的模樣了。

    歸陵背對他站著，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背脊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得格外挺拔。

    他前方只有垃圾山和淹沒的尖頂而已，這片土地已經(jīng)除了瘋狂什么都不剩。

    他前面亮著全息屏，和韋安之前在灰燼城看到的一樣，像另一個世界來的幽靈，不具實體，但有著更深層的隱秘力量，在此地也能提供技術(shù)支持。

    在他的周圍，這個世界燒著一種詭異的火。

    灰色的火，好像幽靈一樣升騰在眼中一切的事物上，后者似乎在不斷變化，在這種空間中，那些物體也許真的會變異出什么。

    有只倒地的怪物試圖掙扎，它們的生命力很強，但一切很快就靜止了，垃圾、痛苦和不自然的狂喜都被火焚燒成了空無。

    歸陵平時用的都是浮空的魚類，他在科學(xué)部殺人也用這個，他們說他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魚群。

    可是看到眼前的場面……韋安很確定，這才是他力量最可怕的那個部分。

    當(dāng)他在灰燼城遇到“墻”的時候，歸陵從后面捂住他的眼睛，他感覺到的就是這種力量。

    完全灰暗空無的東西，向上升騰，徹底抹消式的力量。

    歸陵的對面，有一面“墻”。

    完全不合邏輯，就是憑空在這里出現(xiàn)一段，好像它遍布宇宙的空間，會在任何地方突兀地冒出來。它不是韋安之前看到磚墻的樣子，是一段更破舊的殘墻，也沾著腐敗的血跡和rou末，像之前被褻瀆過神圣建筑的一部分。

    不過它保留了本身的質(zhì)感，不是垃圾里的一件，而就是一種建筑，用以實現(xiàn)一座墻的用處。

    它就在前方，好像阻擋了什么，但上面有一道裂縫。

    長長一道，幾乎把墻切成兩半，另一部分越過墻體，延伸向虛空，韋安知道它沒有結(jié)束。

    號角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它迫切地召喚，有什么東西正要從裂縫里出來，確切地說，它已經(jīng)在不斷涌出了，韋安看不出是什么，因為上面燒著火。

    這是這片寂靜空間里最大的一處火堆——它肯定并不是火，但看上去很接近——筆直向上升起，仿佛一根細線，但自有規(guī)則，絕不會彎曲或閃動，它就是一種毀滅一切的升騰姿態(tài)。

    墻上的火燒得至少有三米高，不斷燒灼從墻里爬出來的東西，它變幻形態(tài)，但都被燒去了色彩，燒去屬性，向上升騰為空無。

    火頂?shù)捻敳颗紶栭W現(xiàn)出一種非常暗的藍，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從未在人世間出現(xiàn)過，詭異虛無的暗藍，毀滅的力量達到頂點時呈現(xiàn)的一種空間質(zhì)變一樣的東西。

    這才是歸陵真正可怕的力量。

    韋安身后懸停的魚動了一下，回到歸陵身后。

    歸陵看到它，怔了一下，接著轉(zhuǎn)頭看韋安。

    那人沉著面孔，對韋安來說相對比陌生的樣子，那種灰色火焰映得他面色有一種格外的陰郁，好像這也剝奪了他身為人的色彩。

    但他和這里一切又完全不同，像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神明，屬于一個孤獨、強大、無人知曉的體系，那力量太強了，也燒去了他人類的痕跡。

    “韋安？”歸陵說。

    他聲音和以前一樣輕柔，但聽上去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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