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霧抱著他，輕輕的哄，“不害怕，習(xí)慣了就好?！?/br>
    阿昭嘆氣，“阿娘，宮宴一點(diǎn)都不好玩?！?/br>
    不好玩也得玩。從這一天開始，阿昭就得讀書了。

    皇帝并不想一下子就把阿昭叫到自己跟前去養(yǎng)著讀書，而是循序漸進(jìn)的。

    讀書雖然不在東宮里面了，但就近在東宮外面挑了一個宮殿作為孩子們讀書的地方。

    這樣阿昭就離開了東宮 ，但是也不會害怕。

    太子默默地看著。阿昭第一天去外面讀書的時候，太子親自送他出門的。

    阿昭緊緊的握著他和珺珺的手，手心里面全是汗。

    這個孩子自幼聰慧，雖然可能不知道邁出這一步是什么意思，但是卻由衷的感覺到了不一般，所以他很緊張。

    太子就笑著跟他道：“宮里宮外，都是你皇祖父的，他喜歡你，所以你做事情可以大膽一些。若是有人惹你不高興了，你就回來告訴我，我?guī)湍愠鲋饕??！?/br>
    阿昭心安了。阿爹說的肯定沒錯，不過是出了東宮而已，沒什么可怕的。

    他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

    這才高高興興的去讀書。折筠霧看著他親自背著小布包往前面走，小小的一個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作皇太孫，這已經(jīng)要開始做皇太孫要做的事情了。

    送走了兒子，就是送太子殿下去上值。許是因?yàn)橛X得對不起太子，皇帝就給太子重新在禮部掛了職，這回的官位如同禮部尚書，好像看著在重用他，但是怎么看，一個太子在禮部任職，也覺得奇怪。

    太子倒是看得開，“今年雖然沒有什么事情，但是明年還有科舉。到時候有的忙，今年我先四處熟悉熟悉?！?/br>
    他這般對折筠霧說。

    但是夜深人靜時，他卻會在折筠霧睡著的時候睜開眼睛，一睜眼就是好幾個時辰。

    他睡不著。也知道自己這樣下次長時間不好，想要睡，卻一閉上眼睛就在想：難道以后這輩子，就要這么過嗎？

    他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誰會愿意自己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一事無成。

    可是不這樣，他又能怎么樣呢？

    太子想了很久，都沒有一個破局的方法。他知道自己需要等待，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總能讓自己逮到一個機(jī)會的。

    可是這個機(jī)會是什么時候來，太子不知道，他也不敢想，就怕自己會等不到這個機(jī)會做出什么喪失理智的事情。

    這般強(qiáng)壓之下，他的精神越來越疲憊，別人不知道，折筠霧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但她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地讓楊太監(jiān)給太子做些進(jìn)補(bǔ)的東西。

    她曾經(jīng)聽說過一個故事，喚做鐵杵磨成針。可是這個故事于太子殿下而言，卻必須需要那根鐵杵，才能成事。

    她有一天晚上還跟殿下委婉的說了這個故事，本意是想要安慰他不要著急，即便現(xiàn)在沒有，但是將來肯定會有的。

    誰知道過了幾天，就見太子殿下突然眼睛里面冒了光，跟她說：“珺珺——也許咱們找到那跟鐵棒子了?！?/br>
    折筠霧：“……”

    這么快的嗎？

    太子就小聲地跟她說：“端王?！?/br>
    折筠霧瞪大了眼睛：“你說誰？”

    太子小聲的說：“端王?！?/br>
    他這幾天在琢磨自己的事情，所以對端王沒有太多的關(guān)注。畢竟在他的眼里，又或者是在天下人的眼里，端王已經(jīng)敗得一塌涂地。

    弱者，失敗者，在勝利者的眼睛里面，其實(shí)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太子就忽略了端王。

    可是現(xiàn)在回頭想想，卻覺得哪里都不對勁。端王怎么可能會安心的做一個失敗者？

    太子跟折筠霧道：“我還記得小時候，他什么都要跟我爭。如果爭不過，便會使勁手段，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甚至是讓他丟到臉面的，他都愿意去做?！?/br>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有點(diǎn)微微的顫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端王是最熟悉對方的。

    他們兩個人斗了這么多年，太子很確定，端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折筠霧剛開始還沒有明白，“那你的意思是，他會對阿昭動手？”

    她嚇得臉都白了。太子卻凝視著她，搖頭，然后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皇帝。

    折筠霧就真的被嚇著了。她緊緊的抓住太子，“不可能吧？”

    太子緩緩地點(diǎn)頭，“很有可能?！?/br>
    他真的是太熟悉端王了。

    折筠霧心跳了起來：“那……那你想怎么做？就算是他要……那樣，咱們難道還能相信他能成功不成？終究是要失敗的?！?/br>
    太子這時候又冷靜下來了。

    珺珺說的沒錯，確實(shí)是要失敗的。若是弒君這么容易，那天下就亂了。

    太子就沒有再說話。

    他再次沉默了下去。

    折筠霧嘆氣，“殿下，你著急了?！?/br>
    著急了，才會這般興致沖沖卻又馬上消沉。

    折筠霧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寬慰他，便還是老辦法，讓楊太監(jiān)在太子殿下做好吃的。

    太子就吃，吃，吃了一個月，終于忍不住笑了：“——要不，我還是不傷心了吧，再這般吃下去，我怕是要變得大腹便便，到時候怕你嫌棄。”

    因?yàn)槌缘奶?，再怎么樣也添了一些rou，太子索性就想去騎馬。

    就在東宮里面的練武場小小的跑，也不用大跑，所以都不用讓人去準(zhǔn)備。

    最高興的莫過于阿昭了。阿爹阿娘最近好像都不是很歡喜，他就乖乖的吃飯，乖乖的讀書，都不用他們cao心了！

    他雖然也想問一問阿爹為什么不高興，但是大人嘛，總有大人不高興的道理，他這種小人是不能理解的——這句話還是阿娘跟他說的。

    此時正好是五月，折筠霧的肚子有七個月大，肯定是不能騎馬的。所以她就坐在旁邊的亭子里面看著。

    阿昭又長高了一些，跟太子一起坐在馬上，緊緊的摟住太子的腰，生怕自己掉下去。坐了幾回之后，就已經(jīng)熟練起來，覺得也沒什么，于是要求自己一個人坐在馬上騎。

    旁邊的小太監(jiān)們腦門上立馬冒起了一層汗，只希望太子殿下不要答應(yīng)。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無論是出了什么問題，那他們這些養(yǎng)馬的太監(jiān)第一個就要去死。好在太子殿下是個靠譜的人，直接拒絕了。

    “還得等你再長大一點(diǎn)，等你長大了，阿爹送你一匹馬?！?/br>
    雖然沒有立刻能自己騎，但是白白得了一匹馬還是很高興的。

    他一高興，還嗷嗚一聲：“駕駕駕——”

    太子：“……”

    沒出息。怎么也不想，他只說了長大送一匹馬，那什么時候長大，送什么馬，這些怎么都不問問，就開始高興了！

    他晚上回去的時候就跟折筠霧道：“我怎么瞧著，這性子有些像你呢？”

    折筠霧：“……他如今還小呢。”

    怎么就像她了？她哼了一聲，“你如今嫌棄他性子單純，將來可別跟我說他性子jian詐?！?/br>
    她說著說著笑起來：“殿下，如今你騙著他，將來說不定他還得騙你。等你老了，給你許諾一個將來送根好拐杖。”

    太子也跟著笑起來：“你呀，有了孩子之后，就不幫著我說話了?！?/br>
    兩人在床上躺著，折筠霧因?yàn)閼阎?，所以精神有些不?jì)。說著話說著話，突然就睡著了。

    太子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睡得正香，倒是笑了：“還說不是跟阿昭一樣，睡得這樣快。”

    他也躺下去睡。如今他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了，只是偶爾會難受，睜開眼睛之后，有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爬起來要做什么。

    但這種情況已經(jīng)越來越少，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情況在好轉(zhuǎn)，他還讓人看著端王府。

    里面的人傳來消息，說端王脾氣越來越暴躁，他對端王妃不敢干什么，但是對其他的人卻是動輒打罵。

    太子聽著這些消息，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他看著端王，有時候就好像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他想，若是自己一步之差，只要有一點(diǎn)沒有想通，可能就變成了端王。

    他不敢繼續(xù)想，只讓人盯著。

    六月的時候，端王府突然傳來的消息讓太子覺有些不對。

    端王開始頻繁的外出，宿在青樓之地，并且跟這個姑娘那個姑娘開始有了傳聞。

    這本也沒什么，就是剛開始傳消息進(jìn)來的時候，太子也覺得沒什么不對。

    一個自暴自棄的人，一個脾氣越發(fā)暴躁的人，去青樓之地尋歡解樂，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對。

    無非就是名聲越來越不好罷了——從端王府傳出端王對奴仆和侍妾動手的時候，他的名聲就已經(jīng)不好了。

    如今去青樓之地，無非就是更不好。

    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但是太子卻覺得不對。他太熟悉端王了。

    雖然端王這個人偽善，性子陰沉，但他平生從不會去青樓。

    沒有別的原因，他只是覺得臟。

    曾經(jīng)在先生教書的時候，就有在閑散時說出江南煙花之地，有奇女子之事。端王當(dāng)時棄之以鼻，對煙花女子十分鄙夷。

    這么多年，他也不是單純說說而已，真的是從來不曾去過。

    就算是當(dāng)時下江南，別人送給他的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

    太子當(dāng)時只覺得驚訝，然后就開始慢慢的覺得不對。

    ——人可能會變，也可能會變化很大，但有時候根深蒂固的觀念是不會變得如此突然。

    外面?zhèn)餮哉f他是因?yàn)橐粋€花魁動了心思，可太子想來想去，若是為了這個花魁，端王完全可以將人買回去放在其他的宅子里做個妾室。

    這才是他會做的事情，而不是聲勢浩大的讓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流連青樓。

    太子閉上眼睛，靜靜的把這些事情全部都在腦海里面過了一遍，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些思路，但是又行不通。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想，等折筠霧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要生了。

    懷這個孩子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她的精神就有些不濟(jì)，太子殿下在她睜眼的時候并沒有什么異樣，誰能想到晚間還能這般不聽話的睜眼不睡覺。

    若不是她半夜要生了，突然睜開了眼睛，怕是還不知道。

    她生的時候就在想，等生完了一定要好好的罵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