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寵婢日常 第11節(jié)
“需勤勉一些,不可因為孤的夸獎而自傲,從而懈怠了。” 折筠霧就學著在學堂里看見過的學生對先生的行禮姿勢,雙手上下相疊,手背朝上,對著太子躬身行了一禮。 “諾?!?/br> 劉太監(jiān)看見他們還玩起了先生學生的把戲,心中又是一番羨慕和遺憾——這要是殿下對他這般青睞,指點下讀書寫字,他立馬就能將學生這個名頭落實了。 哪里還像折筠霧一般,傻乎乎的抱著紙筆出去,都不知道趁機喊一聲先生。不過也許殿下就喜歡這樣的? 劉太監(jiān)冒著酸泡讓小盛跟折筠霧先回去歇息,自己進去伺候著殿下歇息,第二日早早的起來,見天越發(fā)冷了,便去取了一件淺藍色的厚鶴氅給太子披上,“今日怕是要下雪了。” 下雪天沒什么好事,上回下雪皇帝給端王封了王,這回給他賞了個好妻族。 “老大到了年紀,馬上又要開府,自然要快點成親,這般端王妃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br> 武帝坐在御書房里面,下頭坐著七個皇子,從老大到老七都在。 這七個年紀相差不大,好幾個都是同年生的,老七年紀小一點,十三歲,老四老五老六十四,太子和老二十五,老大十七。 年長的兒子都長成了人,武帝還是很高興的,他對兒子們都寄了厚望,希望他們都能成才,自然也希望他們早點成家,好沉穩(wěn)一些。 就像是種一棵大樹,從小樹苗開始養(yǎng),養(yǎng)大了,也希望他結(jié)果子吧?他已經(jīng)希冀孫子的出生了。 端王是有通房丫頭的,不過這兩年都沒有喜,余貴妃——端王生母,已經(jīng)暗地里送了好幾個太醫(yī)過去看,這些事情,武帝還是知道的。 老四老五老六房里也有人,老七還小,明年再讓人也不遲,但太子……想到這里,武帝就有些不高興。 太子太不聽話了。 不過這些不聽話只在明面上,這孩子自小就倔,長的像他,脾氣卻不像,一點兒也不知道圓和。不過儲君么,也不需要圓和,要是哪天太子在他面前耍心機了,武帝心里更加不樂意。 但有一個跟你作對的兒子,做老子的總是不樂意的。再者,太子最近入了戶部,身邊多了些過于親近的黨羽,倒是端王,一直知道進退,雖交好卻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懂得為臣之道。 兒子們大了起來,就難管教了,不過本性不壞,只是得讓他提點著,他就從太子身上略過去,不僅給老大賜了門不錯的婚事,還給一直病弱的老二也賜了婚事。 事后,端王和二皇子接受眾人的恭賀,端王還特意過來拍了拍太子肩膀,“三弟,這回是我和二弟,下回就是你了,你是太子,父皇想來總是要多斟酌斟酌才能敲定?!?/br> 太子淡漠的拍開他的手,他知道端王的小心思,可他如今想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便對端王只是厭煩,一點兒羨慕也沒有。 一壓一升,他進了戶部,父皇就給端王賜了一門好妻族。 朝臣們怎么看? 東宮的氣氛又沉寂了下來。人人都不敢出聲,只有畜生們還叫的歡快,將軍不死心的去啄猛虎,被猛虎追著跑,兩個都是不好惹的貨色,小太監(jiān)一時間沒看管住,就讓它們進了小書房方向的路。 那是奔哪里去的,是個人都能想明白。 小太監(jiān)嚇壞了,連忙告訴夏隱,夏隱臉色一白,急忙去小書房門口找劉太監(jiān),卻見劉太監(jiān)舉起手指頭噓了一聲,夏隱看過去,只見小書房外的花園里面,太子正靜靜的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鶴氅看著將軍跟猛虎之間的毆斗。 筠霧站在一旁,頭頂上已經(jīng)落得了一些雪,正在小聲的跟殿下說些什么。 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但殿下想來是沒有生氣,她舒了一口氣,給劉太監(jiān)行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大禮,然后無聲的退下了,劉太監(jiān)嘖了一聲,老神常在的繼續(xù)守在門的一側(cè)。 院子里面,折筠霧也在看殿下的神色,見他確實沒有生氣,便也替夏隱松了一口氣。她瞧著將軍跟猛虎兩個打來打去,你追我趕,這會子將軍飛在了樹梢上,猛虎便也跟著爬上了樹,正在樹上拼搏。 她感慨:“它們兩個總沒有消停的時候。” 太子聞言一笑,“孤這里,只有一個位置,他們不爭怎么辦?” “怕是要不死不休了?!?/br> 第12章 新來的宮女 太子又一宿沒睡。 折筠霧和劉太監(jiān)小盛三人陪著,這回即便是到了后半夜,太子也沒讓折筠霧回去,而是帶著她回到了他的寢宮。 劉太監(jiān):“……” !終于到這一天了。 他心中泛著一些酸澀之意,指點著折筠霧:“你去,給殿下?lián)Q件衣裳?!?/br> 還在下雪,眾人是冒著雪回來換衣裳的。折筠霧就將殿下脫下來的衣裳抖了抖,放在一旁的火爐邊烤,然后問殿下今日想穿哪一件。 劉太監(jiān)早早的教過她這些,從提膳到穿衣,都對她細細的叮囑過,所以今日臨時要上陣,她也不是很緊張,有條不紊的給殿下寬衣,解帶,然后又按照他的意思換上一件白色的大袖,外面罩一件紅色披風,腳下踩一雙玄色鑲著金線的靴子,替他打理好腰間的玉佩,然后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太子低頭:“可熟悉了?” 折筠霧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熟悉了熟悉了。” 太子嗯了一聲,對著銅鏡里面看了看,“那你以后就在正殿里面伺候吧?!?/br> 折筠霧趕忙謝恩。等太子走了之后,她回去收拾包袱,因為在正殿伺候的意思是她以后就是前院的人了。 春隱很是羨慕,“即便是殿下將來娶了太子妃,有了側(cè)妃,良娣,侍妾等,你都不歸她們管,你只在前院跟著殿下就好了?!?/br> 折筠霧明白,她一邊收拾包袱,一邊想著劉太監(jiān)早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心中還是有些輕飄飄落不到地上。 即便所有人都覺得她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她自己也覺得,但還是有些飄忽。 “太快了……”她喃喃的道。 夏隱在旁邊勸她,“這就是眼緣。劉太監(jiān)和李太監(jiān)兩個人年歲相當,一塊進的東宮,怎么一個如今做爺爺,一個還得跟小盛稱兄論弟?” 做奴才的,主要看主子怎么想,可主子說來說去又能怎么想呢?看你一眼,覺得喜歡,便提拔你,覺得不喜歡你,便是你死了,他們也覺得死了一只螻蟻。 這就是奴才命。 “有的主子喜歡聰慧的,有的主子不喜歡聰慧的,都看各人的緣法,運氣,你是個有福氣的,殿下正好喜歡你。那你就大膽的去做,你年紀小,又是個宮女,劉太監(jiān)瞧不上你那點碎活,你能做的小盛又不能干,他不能去害你,還要跟你打好關系,所以你去了,正正好?!?/br> 只是當年她們以為去殿下身邊的人是自己,沒想到是折筠霧。 真是傻人有傻福。 春隱和夏隱在屋子里面幫著她收拾,衣裳首飾倒是沒有什么,只殿下給她的筆墨紙硯占大頭。 折筠霧還看見了上回被玉容“不小心”摔在地上的硯臺。 這只硯臺是殿下給她的小東西,專門讓她來嚇唬玉容。 玉容果然被嚇著了,好幾天對她小心陪不是,還要給她洗腳——折筠霧連忙拒絕,殿下問她的時候,她老實的搖頭,“嚇唬住她就算了,奴婢本來就是只嚇唬她的,要是最后奴婢還讓她洗腳,說不定一得意,將來還會變成她那般的人,整日使喚她。” 任何事情離開了初衷,那便不好了。 太子便覺得這丫頭是個老實本分的,他都差把人給捆在她面前讓她上前打一頓了,她卻只敢輕輕的過去踢一腳——這能解什么恨? 太子搖搖頭,覺得她膽兒小,人又良善,這種人,幸而到了他這里,不然在這吃人的皇宮里面,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凈,如今哪里還有機會去堅持自己的良善的初衷? 都變成了鬼了。 不過……他拍拍她的頭,“就算成了鬼,怕也成不了惡鬼?!?/br> 他說完就去南書房讀書,留下折筠霧和小盛兩個人琢磨:“殿下是希望我變成惡鬼嗎?” 還是小盛聰慧,“殿下是希望你不要被人欺負了,有句話叫做人善被人欺?!?/br> 折筠霧就認真的點點頭,“好,那我不能被人欺負?!?/br> 她也不能總讓殿下替她想法子。 于是再面對玉容的時候,她就會冷著臉——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小盛來這里找她,還笑過,“你在學殿下吧?殿下生氣的時候,就是這般?!?/br> 折筠霧:“是嗎?我都沒有意識到。” 但是不知不覺之間,她確實不僅跟著殿下開始學字,學書,還開始學習了做人和形態(tài)。 之前她在后院的時候還不顯,進了前院,從早上起床到睡覺都跟在殿下的身邊,再加上馬上過年,南書房里面不上課,眾位皇子各回各宮,便閑散了起來,太子也松散了些——不過他依舊每日要讀很多書,寫很多字,兩人常坐在小書房里面一對著就是一天,太子偶爾抬頭看她,便覺得她如今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怪。 臘月三十,太子從宮里面吃完夜宴回來,看見這小丫頭站在門口等他,無論是從站姿還是神態(tài)竟然有些像他,才終于明白這份怪從哪里來。 他今日心情還算好,笑著道:“你這是學著孤?” 折筠霧不好意思,“小盛也說是,可奴婢自己真沒覺得,但想著也不是什么壞事,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人,奴婢要是能學著你半分,想來他日也能被人稱頌一句?!?/br> 她真心實意,發(fā)自心內(nèi),實在是一點兒假也沒有,太子是個狐貍,怎么能聽不出,倒是高興,沒有覺得惱怒和見怪,“嗯,你這般想很好。” 折筠霧伺候他更衣,嘴巴就沒有停過。 “殿下,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就要過年了?!?/br> 她是九月來的,在東宮已經(jīng)過了四個月。 “會不會一眨眼,又是一年?兩年?” 太子坐在榻上,盤起腿看書,身前是炕桌,上面有書和筆墨紙硯,聽她說這種傻話,道:“人要是一眨眼能將這一年兩年過完,倒也是上天的恩賜……不然要受些磨難,平白折騰人?!?/br> 折筠霧這會子沒有別的事情做,爬上塌,坐在炕桌的另外一頭給殿下研墨,“那奴婢就祈求上天,讓殿下一輩子都沒有磨難,這輩子都不要眨眼睛?!?/br> 太子笑了笑,然后看著她柔了柔眼神,“小小宮婢,倒是敢祈求上天?!?/br> 但卻很享用她這份難得的純粹心思。 于是問她,“過年,你有什么愿望?” 折筠霧搖搖頭,“奴婢如今什么都不缺?!?/br> 見她如此傻愣,太子只好換個別的問法,“你可有什么心愿?” 他再次強調(diào),折筠霧總算聽懂了,她想了想,小聲的道:“其實,奴婢想要阿爹帶著家里的兄妹來京都看奴婢,然后告訴奴婢,當初是阿娘瞞著他們賣的奴婢,他們根本不知曉?!?/br> 太子臉冷了下去,嗤然一聲,想要說一句譏諷的話,卻到底沒有說出口。算了,一個傻子,你跟她計較什么? 她年紀還小,到底還沒有想明白,即便世間父母,也有不配為人父母者,她希冀的東西,可能永遠不會出現(xiàn)。 折筠霧瞧著他的臉色,低下頭,“殿下,你別惱怒奴婢,許是再過一年,奴婢就不希冀他們來找奴婢了。” 要找的話,早就來了,不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 每一個宮女太監(jiān)的背后,都有一個悲涼的故事,折筠霧覺得自己還有念想,也不算是太壞的。 太子就發(fā)現(xiàn)她又繼續(xù)在那里自我安慰了。他搖搖頭,覺得這實在不是個好性子。 折筠霧縮縮脖子,小聲的道:“其實奴婢這種性子也沒有什么不好的?!?/br> 知足常樂,還能自我排解。 一個奴婢適合這般的性子,不然你高傲,高傲給誰看?誰都可以踩你一腳,深宮里面,老實本分比高傲的強,活的久。 這話是夏隱跟她說的,折筠霧一直記在心里。 她就是個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