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師父的娘？

    什么垃圾娘？

    她從沒聽她師父說過父母的事，也沒從掌教那聽說過，她以為是她師父父母是凡人，掌教沒見過，才沒提起過，但看現(xiàn)在這情況，是她師父的母親太辣雞，誰也不愿提起，怕傷了她師父的心吧。

    她想要從顏今歌懷里跳出，撞開著女人，護(hù)住她師父，但發(fā)現(xiàn)，自己沒法動。

    裴惜惜：“……”

    她師父不允許她改劇情。

    裴惜惜哎了一聲，對她師父多有憐惜，恨不得穿越到她師父小時候，抱抱幼小的師父。

    “你懷里是什么？”女人“啪”地一下打在小團(tuán)子顏今歌手上，頓時他手背通紅，歪到腰邊，露出腹間鼓鼓。

    她從顏今歌懷里掏出水晶球，罵道：“你個討債鬼，也配玩法器？”

    顏今歌跳起，想要奪回水晶球，女人伸手一推，將顏今歌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個沒用的廢物，留不住你爹，還想有玩具？”她將水晶球往門外用力一扔，又用捆仙繩將顏今歌捆住，懸掛在樹下，道，“你好生反省?！?/br>
    大雨順著大樹葉縫往下落，成珠似瀑地打在顏今歌身上，將他一身麻布淋濕。

    雨水冰清，狂風(fēng)冷冽，不多會兒，顏今歌便動得嘴角發(fā)青，渾身顫抖。

    裴惜惜費盡力氣，從她師父給的禁錮中掙脫，揮舞著翅膀飄動顏今歌身前，她雙翅化作雙手，又抱住顏今歌，道：“她說得不對，你不是討債鬼，也不是廢物，你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你的存在，獨一無二?！?/br>
    “還有，你爹娘的事，和你無關(guān)，你是無辜的。你娘將大人的事遷怒到你身上，你娘無能懦弱，欺負(fù)弱小，是你娘不對?！?/br>
    顏今歌眸中死寂散去，漸漸凝出一抹亮光，他問：“是嗎？我沒錯？”

    “你沒錯?！迸嵯Э隙ǖ?，“這件事天底下誰都有錯，就你沒錯。”

    他的出生不受他選擇，他不該成為大人的發(fā)泄工具。

    “我沒錯?！鳖伣窀柚匦碌皖^，“我沒錯，為什么她一直懲罰我，讓我反??？”

    “因為她是無恥的大人，是要被推翻，被懲罰的卑鄙者?！迸嵯踔伣窀璧哪槪屗币曌约?，“你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懷疑自己。你最無需懷疑的，是自己。我將你放下來，好不好？”

    這是顏今歌的幻境，除非是她師父愿意，否則她沒法解開繩索。

    “可是你放我下來，那個女人會更生氣。她生氣時，會用針扎我，那更痛?！鳖伣窀桀澲曢_口。

    裴惜惜又想爆粗口，想用最臟的話罵那個女人，但因為她是顏今歌的母親而忍住了。

    怎么會有這樣的母親？

    就算不愛孩子，面對那么小的幼崽，怎么狠得下心虐待？

    “沒關(guān)系，我可以帶你走。”裴惜惜捧著顏今歌的臉，道，“帶你去那個女人到達(dá)不了的地方，這樣她再也不能傷害你了?！?/br>
    顏今歌沉默許久，道：“好。”

    裴惜惜迫不及待伸手去解捆仙繩，得到顏今歌允許，之前怎么也掙不脫的捆仙繩一扯就開。裴惜惜馱著顏今歌，雙手幻化成翅膀，往外邊飛去。

    顏今歌放棄對幻境的控制，裴惜惜輕而易舉地接管幻境，她先變成一團(tuán)云托著顏今歌，又施法訣將顏今歌身上的雨水弄干，后來又看那身麻衣不順眼，取出一身喜慶的黑紅雙色襦衫放到顏今歌身前，道：“換身干凈衣服吧?！?/br>
    顏今歌望著新衣服，伸出手虛摸摸，又收回手。

    他啞著身子道：“我臟?！?/br>
    裴惜惜又幻出溫泉，載著來到溫泉邊，將新衣服放到溫泉邊上的干凈石頭上，道：“你先沐浴，我去抓妖獸。”

    顏今歌眼疾手快地抓住裴惜惜一角，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

    “怎么了？”裴惜惜問。

    顏今歌慢吞吞地收回手，搖頭道：“沒事?！?/br>
    但一看他那神情，就是有事。

    都怪那該死的女人，害得她師父完全沒有小孩樣，欲.望壓抑著，不敢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什么都往心里憋著。

    這是不健康的。

    裴惜惜沒有動，上前再次抱抱顏今歌，鼓勵地開口，“你有什么話，都可以跟我說，我是你專屬小仙女，你有什么愿望，我都能滿足你呀?！?/br>
    顏今歌抬眸，視線落到裴惜惜身上。他瞳孔漆黑，看人看物時，顯得很是專注。

    他手摩挲著麻衣衣邊，不太確定地問：“真的嗎？”

    “真的?！迸嵯Э隙ǖ亻_口，鏗鏘有力，力求將自己的情感傳遞給她師父。

    作孽哦，瞧那女人都做了什么，將她師父害成這樣。

    “你真的屬于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顏今歌又問了一句。

    “對?！迸嵯г俅魏敛华q豫地應(yīng)了，“我永遠(yuǎn)屬于你，不會離開你?！?/br>
    裴惜惜眸光驀地一亮，談戀愛的機(jī)會這就來了不是？

    讓她師父和這水晶球日常相處，等他師父成年，她在讓他師父為水晶球捏臉，之后談！戀！愛！

    “我知道了?！币灿涀×?。

    顏今歌定定地瞧著這長著雙手的水晶球，瞳孔純黑一片，深邃得仿若夜空。

    “我去沐浴了?！鳖伣窀柁D(zhuǎn)身，跳進(jìn)溫泉。

    裴惜惜瞧了兩眼，沒瞧出她師父情緒有哪不對，才飄了出去。

    雖然她師父現(xiàn)在是小男孩，但也要注意隱私，沐浴不能偷看。

    溫泉外邊，裴惜惜幻化出妖獸rou湯，之后脫離水晶球，讓水晶球飄在大鼎外邊，等顏今歌。

    現(xiàn)在顏今歌已經(jīng)看重水晶球，不再需要她來推動進(jìn)度條，自然可以功德圓滿。

    她臨走前，本來想要偷偷地揍那女人一頓，但發(fā)現(xiàn)自她帶著她師父離開后，那小樹林、茅草屋以及那女人，都化作一片混沌，她想揍也揍不到，只得作罷。

    小團(tuán)子顏今歌將自己洗得干干凈凈，又用干凈的毛巾擦凈身上水滴，毛巾曬得干燥，上邊帶著陽光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但很舒服。

    顏今歌眼底微微歡喜，將擦了身子的毛巾疊好放到一旁，又取過干凈的衣服，一件件的穿到身上。

    衣服黑紅雙色，無論是黑色還是紅色，顏色都很深，稱得他膚色愈發(fā)白.嫩，猶如玉童。

    他將衣裳整理好，頗為舍不得的撫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一舉一動，盡是對新衣服的珍重。

    幻境外邊裴惜惜瞧見了，鼻尖一酸，眼底含淚。

    她師父何曾這般卑微過，不過是一件新衣服而已，竟這般小心翼翼。

    可恨，她不是時魔，不能穿越時空，回到她師父小時候，不然她一定要將她師父從那女人搶過來，將她師父的童年全給補(bǔ)上。

    顏今歌整理好衣服和頭發(fā)，才面露期待地往外邊走。

    隨著他前行，他眼底期待一步步消失，那曾亮起的光一點點熄滅，暗沉得似海底深淵。

    說好的不會離開他的，騙子。

    他沒看水晶球半眼，坐在大鼎邊，滿臉麻木。

    他是不受期待的人，也是不該存在于世的人，他還在期待什么呢？

    裴惜惜望著好似從骨子里散發(fā)出孤寂的顏今歌，想也不想地回到水晶球內(nèi)，張開手抱住了他。

    顏今歌沒有哭，但裴惜惜從他背影，卻好似看到他在蜷縮在那狹窄的立柜空間內(nèi)，無聲哭泣。因為無人會在乎，所以連哭都要躲起來，捂住嘴，不敢讓人發(fā)現(xiàn)。

    裴惜惜抱住顏今歌，心底盡是憐惜。

    顏今歌身子一僵。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他眸底的死寂一點點地又重新亮起。

    它沒有離開，它還在。

    他轉(zhuǎn)身，抱著水晶球，道：“你剛才，是去了天上嗎？”

    裴惜惜微驚。

    之前她便猜到他師父能認(rèn)出她，但沒想到這么敏銳。

    她安撫道；“對啊，我上去說一聲，以后就留在你身邊了?！?/br>
    顏今歌緊緊抱著水晶球，道：“以后你再回天上，與我說一聲?！?/br>
    他說這話時，眼皮遮住眼底的暗沉，只手上又用了幾分力。

    “我不會再回去了。”裴惜惜哪還敢再隨意脫身，他師父之前，太可憐了。

    她要將她師父捧在掌心寵，狠狠寵。

    說做就做，裴惜惜根據(jù)無霜峰的住房，先幻出一座梅林，又在梅林里，起了一棟四合院。

    之后，新衣服、新鞋子、新發(fā)冠什么的，堆滿衣柜，廚房里什么都有，她師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若是無聊，裴惜惜給她師父放動畫版西游記，想釣魚，梅林里邊有河，想飛上天，她幻化成云載著她師父上天，餓了給他吃山珍海味，渴了喝靈髓玉液，冷了戴暖玉鳳氅，熱了涼風(fēng)徐來。

    反正是她做主的幻境，她樂得將她師父寵上天。

    又一天顏今歌乘坐在裴惜惜身上飛了一圈，最后落到懸崖邊上看落日。

    顏今歌抱著恢復(fù)成水晶球狀的裴惜惜，望著將彌漫云海以及東邊天際染成橘黃色的夕陽，感受著不大不小不冷不熱一切都恰好好處的涼風(fēng)，對水晶球道：“我感覺，美得像夢一樣。”

    水晶球是他出生至今，第一件擁有的屬于自己沒被那女人丟掉的物品，也是第一件神奇的能滿足他所有愿望的伙伴，如果這是夢，他希望永遠(yuǎn)不會醒來。

    這樣，他就能永遠(yuǎn)和他的小伙伴在一起。

    可惜，這僅僅是夢。

    他不會耽溺于夢。

    裴惜惜正溫情脈脈地和她師父一起看夕陽，她將自己見過的最美夕陽呈現(xiàn)在她師父眼前，想讓她師父感受世間一切美好，但乍然間，夕陽破碎，她眼前一黑，再有意識，是站在樓房前邊的院子里。

    裴惜惜仰頭望著二樓西邊的窗戶，便算她沒瞧見，她也很肯定，自己是被她師父，從二樓那大開的窗戶丟下來的。

    裴惜惜雙腳一蹬，踩上西邊窗戶。

    她望屋里瞧去，顏今歌坐在對面窗戶，正望向窗外河邊桃花，似是沒察覺到裴惜惜的動作。

    但這怎么可能，渡劫仙尊感官那般敏銳，莫說裴惜惜這么大個人跳上來，就算是一只蚊子飛上來，其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暫時不想理會她。

    裴惜惜定定地瞧著顏今歌背影片刻，好似又看到幻境里，躲在小小的立柜里的孩童，在自己的安全之地，不愿接觸外人。

    她垂下眼眸，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般，若無其事地走到顏今歌對面坐下。她略帶委屈地指責(zé)道：“師父，你怎么能丟我？”

    聽到小徒弟撒嬌的聲音，顏今歌眸底冷意散了些，他沒有回頭，只輕飄飄的開口：“師父丟徒弟，還要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