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我要見他，把地址發(fā)過去?！?/br>
    邱楊仍然遲疑：“如果沈總不來呢？”

    陸問君靜默一瞬，之后篤定道：“他會來的。”

    -

    這家私房菜館位置鬧中取靜，頗為隱蔽，古樸的老榆木門牌上，只有一個簡單而鋒芒畢露的毛筆字：問。

    低調(diào)過了頭。

    店里沒有多余的服務(wù)員，店主本人親自招待。

    眉目和善的中年男人，四十來歲年紀，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們這里一天只招待四桌客人，今天已經(jīng)訂滿了?！?/br>
    但目光觸及沈灃，明顯一怔。

    沈灃叫了聲：“民叔?！?/br>
    店主頗為驚訝：“小沈啊……你、你回來了？”

    沈灃沒說話，店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忙把他們引向最里面一間不對外開放的包廂。

    “沈總，你認識這個老板嗎？”

    跟沈灃同行的是技術(shù)部的唐總監(jiān)，見狀奇怪。

    路安的陸總臨時約他們吃飯，定了這家聽都沒聽過的私房菜館，要不是跟著沈灃，他壓根找不到路。

    沈灃表情瞧不出什么來，只說：“認識?！?/br>
    這是陸問君的店。

    她母親留下的，經(jīng)營不善，被她換了門頭保留下來。不接待大眾客人，一天只有四桌，營收寥寥無幾，一應(yīng)開支都是從陸問君的私賬上出。

    店主是胡阿姨的兒子，一只耳朵沒聽力。

    推開包廂門，一道身影站在西側(cè)實木條桌前，正看墻上的字畫。

    聽到聲音，她轉(zhuǎn)過身，唇角微微一彎，帶著毫不意外的從容：“沈總?！?/br>
    “陸總，你好！”唐總監(jiān)在future幾年，早就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陸大小姐，他管研發(fā)的，不常出來應(yīng)酬，一下有點用力過猛，快步走過來，熱情地伸出手。

    陸問君輕輕回握：“久仰唐總監(jiān)大名，今天的發(fā)布會很成功。”

    “哪里哪里。沒想到陸總認識我，還特意請我吃飯。其實今天我們沈總本來已經(jīng)約了人，不過陸總相邀，我們肯定說什么都得推了。”

    今天發(fā)布會，光是晚餐邀請就收到十來個，他其實也沒想到，沈灃推掉所有邀約，最后接的是路安。

    陸問君話題的中心都在發(fā)布會和光伏路面，這是唐總監(jiān)的專業(yè)領(lǐng)域，他侃侃而談，也沒注意沈灃靜默坐在旁邊，很少開口。

    唐總監(jiān)倒了酒敬陸問君，想起什么又詢問：“聽說陸總胃不太好，之前還做過手術(shù)，能喝嗎？”

    陸問君說：“當然可以?！?/br>
    菜幾乎沒動，酒一杯接一杯。

    唐總監(jiān)不勝酒力，中途去洗手間，房間內(nèi)只剩兩人。

    陸問君手指捏著小巧玻璃杯，剩一半白酒在里面。

    最近胃痛不常犯，只是今天一下喝得猛，空腹，此時有幾分灼燒感。

    她撐著頭，去看對面沈灃。

    他面色如水，隔著張桌子，目光平平地望著她。

    陸問君直起頭，“沈總平時應(yīng)酬別人，話可沒這么少?！?/br>
    “陸小姐約我來，應(yīng)該不是為了閑聊?！?/br>
    陸問君把酒杯重新倒?jié)M，起身走到他身旁。

    她最近又瘦了，黑裙腰線收窄，瞧著有幾分伶仃之感。

    陸問君把他桌上沒動過的酒杯拿起，遞至他面前：“崇峖灣環(huán)線項目，跟我合作。另外，我要你們所有技術(shù)的共享權(quán)限?！?/br>
    第13章 .13你吃定我會心軟嗎？

    她居高臨下，餐廳的燈剔透澄明，將她照得宛如白玉。

    “陸小姐真敢開口?！?/br>
    沈灃黑色瞳眸沉靜，不見波動，只是嗓音聽起來格外淡漠，“是什么讓你認為，我會答應(yīng)你如此不合理的要求?！?/br>
    那杯酒他不接，陸問君便放下。

    “聞書景和你合作，所圖跟我也不差。他這個人，只要他想要，就會處心積慮弄到手，不挑什么手段。跟他合作，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br>
    “陸小姐未免太自信。我未必一定要與你們其中之一合作。”

    陸問君輕輕一笑：“以你們future現(xiàn)在的資源，這么大的項目，吃得下去，可沒那么容易消化。再者，我要是跟聞書景聯(lián)手，你一樣也沒幾分勝算?！?/br>
    合作是必然，問題在于，三者之中，誰能強強聯(lián)合。

    “既然如此，陸小姐何不跟聞總合作?！?/br>
    “我說了，聞書景那兒，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陸問君看著沈灃的眼睛，沈灃也看著她。

    他們在燈下對視彼此，看不見的枝蔓在空氣里攀緣而上，朝著他伸出柔嫩的枝芽。

    沈灃開口，枝芽潰碎，他聲音不起波瀾：“你和他的胃口都一樣大，對future來說，并沒區(qū)別?！?/br>
    “光伏公路的路面損耗是一個致命問題，后續(xù)養(yǎng)護和前期建設(shè)一樣重要，在維修養(yǎng)護方面，路安是最好的，不選我是你的損失。十五局的工程質(zhì)量不如路安，去年才出過高架橋路面?zhèn)确鹿剩也唤ㄗh你選擇他。”

    沈灃不為所動：“陸小姐的理由，不足以說服我?！?/br>
    陸問君輕扯唇角，問他：“沈總想要什么條件？”

    沈灃平平反問：“陸小姐能提供什么條件。”

    仿佛一張弦在兩人之間來回拉扯。

    靜默數(shù)秒，陸問君的手搭到他身后椅背，略微低下頭，仿佛有曖昧的熱息在她唇齒間游蕩。

    “那要看，沈總想要什么?！?/br>
    沈灃偏開眼：“陸小姐手里，沒有我感興趣的籌碼?！?/br>
    他的平靜就像凝固的流水，投入任何重量的石頭，都不能激起漣漪。

    陸問君靜默看他片刻，眉梢輕輕一抬，直起身道：“我敬沈總一杯?！?/br>
    右手玻璃杯遞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五十三度烈酒，她方才就已經(jīng)喝了不少。

    “一杯夠嗎？”

    她問著，沈灃不作答。

    陸問君慢條斯理拿起酒瓶，斟滿空杯，一仰而盡。

    沈灃仍然不動聲色。

    她又倒第三杯，往唇邊遞。

    杯沿碰到嘴唇，卻一輕晃，她手腕被人攥住。

    陸問君垂眸，對上沈灃眼睛，深不見底。

    他仍是之前坐姿，端正雅雋，下頜卻緊繃。

    沈灃攥緊她手腕，瑩白膚色在他掌下，手背伏起筋骨形狀。

    陸問君只看著他，不動，不說話。

    微微挑著的眉，證明她有意為之，且早已預(yù)測到走向。

    光被她擋去，照不進他眼里，昏昧光影讓他眸底幽澀晦暗，看不清里頭卷涌的浪潮。

    “你吃定我會心軟嗎？”

    “那你會心軟嗎？”陸問君反問。

    房門推開，店主見到兩人姿勢一愣：“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沈灃放開手，已然恢復(fù)之前的冷靜。

    陸問君擱下酒杯：“沒事。拿過來吧?！?/br>
    店主手中托盤放著一只四寸大小的精巧蛋糕，極簡單樸素的樣式，奶油粗粗抹平，上頭不見任何文字、裝飾。

    他放下蛋糕就走，替兩人帶上門。

    陸問君將僅有一只藍色纖細蠟燭插上去，咔——點火器燃起火苗，引燃蠟燭。

    蛋糕放在沈灃面前，她放下點火器，回到對面座位，對他說：“生日快樂?！?/br>
    沈灃坐在那里，靜默看著她。

    空氣里有不知名成分，將時間拉長，讓蠟燭燃燒的速度變慢。

    微弱火光輕輕晃動，火苗漸漸地下降，在無人理會之中，燃燒至末尾，一點一點熄滅。

    唐總監(jiān)姍姍歸來：“真是不好意思，陸總久等了——噯，怎么還有個蛋糕？”

    “老板送的?！标憜柧f。

    “老板還送蛋糕啊。這家店確實不錯，味道好，價格不貴，還這么有人情味，陸總選的地方，果然不同一般?！?/br>
    唐總監(jiān)回來，話一多，屋里無形蟄伏的藤蔓悄聲散去。

    他喝得有點上頭了，又看陸問君仿佛沒事人一樣，覺得自己是男人，又代表公司，不好露怯，倒了酒正要再敬。

    旁邊沈灃擱筷起身，拿上外套。

    彬彬有禮卻又疏淡的語氣道：“今天就到這里。多謝陸小姐款待?！?/br>
    陸問君靠著椅背，微笑：“協(xié)議擬好之后會發(fā)給貴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