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神州道 第17節(jié)
高文的聲音在風聲和馬蹄聲中顯得有些支離破碎。遙望北邊,雖然還看不到那個灰谷鎮(zhèn),但風吟秋眼中還是有了絲絲期待之色。 這個時候的西北方,遠離風吟秋和高文幾百里之外海蝦河口處,沐沁沂浮上水面,睜開了眼睛,從那種半冥思半出神的玄妙狀態(tài)中醒過來,有些恍惚之后,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一陣驚喜之色。 從奧斯星城入海順洋流而上,直至這個帝國最北端的河口,總共足有近兩千里之遠,一般的海船差不多都要十天左右才能到達,而她不過才花了三天,或者說只是在洋流之中冥思了三天而已。而且早在十數里之外的時候,只是憑著對水流的微妙感覺就找到了這里。 當然她高興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周圍水流的活躍,親近,好像全都成為了自己的肢體,自身意識的延伸,細細體會,其中似乎還有更多更廣更深層次的玄妙。想不到借助歐羅神道之力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就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就算是在神州大地,她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當然這從根本上來說已經偏離了五行宗道法的本質,真正的神道之路也并非是那么好走的。在冥思中越是清晰地感受到這歐羅大陸的元素真靈,或者以歐羅大陸的叫法叫做水元素之神,越是能被那浩蕩,無邊,純粹的感覺所吸引。多年修煉的神水宮心法,還有那些水行道法的法門,就像本能一般地化作朝這元素真靈靠近的“途徑”。 但在沒有既定的嚴格的儀式來規(guī)范感悟程度的深淺,也沒有具體的教義來定義自身和感悟出的概念的情況下,那也并非全然是好事。人之一身,與天地相比不過是浮塵一般微不足道的渺小之物,但在神魂最深處卻又隱隱與這天地本質所共鳴相接,在感覺到遠比自身浩大純正的天地之時,一旦自身心境體悟跟不上,一個不慎就會把持不住迷失其中。 好在相對于這暫時還不確定的危險來說,現(xiàn)在這神道之路帶來的飛速提升倒是實打實的。沐沁沂可以肯定,相比之前離開奧斯星城的時候,自己的實力又有不少上升。 姓風的臭小子,遲早便要你大吃一驚,再不敢小看我。沐沁沂銀牙暗咬。她悄悄去守護之手的教會中打聽過,風吟秋和高文兩人就是朝著這北方而來,據說是追尋那些邪教徒的蹤跡。她現(xiàn)在這樣從海中繞進河口中去再逆流而上,都能比他們走陸路還快。等自己先一步查清楚了那些邪教徒的底細,在那些邪教徒的據點之中等著他來,也不知到時候他會是怎么樣一番表情。 從海水中直立著緩緩升起,一身的衣衫和頭發(fā)上卻一點水痕都沒有,沐沁沂深深吸了一口許久沒有呼吸到的真正空氣,就在這海面上漫步而行向著前方的河口而去。那里有一個方圓數十丈的河中小島,她打算在上面好好地休息一下,將一路消耗的精神元氣都補充完畢,然后這才順著河流逆流而上。 來到這小島岸邊,沐沁沂忽然愣了一下,從腳下的水流所感覺到的,這個河中小島的水面之下居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空蕩蕩的,直接與水底地面相連的只是極小的一塊,與其說是島,不如說是一座宛如冰山一樣漂浮在水面上的東西。 這無論如何不會是自然生成之物,但是放眼望去這座河口小島又并沒有半點異狀,樹木雜草叢生,飛鳥爬蟲處處都有,看起來生機盎然,地勢逐漸往中間拔高,在中央形成一個小小的巖石小山。 正要想著是不是下水去看看這小島底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忽然一陣亂動,然后從里面鉆出一個人來。 這是個約莫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輕男子,黑眼黑發(fā)黃皮膚,面目看起來是完全的神州人,只是身上的衣衫卻是和那些歐羅人一樣。這男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睡眼朦朧,看起來居然是正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午覺的樣子,但是那一蓬低矮密集的灌木叢無論如何不像是能夠讓人舒服睡覺的地方。 信步走到岸邊,這男子拉開褲子對著河中就撒起尿來,一邊漫無目的地隨意左右張望,直到看到了不遠處站在水中的沐沁沂,動作才一下僵硬起來,睡眼朦朧的眼睛一下瞪得斗大,飛快地將脫了一般的褲子提起系上,也不管有不少剩下的都尿到了褲子上。 “這……這位姑娘……得罪,得罪,罪過罪過,我,我……你,你是……” 年輕男子捂著尿濕的褲子,半蹲在地,滿臉通紅。他絲毫沒有那種在荒郊野外遇見詭異生人所該有的警惕或者慌亂,只是像個在村口遇見鄰村來串門的大姑娘一樣,全都是尷尬和不好意思。而他口中所說的雖然也是神州中原的官話,卻帶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味。“你是哪一家的姑娘?我怎的沒有見過你?還有你怎的跑出來了?還站在水里面?” 沐沁沂忽然覺得分外有趣起來。 第二十九章 “這邊請,劉法師閣下?!?/br> 前面的侍衛(wèi)躬身伸手示意,劉玄應就算是聽不懂那個別扭的稱呼,也明白什么意思,邁步走了過去。后面的洪通譯抹了抹額頭上因為緊張而冒出的細汗也快步跟上。 走過略顯陰暗的走廊,然后就是一個寬廣明亮的大廳,大廳中間是一個直徑五米的原型大桌,十來個穿著華貴衣衫的歐羅男子正圍繞著圓桌而坐,看見劉玄應走進來,一個胖胖的老頭就站起來,滿臉微笑地伸開雙手,大聲說:“啊,歡迎,終于看到這位來自西方大陸的神奇的法師劉先生了。我是阿托金?羅斯切爾德男爵,代表西海岸法師議會歡迎您?!?/br> 其他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了劉玄應,坐在這里的所有人當然都聽說了這位能空手拆掉奧法復興會的戰(zhàn)爭魔像的神奇西方法師,不過這還都是頭一次見。之前有過不少人曾私下邀請過這位西方法師,但卻都沒有收到回應。 “諸位好?!眲⑿獙λ闹芄笆肿鞫Y,對四周投來的或是好奇或是質疑或是不屑的目光處之淡然,依然是和在其他絕大多數時候一樣的溫文爾雅風度卓然。 洪通譯連忙說:“來自大乾帝國使節(jié)團的法師劉玄應,向法師議會的諸位法師問好?!?/br> “真是神奇的西方語言,三個音節(jié)就能表達出這么復雜的意思。”叫做阿托金的胖老頭笑瞇瞇地搓搓手?!鞍?,那邊請坐吧。我們專門給您留下了位置?!?/br> 洪通譯的臉紅了紅,他也不知這胖歐羅老頭是有譏嘲之意還是真心以為,也不再敢多說什么,只是站到了劉玄應的背后。跟隨劉道長來參加這些歐羅人的會議,聽說這些歐羅法師還是這片地面上的諸侯,雖說是蠻夷之輩,但畢竟身份非同小可。洪通譯這些天來他也對這歐羅大陸曾經的繁榮有所了解,也由不得有些忐忑。 “洪通譯不用緊張,今日我們就只是來看看罷了。”劉玄應沒回身,好像就看到了洪通譯的窘迫模樣,語氣平淡地說道?!奥狅L先生說,這幫歐羅法師雖然占據了朝廷大義,但手中實力卻不多,說不得還要想辦法來拉攏我們。我們拿住自家位置,自然能榮辱不驚。今日是替風先生來出席的,也看看這些歐羅法師的虛實?!?/br> “是。”洪通譯咳嗽一下,勉力提起精神仔細看向了其他在座的法師。 “啊,諸位,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這次原本是邀請的另外一位法師風先生來參加的。但是那位風先生有臨時的急事離開了這里,于是就請這位尊敬的劉先生作為全權代表。那位風先生是使節(jié)團護衛(wèi)軍的總參謀長,這位劉先生是首席大法師,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br> 阿托金胖老頭站起來揮動短胖的手,給在座的諸位法師介紹。他說話聲音抑揚頓挫,表情豐富,還配上相對的肢體語言和姿勢,每段話之前好像都要習慣性啊的一下來吸引眾人注意,看起來頗有感染力。 “反正是你羅斯切爾德家的麻煩,隨便你吧?!眻A桌另一邊的一個老頭不咸不淡地聳聳肩。 “啊,那好吧,來自各個家族的諸位閣下都已經到齊,我們就開始今天的正式議程了?!卑⑼薪鹉芯襞呐臐M是rou的手掌?!鞍涯莻€家伙帶上來吧。” 在四名守衛(wèi)的押送下,衣衫破爛,一頭亂發(fā),看起來已經和乞丐無異的老烏鴉被帶了上來,這個曾經在奧斯星城暗中呼風喚雨的黑幫老大這時候已經沒有絲毫往日那種神氣,步履蹣跚動作遲緩,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啊,就是這個人了。奧斯星城幸運埃羅商會的主人,法夫海德先生。相信在座的諸位有些還認識他。實際上,我也曾經和這位成功的商人先生有過一些短暫的接觸和友誼,對他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深表遺憾。” 阿托金男爵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實際上也確實如此,這位大商人每年供奉給他的金幣可不少。不過和復興會的危害比起來,那些金幣也算不了什么了。他繼續(xù)說:“但是他投靠了復興會的法師,幫助cao縱邪教徒,幫助暗殺我那親愛的弟弟,帶給了奧斯星城巨大的傷害。所幸在兩位西方法師的幫助下,我們擊退了那兩名復興會的法師,抓住了他?!?/br> “關于復興會居然在我們西海岸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相信沒有任何人不感到驚訝和憤怒。他們居然鼓動邪教徒暴亂,居然暗殺一位真正的帝國貴族!還指使流氓土匪襲擊神職人員并栽贓給其他貴族,意圖挑起貴族們和神殿的沖突!難道他們已經失去了和我們同為貴族的驕傲了嗎?這實在是難以相信!” 阿托金男爵有些激動地揮舞手臂,口沫橫飛:“我們必須弄清楚他們到底想搞些什么!搞清楚到底是我們中間有人和他們勾結想要獲取什么不正當的利益,還是這些偏激的家伙自己在圖謀些什么瘋狂的計劃。我們必須搞清楚!”說著他指了指被押著的老烏鴉?!八晕覀儸F(xiàn)在就來公開審問一下這個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商人。我先聲明從他被抓捕的那個時候開始,為了公正和安全起見,我們羅斯切爾德家族,安東尼家族,羅蘭家族相互交叉監(jiān)督看守,隨時都有來自三個家族的法師守衛(wèi),保證了沒有人私下和他接觸過?!?/br> “好吧,現(xiàn)在告訴我們,法夫海德先生,你和那幫瘋子法師合作到了什么地步?你對他們的陰謀知道多少?他們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們?還有,你們知道了又能怎么樣?”老烏鴉抬起頭來,掃視了一下面前的十多個法師,神情中雖然有沮喪有憤怒還有絕望,但是面對這些看似高傲的貴族老頭,他并沒有一絲恐懼和怯懦的意思。 和他之前最擔心的一樣,他被卷入的漩渦實在太大,即便是想方設法抱緊了復興會的大腿,最后還是只被余波波及就落得身敗名裂。他苦心經營幾十年的根基就如沙灘上的城堡一樣不堪一擊。實際上,這兩天來還是有忠心的手下聚集起來想要把他給救出去,但是感覺到了危機的貴族法師們也拿出了全力來看守他這個最重要的證人和線索,有整隊的精英家族護衛(wèi),邀請來的神殿牧師不說,還有兩名一般是用作家族壓箱底力量的高階法師。有一次那些手下們都已經沖進了地牢,但也就在他眼前被塑能法術給變成了一地焦黑扭曲的尸體。 他現(xiàn)在幾乎可說是一無所有,但是這并不就會成為對這些貴族屈服的理由。幾十年的風雨廝殺,生死富貴早把他的內心磨練得剛硬無比,面前這些家伙在他看來并不比碼頭那些搬運工強到哪里去,如果是同樣的出身,他相信這里的人沒有一個能有他十分之一的成就。 “法夫海德先生。依照帝國的法律,你犯下的罪行足夠上十次絞刑架。但是看在你曾經對奧斯星城有過不少貢獻的份上,如果你能夠把你所有知曉的有關奧法復興會的事情說出來,我以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尊嚴發(fā)誓,一定赦免你的死刑。” 老烏鴉冷冷地笑了笑。阿托金男爵這一番聲情并茂,莊重又嚴肅的保證在他心里連最微弱的一點松動都沒有撬起來。這些家伙的誓言和尊嚴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有價值,至少離蠱惑一個從最低層爬起來見識過無數骯臟和血rou的黑幫老大還差得遠。 “我再說一次,我就算是說出來又能怎么樣?難道你們還敢要去找他們報仇嗎?最多只是查查自己內部,看看是哪個家族的哪個蠢貨和他們有聯(lián)系,乘機去挖上一塊rou吃?!?/br> 老烏鴉的話讓阿托金男爵還有在座的所有法師臉上都有一陣難堪的陰郁閃過。不得不承認這個黑幫頭目看得很準,這話一點錯也沒有。 西海岸法師議會是在帝國崩潰之后,由奧蘭多行省中殘余的法師家族們自行聯(lián)合起來松散聯(lián)盟。一般情況下,靠著和基礎教會的妥協(xié)和默契,法師議會還是能將奧蘭多地區(qū)中的絕大多數事情解決的。但奧法復興會的事確實超出了他們的能力之外,他們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想將自己內部有可能和復興會有聯(lián)系的家伙揪出來。 現(xiàn)在這在場的所有法師并不就是法師議會的主體,除了代表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阿托金男爵算是本家族的領袖,其他人也只是代表各自家族常駐在奧斯星城附近的代表而已。這其中所能代表的意義和執(zhí)行力又要再度下降不少。 “至少你可以承認,襲擊神職人員和西方使節(jié)團的人員,并栽贓給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事情確實是你和復興會的法師做的吧?”阿托金男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瞪著老烏鴉問。 老烏鴉瞥了眼劉玄應一眼,雖然之前只是驚鴻一瞥,但對這個西方年輕法師的印象極其深刻,徒手和戰(zhàn)爭魔像搏斗這可不是尋常能看到的光景?,F(xiàn)在看來這個西方人也是極有氣度,端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只是靜靜地聽著背后的翻譯人員的飛速話語。 也許是出于對強者的敬佩,而且這確實是個很無所謂的問題,老烏鴉點了點頭。 阿托金男爵卻好像是松了一大口氣,轉而看向劉玄應笑道:“劉先生,您看到了吧。他確實是承認了這一點?!?/br> “是?!眲⑿⑽⒁恍Γc頭。連日光神殿的人都沒在這里,說明這事其實早已經就沒人在乎了?,F(xiàn)在這不過是一種表態(tài)和示好而已。 “啊,好?!卑⑼薪鹉芯粢慌氖?,多少顯得精神一振,再看向老烏鴉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厲色。“那么,法夫海德先生,你是執(zhí)意不肯配合我們。那也就不要怪我們使用非常規(guī)的手段了?!?/br> “無論我怎么樣說,反正遲早你們也會用的吧?那又何必那么多的廢話?”老烏鴉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窮途末路時的猙獰。落到這樣的地步,受到精神系奧術的拷問那是肯定的,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依照法術等級的高低,還有施術者的水平,精神控制類的奧術往往對受術者的頭腦經常會帶來永久性的傷害。想要指望這些法師貴族的奧術水準和良心,無疑比指望母豬上樹還靠不住。 “這位法夫海德先生歷經多年的風浪,意志堅定,魅惑類的低階奧術可能沒有什么作用,直接強制控制的最好?!币粋€老頭輕飄飄地說。 “當然,我這里已經準備好了一張五環(huán)的‘心智控制’。大家可以檢查一下?!卑⑼薪鹉芯裟贸鲆粋€制作精美的卷軸放在桌上。其他法師有的拿起仔細看了看,有的只是隨意一瞥,傳遞了一圈之后就落回他的手中。 卷軸展開,中間設置的樞紐被最低單位的精神力激活,上面早已經設置好的奧術能量與魔網共振,卷軸化為飛灰的同時一蓬銀色光芒也在阿托金男爵的手中閃亮,隨后照射向老烏鴉的頭部。 該死的奧術!該死的法師!感覺著思維被奇怪的力量扭曲著,似乎要陷入一個不自在的夢境中,老烏鴉最后在心底怒吼一聲。他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他一直還以為對于他這樣已經算是正是加入了的下級成員,復興會多少會采取一些保護和營救措施呢。自己那十五萬奧金幣難道什么樣的保護都換不到嗎?難道那些瘋子法師就不怕自己把所知的東西都泄露出去嗎…… 最后一點意識和念頭也徹底被奧術的力量所扭曲,銀光中,老烏鴉的神色和表情都徹底呆滯了下來。多年歷練下來的心智毅力畢竟還是不能與五環(huán)奧術的力量相抗衡。 “這是五環(huán)奧術‘心智cao控’,非常地強大。生效期間受術者絕對聽從命令,那位西方的法師劉先生要不要試驗一下?現(xiàn)在叫這個家伙吃屎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命令的?!币粋€略微年輕些的法師帶著幾分傲氣,好像炫耀一樣笑嘻嘻地看著劉玄應問道。 洪通譯翻譯了之后也忍不住皺眉道:“這歐羅蠻子好生低俗無禮。既然能用這cao控心智之術,之前又何必逼問那人?” “自然是示意給我們看,之前的回答是絕非受法術cao控了。那胖老者倒是心細謹慎,面面俱到,其他之人便泛善可陳。看來確如風先生所說,這歐羅貴族法師良莠不齊,大多不足一觀?!眲⑿卮鸬溃粗婺看魷睦蠟貘f,又顯得頗為好奇?!斑@歐羅奧法也果然包羅萬象,居然還有這等如魔教的搜魂奪魄一般的法術,只是不知效用如何??上эL先生不在這里,否則他定然有興趣去一探究竟……” 那邊的阿托金男爵已經開始高聲對受控的老烏鴉發(fā)問:“現(xiàn)在,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奧法復興會的全部陰謀吧,還有西海岸法師議會中,有哪個家族是和復興會有所聯(lián)系的?” “是,他們是……” 剛剛說出開頭幾個音節(jié),老烏鴉忽然就停下了。他的表情依然呆滯,但是整個人已經飛快地起了變化,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全數變作了一種灰綠色,然后整個人就像充氣一樣地鼓脹起來。 “這是……”所有法師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老烏鴉的變化,只有阿托金男爵在短暫的呆怔后猛然聲嘶力竭地發(fā)出受到強暴的女人一樣的尖叫:“觸發(fā)定序術!腐囊!” 阿托金男爵一邊歇斯底里地尖叫,一邊連連后退,慌亂得差點被腳下的椅子給絆倒,一雙短胖手在法師長袍亂抓,終于抓出了一枚藍色寶石。其他法師有的也在手忙腳亂地朝外摸著法術物品,有的跳起來轉身就跑,也有的直接嚇癱在了椅子上連站都站不起來。 從異變開始,不過也只是兩秒左右的時間,老烏鴉已經腫脹得大了兩圈,依然呆滯平靜的面孔都在隆起的皮膚下變形,一些皮膚和肌rou已經在開始飛快崩解,眼看就要將這軀體內蘊含的恐怖力量爆發(fā)出來。 就在這時候,一雙手掌分左右兩邊按在了老烏鴉的身側,飛舞的星光閃爍間他身上的異變都放緩了下來。有些地方的軀體已經開始糜爛,放射狀的綠色氣息噴涌而出,但是卻無法越過那層看似稀薄的星光屏障。 出手的自然是劉玄應。其實在老烏鴉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出了異樣,但他還只是以為那是這些法師釋放的法術的正常效果,直到看見四周法師的尖叫慌亂才知道出了事,立刻飛身過來雙掌一攏,一式“星河周天”將變異的老烏鴉完全籠罩在其中。 “這是怎么回事?”劉玄應沉聲問道。不遠處的洪通譯連忙也向周圍的法師大聲發(fā)問。 “這……真是太神奇了……難以置信……”勉強回過神來,驚魂未定的阿托金男爵看著被劉玄應控制住了的變異老烏鴉?!耙欢ㄊ菑团d會的法師干的!他們用定序術觸發(fā)術什么的,把腐囊系列的法術種在了這個人身上。對,這是一些極端法師們控制走狗的手法,我們太大意了,居然沒有想到這個……”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洪通譯顯然不能明白那幾個奧術的名字。 阿托金男爵揮動胖手吃力地解釋:“就是說……他們設定了一個條件,把法術偷偷埋藏在了目標的身體里,只要滿足了觸發(fā)條件就會突然爆發(fā)出來。這樣的法術就是觸發(fā)定序術。至于造成這個家伙這樣的,是腐囊系法術,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總之腐囊系列的法術都很惡心,非常危險。瞬間把目標的所有生命力都轉化成死靈系的殺傷效果,有可能是腐蝕性極強的毒氣,有可能是致病性傳染性都非常高的毒氣,還有可能直接把人轉化成僵尸幽靈的。總之告訴劉法師閣下,千萬不要讓里面那一點點氣體跑出來,只要沾上一點就能要人的命……” 用不著洪通譯說,劉玄應自己也能感覺到,每一點從老烏鴉身上泄露出的氣息都帶著堪稱恐怖的毒性,只是完全被玄天星罡隔絕在內。那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那種幾息幾息就致死的毒性可以形容的,而是能將接觸到的人從根本上轉化作帶疾病的僵尸或者其他什么怪物,以神州道法來說已是先天之上的手段。 “果然好生毒辣?!眲⑿秃纫宦暎措p腳微微下蹲,然后帶著被控制住的老烏鴉一起如弩箭般地沖天而起。 哐的一下,劉玄應撞破上方的玻璃屋頂直飛而上,眨眼間就來到了近百米的高處,然后他雙手一抬,被玄天星罡裹住的老烏鴉又繼續(xù)朝上急升,變作了一個小黑點。 嘭的一下,老烏鴉的小黑點炸成了一片綠色的霧氣,很快又在高空的強風吹拂下煙消云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而在玄天星罡消失前最后的一絞中,那其中最為危險的毒性也從法則性上被破壞,散逸出去的煙霧很快就會在自然中迅速分解,不會留下絲毫后患。 劉玄應則飛速落下,百米高空落下的大力在他隨手一震間全數化解在半空中,周圍的法師只感覺一陣強風拂面,劉玄應就已經像沒有重量一樣地落地站穩(wěn)。 一片狼藉的大廳中一片安靜,所有法師都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半晌之后還是阿托金男爵那胖老頭啊地大叫一聲,滿面激動和欣喜地說:“太神奇了!太感謝您了!劉法師閣下,為了感謝您的救援,我代表羅斯切爾德家族宣布,我們家族一定會成為您最忠實的盟友!” 第三十章 “沐仙子,請。試試這歐羅大陸栽培出的荊南云霧,比起神州大地的又是如何。當年先父為避戰(zhàn)禍旅居于此,帶了幾株茶樹苗。這些年花了不少心思才能在這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xiāng)栽種成功,我輩才能有幸嘗此故土之香?!?/br> 對面一身儒家長袍的老者端起手中的茶盞,向沐沁沂微笑示意,姿態(tài)舒緩,儀態(tài)十足,分明是經年累月才能培養(yǎng)起來的儒門風采。沐沁沂舉起自己手邊上的茶盞,淺淺嘗了一口,倒也是一股清香。不過她向來不大喝茶,也不大能品出好壞,只能回答:“確是好茶……只是可惜,這水差了點?!?/br> “那可就沒辦法了?!崩险呤Α!斑@畢竟是河海孤島之中,卻沒辦法去尋上好山泉來配這好茶了。不過沐仙子乃是出身五行宗的高人,可能有辦法么?” “山泉之水自有天地靈性,以道法生造出的只能是死水罷了?!便迩咭蕮u頭笑了笑。在這幾乎滿地都是白膚異發(fā)的歐羅大陸,突然間能和這樣一個儒家老人對坐而品香茗,這倒也能說是匪夷所思了。而這大廳中的所有陳設,大至桌椅書柜一應家具,小至水壺茶盞旁邊書柜上的書籍,全數都是神州物件,如果只是呆在這里,根本感覺不到所處的實際上乃是異域大陸。 而還不算是最奇妙的。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看似寬廣的客廳,其實正是在之前她所發(fā)現(xiàn)的那一座河心小島的腹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將外面的天光引進來,透過上面的水晶將這大廳照耀得如同露天,甚至都還可以感受到日光帶來的絲絲暖意。 “張老丈這座小島假山確實是布置得精巧,可見是當真花了不少心思。真可稱得上是世外桃源,看起來乃是經年累月慢慢積累之功。奧斯星城那場風波,老丈能帶領家中族人全身而退絕非僥幸?!?/br> “不敢不敢,這破島子如何敢稱世外桃源,不過是置辦的一處避禍之所罷了。”老者卻是長嘆一口氣,神色間沒有絲毫的得意,反而有幾分蕭瑟。“遠在這風雨飄搖的萬里異域,一切心思也只是想著如何保存我神州血脈,一舉一動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無時無刻不想著退路。這才想盡辦法,斥巨資從那幫矮人蠻夷手中購得這一座廢棄了的浮島,當做最后的容身之所,想不到的是當真還有用得著的一天……” 居住在這小島內部的自然不是老人一人。實際上沐沁沂自己也沒想到,她不過是順流漂泊而來,居然就正好能碰到前些時日從奧斯星城避禍而出的神州族人,而這個小島,也是他們專門從矮人那邊悄悄購來的一座浮島艦。 矮人這一歐羅大陸上的類人異族,大多棲息在山體地底修筑的地下城之內,這北方的斯古特大山脈就是矮人在大陸上最大也是最后的棲息地,在奧法帝國時期也曾是苦苦支撐沒有陷落。這附近的北方軍團也是當年帝國時代因為應對矮人而組建的軍隊編制,一直遺留至今。 矮人因為身體粗壯沉重和天生習性,幾乎都不會游泳,但有些時候又必須出?;蛘叨珊樱颂焐H和土元素,族中也多有信奉土元素之神的牧師,于是就開發(fā)出了這種看似小島一樣的浮島艦。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就是一座巨大堅硬但是內部呈蜂窩狀空心的巖石,除了驅動不便之外,若論穩(wěn)當倒是勝過任何船艦,幾乎不懼任何風浪,而且內部空間極大,容納幾百人在其中生活也毫無問題。從這一點來說,這東西也確實是一個遁世避難的好去處。 沐沁沂之前偶然遇見的那個年輕男子,就正是老者族中的一員。當初從神州避禍東渡而來的都是舉家搬遷,雖然在這數十年間在歐羅大陸上也算開枝散葉,血緣關聯(lián)卻一直沒斷,尤其身在這異族蠻夷滿地的大陸,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只有更緊密。老者一聲令下,整個奧斯星城的神州族人全都在邪教徒動亂之前就乘船離開,躲來了這數百里之外的浮島之中。當日沐沁沂遇見的那男子就以為她也是隱居于這浮島中的神州人,和她攀談之下,聽說居然是從奧斯星城而來,是隨著如今神州朝廷使節(jié)而來的隨軍法師,震驚得不能言語,結結巴巴地請沐沁沂進浮島中來與族長一見。 沐沁沂正對這奇妙的浮島和內中之人很是好奇,當然欣然前往,這布置得滿是神州氣息的島中屋舍也讓她驚奇不已,只是等了半晌之后卻來人通知族長暫時急事外出了,還請這位法師在此暫等,而當她想要外出的時候卻又被告知,浮島內部通向外面的機關不知突然出了什么故障,居然全部打不開了。 當時沐沁沂有些微微慌亂,她知道自己終究是大意了,被同是神州族裔的外表麻痹了警戒心,須知這本是旅居異域苦苦求生的一群人,又是隱遁避禍之時,戒心和防備之心肯定是極重的。不過看看接觸到的所有的人對她都依然是恭敬有禮,她也暫時地放下心來,決定暫時等等。 果然,耐心在這島中等了一天之后,終于有人來告知,他們的族長已經及時歸來了,請沐沁沂過去一敘。至于那些出故障的機關到底修好沒有誰都沒有提,只是沐沁沂能感覺到有幾個精壯的男子在周圍,偶爾看向她的眼光隱隱有些提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