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塞進(jìn)袖中，肯定是密旨。

    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他自信能猜出七七八八。

    大皇子心臟怦怦直跳，恐懼和驚慌籠罩在他的心頭。

    他結(jié)結(jié)巴巴：“侄，侄兒……”

    晉王不想理會(huì)他，收回視線，大步離去。

    二月的風(fēng)已不像冬天那般寒冷，可大皇子站在暖閣外，仍覺得風(fēng)刀凜冽，嚴(yán)寒入骨。

    過了許久，他才整理了心情，求見皇帝。

    可惜等了一會(huì)兒后，小太監(jiān)一臉難色告訴他：皇上身子不適，不想見他。

    大皇子只覺得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老三還能做個(gè)藩王。

    老二只能做個(gè)庶民。

    將來皇叔繼位，他能留下性命、保全妻兒嗎？

    前朝有過類似的先例。像他這般處境的，沒能善終。

    明明二月份不算很冷，可大皇子卻忍不住雙手輕顫。

    ——

    沈纖纖喝了一盞茶，挑挑揀揀和忍冬等人說了幾件路上見聞。

    具體離京原因、細(xì)節(jié)，均未提起，只說宛城的舞獅、劃旱船，安陽的打鐵花等。

    忍冬機(jī)靈，知道王妃不愿說，也就不問，還主動(dòng)說起王府這幾個(gè)月來發(fā)生的一些趣事。

    雙方極有默契的避開了王妃出府的緣由和經(jīng)過，似乎真的只是隨義父母回老家探親一般。

    福伯將這幾個(gè)月的賬本呈給王妃看，悄悄覷著其神色。

    在王妃看賬本的間隙，福伯已經(jīng)想象了五六種王妃在外的生活。

    他很想打聽幾句，詢問幾聲，到底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沈纖纖看完賬冊(cè)，還給福伯。

    福伯施了一禮，快步退出。

    一旁的忍冬終于找著機(jī)會(huì)，連忙問道：“年前讓人做的四季衣衫都送過來了。王妃要看看嗎？”

    “好呀?！鄙蚶w纖點(diǎn)頭，眸中流露出期待之色。

    她在宛城買成衣時(shí)，最遺憾的就是還沒看那些新裁制的衣服。

    忍冬答應(yīng)一聲，不多時(shí)便滿面笑容捧著厚厚一摞衣物呈到王妃面前。

    “好多。”

    “這才是一季的，還有呢?！比潭瑏韥砘鼗嘏芰怂拇危艑⑺募疽律蓝急Я诉^來。她一臉興奮，“王妃，這件和這一件搭著更好看?！?/br>
    忍冬伸手指給王妃看。

    沈纖纖略一思忖，點(diǎn)頭表示贊同。

    一回來就看到新衣衫，她感覺這一路奔波的勞累都消散不少。

    雖不曾真正上身試穿，可搭配、比劃，好一通忙碌，且樂在其中。

    沈纖纖和忍冬一起，挑出了現(xiàn)下能穿的衣服。

    忍冬眼睛亮晶晶的。這段時(shí)間王妃不在府中，她感覺自己簡直成了閑人。

    現(xiàn)在王妃回來，她也終于有事可做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剛將現(xiàn)場(chǎng)收拾好，晉王就回府了。

    他直接回了正房。

    一抬眸，看見蕭晟，沈纖纖展顏一笑：“九郎，你回來啦？”

    “嗯?！?/br>
    見他神情似是有些不對(duì)，沈纖纖輕聲問：“怎么了？皇上召你進(jìn)宮……”

    莫非為難他了？

    蕭晟在她對(duì)面坐下，抬手給她斟了一杯茶，沉吟著道：“纖纖，我們最近不能去封地了?！?/br>
    “為什么？”沈纖纖握住茶盞，心里浮起一絲慌亂，“是，出什么事了嗎？皇上改主意了？”

    “嗯。”蕭晟點(diǎn)一點(diǎn)頭，“皇上近來龍?bào)w欠安。”

    他握住妻子的手，聲音極低：“情況不太好。”

    沈纖纖心思一轉(zhuǎn)，立刻明白他這句“情況不太好”的含義。

    應(yīng)該是情況很壞吧。

    她畏懼皇帝，對(duì)其沒多少好感。可也知道這是他的同胞兄長。他和皇帝之間，大概有著不淺的感情。

    想了一想，沈纖纖反握住蕭晟的手：“嗯，我知道了?！?/br>
    “抱歉，讓你失望了?！笔掙赏ｎD了一下，“只怕三五年內(nèi)，難去就藩?！?/br>
    蕭晟頗覺對(duì)不住妻子。

    他先時(shí)明確提出，年后他們就可以去封地。可惜如今因?yàn)榉N種緣故，不得不長留京中。

    “這么久嗎？”沈纖纖驚訝。

    她以為皇帝快不行了，要等其駕崩之后，才去就藩。至少三五年？

    “皇上命我留在京中輔政?！币蛄?chǔ)的圣旨尚未頒布，晉王面對(duì)妻子，也沒直接點(diǎn)出新君是誰，只含糊帶過。

    好在妻子并未追問，對(duì)于晉王的解釋，她表示能夠理解。

    “這不能怪你，反正只要不用進(jìn)宮面圣，對(duì)我來說，在哪里都一樣?！鄙蚶w纖反而安慰他，“剛好一路奔波，在家歇一段時(shí)間也不錯(cuò)?！?/br>
    蕭晟輕笑，站起身，走至妻子身邊，將她攬?jiān)诹藨牙铩?/br>
    他的王妃固然愛使小性子，但也有溫柔體貼的時(shí)候。

    ——

    皇帝因?yàn)樯眢w原因，輟朝已有數(shù)日。

    大皇子近來焦頭爛額，惴惴不安。他試著處理政務(wù)，極不順手。

    但是在妻子面前，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

    薛綾音懷孕之后，孕吐現(xiàn)象極為嚴(yán)重。

    偏生身為兒媳，按照規(guī)矩，她還要近前伺候受傷的陳皇后。

    幸好陳皇后憐惜她懷孕不易，免了她的侍疾，要她好生靜養(yǎng)。

    她這才稍微輕松一點(diǎn)。

    大皇子忙碌許久，一回到寢宮，就聽到妻子的干嘔聲。

    他暗嘆一聲，特意放重了腳步。

    薛綾音聽到動(dòng)靜，匆忙漱了口，含笑起身迎接：“殿下?！?/br>
    “還很難受嗎？”大皇子輕聲問。

    “好些了?！毖c音打量著他，有些不解，“殿下為何悶悶不樂？”

    “有嗎？”蕭世鈞伸手摸了一下臉頰，胡亂說道，“哦，沒有不樂。是看你難受，有些擔(dān)心?！?/br>
    薛綾音笑了：“我無礙的……”

    話未說完，她就又止不住干嘔。

    一旁的宮女匆忙捧了痰盂上前，又有一宮女輕拍其后背，還有宮女端著茶盞讓她漱口。

    ——這段時(shí)間以來，宮女們已然非常熟練。

    大皇子見狀，雙眉蹙得更緊。

    想幫忙，又幫不上。只能在旁邊問：“沒事吧？要不要傳太醫(yī)？”

    薛綾音擺手，她停止干嘔，命宮女呈上梅子蜜餞。

    她含了一個(gè)在口中，才感覺稍微好受一點(diǎn)。

    見她雪白的面頰嫣紅一片，眼中因干嘔而閃現(xiàn)淚花，大皇子動(dòng)了動(dòng)唇，想說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開始，對(duì)于這個(gè)妻子、這樁婚事，他都是被動(dòng)接受。

    現(xiàn)如今她懷了他的孩子，似乎有很多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正值用膳之際，宮女呈上精致的菜肴。

    可惜薛綾音才吃得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不想吃這些？”大皇子皺眉，“那你想吃什么？吩咐一聲，讓御膳房給你做。”

    薛綾音猶豫了一下：“只怕御膳房沒有?！?/br>
    “什么東西？”

    “我想吃小時(shí)候家里廚子做的酸蘿卜。只吃過一次，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了，特別想。”

    蕭世鈞擰眉：“酸蘿卜？”

    薛綾音點(diǎn)頭：“上不得臺(tái)面的東西，我也只吃過那一次。”

    “這好辦，我親自去一趟潁川侯府，讓那廚子再做就是?！?/br>
    薛綾音心中一震，笑了笑：“派個(gè)下人去就行，何勞殿下親自跑一趟？”

    “沒事兒，不打緊。”蕭世鈞沒有告訴妻子，他也想趁機(jī)見一見岳父潁川侯。

    他不能把自己的恐懼和不安傳遞給懷孕的妻子，但可以向岳父討個(gè)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