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迷香, 如果有門路, 并不難買?！毙母拐聫淖屑?xì)端詳灰燼，輕聲說道。

    蕭晟點(diǎn)一點(diǎn)頭, 這一點(diǎn)他自是知曉。

    “王爺，依屬下之見, 與其等他再次作案，不如主動(dòng)誘他出擊?！闭聫牡吐暯ㄗh，“我們提前布好陷阱，將他一舉擊斃?！?/br>
    “嗯?！笔掙陕砸凰尖? “可以一試。”

    一旁的郭明插話：“兇犯只對美人出手。那得有絕色美人，才能誘他上鉤吧？”

    蕭晟拂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郭明小聲嘀咕：“像咱們王妃這樣的美人可不多……”

    他話剛一出口，章從就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

    郭明吃痛，呆愣一瞬，迅速醒悟過來，自己說錯(cuò)話，犯了王爺忌諱。

    果然他悄悄看去，只見王爺面色沉沉，眼神晦暗不明。

    郭明突然心虛而又慚愧，瑟縮了一下，大氣也不敢出。

    晉王并未與他計(jì)較，眼神微黯，默默整理心情。

    這段時(shí)日，蕭晟整個(gè)人都沉郁了不少。

    剛出京尋找時(shí)，他還自信而期待。然而隨著時(shí)間推移，他越來越焦慮恐懼。

    看到那具戴著碧玉鐲的無名女尸后，晉王更是絕望、擔(dān)憂、懊悔多種情緒交織。

    他現(xiàn)在每天都要說服自己，那不是她，她還好好活著。只是暫時(shí)還沒找到而已。

    初步制定了誘敵計(jì)劃，美人卻難尋。

    又幾日，聽說相鄰的雉縣第一美人險(xiǎn)遭不測。

    幸好當(dāng)晚睡在她房中的并非只有她本人，還有她會武的兄長。

    其兄常在外行走，聽說無頭女尸一案，擔(dān)心meimei安全，夜間就宿在其房內(nèi)長榻上。他喜歡蒙頭睡，人又警醒，才勉強(qiáng)躲過了一劫。

    隨后又請幾個(gè)學(xué)武的兄弟，在房外輪流看守。

    晉王聞?dòng)崳B夜趕赴雉縣。

    高家頗有一些家資，高小姐這位雉縣第一美人，接連數(shù)日提心吊膽，不免容色凄楚、清減不少。

    高員外更是愁得嘴上長了幾個(gè)燎泡，今見晉王前來相助，稍稍放心一些。

    兇手接連數(shù)個(gè)目標(biāo)都是素有美名之人，晉王一行不敢大意。他分派人手，除了雉縣，也暗中在相鄰縣鎮(zhèn)一些素有美名的年輕女子身邊加派人手，暗中布下天羅地網(wǎng)。

    在雉縣高家守了多日，無事發(fā)生。

    就在人心漸漸浮動(dòng)之際，臘月二十九，派去南邊宛城的周亮傳信過來，說昨夜抓到了兇犯。

    蕭晟匆匆瀏覽了一遍信件：“走，去宛城?！?/br>
    宛城在雉縣南邊，騎快馬過去，不到半天的路程。

    趕到宛城時(shí)，剛暮色四合。

    這是舊年的最后一天，各種爆竹聲幾乎不斷。

    “王爺，就是他了?！敝芰撂种赶虮唤壙`的男子。

    那人不到三十的年紀(jì)，個(gè)子甚矮，面色蒼白?？制涮优?，周亮等人打斷其手足，將人捆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他倒也能忍得疼痛，額上冷汗涔涔，硬是一聲不吭。

    “確定是他？”蕭晟沉聲問。

    “是他，抓個(gè)正著?！敝芰翂旱土寺曇?，“我們兄弟奉王爺之命，暗中保護(hù)孫小姐。昨夜三更左右，這人潛入孫家，在繡房外面吹入迷香……”

    不過繡床上躺的并非宛城有名的大美人孫小姐，而是屏息等待的暗衛(wèi)。

    雙方動(dòng)手之后，當(dāng)場將人抓獲。

    郭明小聲道：“也不一定是他，可能是偷東西的小賊呢。”

    周亮瞧了他一眼，也不氣惱：“王爺請過目。這是兇器，也是物證?！?/br>
    說著呈上一柄利刃。

    這是一把鬼頭刀，造型特殊，背厚面闊，沉甸甸的，極為鋒利。

    郭明“嘖”了一聲：“切金斷玉，鋒利無比。一看就是砍頭的好兵器，倒與魯山縣那姑娘尸體的切口相吻合?！?/br>
    朝廷管控兵器，尋常利刃皆須備案。拿著這種東西半夜?jié)撊肱永C房的，肯定不是善類。

    蕭晟睫羽低垂，沒有做聲。

    可能是從河里打撈出來那具女尸腫脹腐爛得厲害，砍去其頭顱的并不像是這鬼頭刀。

    “問清楚沒有？因何作案？被他割去的頭顱都在哪里？”

    “問了，不肯招，硬氣得很。只說自己運(yùn)氣不好，功虧一簣?！敝芰裂劬γ髁?，躍躍欲試，“王爺，你看……”

    蕭晟掃了被捆綁的兇犯一眼，聲音極冷：“用刑?！?/br>
    面對這種惡徒，他從不會心軟。

    孫家感念感謝晉王等人大恩，主動(dòng)借出地方，供他們審訊，又小心款待。

    蕭晟雙手負(fù)后，站在院中。偶爾能聽到遠(yuǎn)處的鞭炮聲以及近處兇犯的哀嚎。

    他心內(nèi)焦灼不安，只能微微合眼，默默思索。

    “王爺，天氣寒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一個(gè)溫柔的女聲突然響起。

    蕭晟回眸，見一年輕女子不知何時(shí)已到近前。她手捧香茗，含羞帶怯。

    “本王不喝茶。”蕭晟移開視線，快走兩步，稍微提高了聲音，“周亮！”

    “王爺！”周亮聽到聲響，小跑著過來。

    “問得怎么樣？說了沒有？”晉王直接問。

    這樣的無視讓孫小姐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

    她是宛城有名的美人，極少受到這般冷待。她抿了抿唇，心內(nèi)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說了一點(diǎn)?！敝芰链暌淮晔郑樕想y掩興奮。他眼角余光掠過孫小姐。

    跟在王爺身邊有幾年了，他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他低聲問，“我有點(diǎn)口渴，孫小姐，能給我一盞茶喝不？”

    孫小姐得了這臺階，如蒙大赦，直接將茶盞給他：“壯士請用?！?/br>
    周亮一仰脖喝了，心想，有點(diǎn)燙。

    待孫小姐逃也般離去后，周亮才細(xì)談詳情。

    “王爺，您肯定想不到這個(gè)人為什么專對美人下手?！?/br>
    “為什么？”

    “他說他從小想當(dāng)女人，需要集齊五個(gè)美人頭顱?！敝芰烈荒樀牟豢芍眯?，“真是荒謬。就算是真的，這種喪心病狂的法子，他居然也會信，還真的去做……”

    蕭晟也覺得難以置信，但他深知一些兇犯的心思不能用常理來推測。

    他心思一動(dòng)，忽然低聲道：“不對?！?/br>
    “嗯？王爺，怎么了？”

    “洛陽被家屬認(rèn)領(lǐng)的女尸就有三具，河中打撈出來一具無人認(rèn)領(lǐng)，魯山縣一具，已滿五之?dāng)?shù)，為什么還要先后到雉縣和宛城行兇？”

    周亮一怔，立刻接話：“是啊，小的糊涂了，竟忘了這一點(diǎn)，小的再去審問?！?/br>
    “本王也去看看。”

    孫家簡陋，沒有刑具。但周亮等人審訊本事極高。

    幾番刑訊下來，兇犯交代了七七八八。

    此人姓袁，二十八歲，是個(gè)天閹。父母對他寄予厚望，請名師教他習(xí)文修武。但他最大的愿望是成為一名女子。

    今年七月份，他無意間得到一本古書。上面寫了一個(gè)異法：集齊五個(gè)美人頭顱，在新舊年交接之際做法后自殺，來世便可成為絕代佳人。

    他動(dòng)了邪念，便再也壓不住。想方設(shè)法得到一柄鬼頭刀，還買到一些能致人昏迷不醒的迷香。

    擔(dān)心做法不成，他對美人的要求極高，瞄準(zhǔn)目標(biāo)、提前準(zhǔn)備、利落動(dòng)手。

    在洛陽連殺三人，精心保存美人的頭顱。

    本以為肯定能按期成功，沒想到晉王一行來洛陽找人，挨家挨戶地搜尋。

    此人心中懼怕，只好帶著收集的頭顱，從洛陽一路南逃。

    先是魯山縣，后是雉縣，再后來是宛城。

    這些地方他不熟悉，只能對有第一美人之稱的人下手。

    雉縣高家失利后，他也畏懼過。但是只差一最后顆頭顱就能成功，他便鋌而走險(xiǎn)，向?qū)O家小姐動(dòng)手。

    終于被擒。

    直到此時(shí)，他猶不知錯(cuò)，而是遺憾痛惜：“今日便是除夕，只差一個(gè)……”

    話未說完，就有侍衛(wèi)上前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蕭晟冷聲問：“你說你在洛陽殺了三個(gè)人，洛河里的那個(gè)，難道不是你動(dòng)的手嗎？”

    袁姓兇犯嘴角血跡斑斑：“我只要美人頭。殺的都是遠(yuǎn)近聞名的美人。你說的那個(gè)是誰……跟我沒關(guān)系?！?/br>
    蕭晟心里一沉。

    理智告訴他，這個(gè)惡魔應(yīng)該沒必要在殺人數(shù)量上撒謊。

    但是，如果那個(gè)無頭女尸不是此人所殺，他又要去哪里驗(yàn)證其身份呢？

    本以為看到了亮光，不成想竟又是黑暗。

    沉默良久后，蕭晟雙目微闔，猶不死心，吩咐下屬：“問他把那些美人頭藏在哪里。他要在除夕夜做法，想必就在不遠(yuǎn)處。”

    “是?！?/br>
    房內(nèi)血腥氣甚重，聞之令人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