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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不能這般說,”盧沿風(fēng)的聲音悠悠從馬車外傳進來,“怎么能叫偷聽?分明是姑娘的嗓門太大,聲音自個兒鉆進我耳朵里的。” “爺!”聽雨氣得紅了臉,“您看他!” 江棠舟反倒是笑了,一只手摁住聽雨的肩膀,微微往下一壓,淡道:“聽雨,你這脾性,到了京都可得收斂些了?!?/br> “???”聽雨茫然不知。 “若非盧大人懶得與你計較,恐怕你此刻頭顱已經(jīng)落了地?!苯闹坶]上雙眼,將手中茶盞擱了茶幾,往前輕輕一推,“只是不知盧大人到底是來護送本王的,還是來看本王熱鬧的?” 那簾幔再度被掀開,有風(fēng)渡入,自耳側(cè)刮過,帶來盧沿風(fēng)的一聲輕笑:“禎王說笑了,我哪敢看您的熱鬧?!?/br> 江棠舟對恒國之事,雖然說不上如數(shù)家珍,但一些基本的情況還是了解的。 拿這盧沿風(fēng)來說——他在恒國朝堂詭譎之中,可謂是個劍走偏鋒的人物。 盧沿風(fēng)平民出身,在朝堂之中沒有任何的權(quán)勢,但卻有一個最大的底氣,便是恒國當(dāng)今天子凌俞帝。 他看似與誰都合得來,但獨獨只聽命于凌俞帝,縱使凌俞帝是個隨時都會嗝屁的帝王,但帝王畢竟是帝王,就算要嗝屁了說話別人也是要聽的。恒國派系好幾支,盧沿風(fēng)跟哪一派都合得來,但又不屬于任何一派。 最關(guān)鍵的是,他是個宦官。 只是江棠舟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像個宦官——除了他說自己姓盧,江棠舟完全沒往他是盧沿風(fēng)這邊去想。 盧沿風(fēng)笑聲肆意:“看來禎王也不是對我們大恒毫無了解嘛?!?/br> 江棠舟飲了一口茶,卻道:“我對你們大恒沒什么興趣,只是好奇——我要和親的人,是誰?” “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盧沿風(fēng)嘖一聲,搖了搖頭,卻是一笑,“誰知道呢?” 江棠舟的眉頭皺起來:“此話怎講?” 盧沿風(fēng)輕輕搖頭,眼神微戾,聲音被壓得極低:“因為誰也沒想到,勤國送來的人,竟是個男人?!?/br> 江棠舟神色略微一僵,片刻后卻是搖頭笑了:“我也沒想到,把我送過來,竟是來和親的?!?/br> “看來,”盧沿風(fēng)幽嘆一聲,馬蹄聲濺起滿地淤泥,他往前而去,略過馬車,“你們勤國也一點都不太平?!?/br> “奇奇怪怪的……”聽雨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案幾,收回視線,“爺,您真要……和親?。俊?/br> 江棠舟垂下眼,冷笑一聲,眼中寒意瞬時收斂,不消一瞬又恢復(fù)那般平靜模樣:“我還是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br> “可是……”聽雨話語頓止,“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江棠舟停頓片刻,道,“他們要斗,我們看著便是了。我也無心摻和。” 聽雨這才松了口氣。 江棠舟卻是把接下來的話咽入了肚子里,沒說出來惹聽雨的擔(dān)心。 他雖然無心摻和,可這世間大多數(shù)爭斗,并非是你想不摻和,便不會被卷進去的。 他從小到大從不主動招攬任何麻煩,可不也成了那個被麻煩卷進去的無辜之人。 死人漠至京都這數(shù)日里,恒國下了好幾場雨。及至最后一日,便成了暴雨,家家戶戶閉門不錯,鱗次櫛比的屋脊之間,雨珠順著橫梁瀉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水坑來。 江棠舟雖未來過京都,但從說書人的嘴里聽過,恒國京都處處繁華,與聽雨口中所說之景卻是大不相同。 筆直的街道上連個叫賣的人都尋不到,偶爾看到一個,還是開了門出來尋東西的。 聽雨掀起簾幔一角,好奇的望著窗外之景,道:“爺,都說恒國熱鬧,我看這樣子,甚是蕭條啊?!?/br> “許是在下暴雨的緣故吧。”江棠舟笑笑。 街上空無一人,送人質(zhì)的隊伍就這么長驅(qū)直入,往皇宮而起,未掀起絲毫風(fēng)浪。 恐怕恒國的百姓都不曉得,勤國竟然送來了個和親的人質(zhì),他來得沒有聲息,只是不曉得未來的路,又會是何般模樣。 除了江棠舟與盧沿風(fēng),其他人便不得進入大殿了。 江棠舟對此處不太熟悉,唯恐摔了大馬趴丟臉,便以盧沿風(fēng)的身形為參照物,好歹是安安全全的抵達了大殿中央,他看不見此處到底是何等擺設(shè),又有哪些人,故此心情還算是平和——說緊張,是一丁點都沒有的。 盧沿風(fēng)請了禮,江棠舟便雙手抱拳,也朗聲開口:“拜見凌俞帝?!?/br> 大殿中先是靜默了一瞬。 江棠舟能感覺到各種打量自己的眼神,或輕或重的,從頭望到了腳。他倒還算鎮(zhèn)定自若,畢竟從小到大都是被這般打量過來的。 只一直都未曾聽到那凌俞帝說話,他心下甚為奇怪。 又過了片刻,才聽到一道清越的男聲朗朗入耳:“父皇,人禎王同您見禮呢?!?/br> 似是提醒。 此人的一聲提醒,倒像是把這平靜的湖面給砸了點水花起來,所有人又都望向了那高坐殿上、身著一襲明黃長袍的凌俞帝身上。 只見他左手持著一卷書籍,右手時不時指一指那上面的字兒,長發(fā)雖然整理,卻不難看出仍有些亂糟糟的,一張臉頹喪異常,眼下掛著夸張的黑眼圈,活像是好些日子未睡覺一般。 聽見人說話,他才醒過神來似的,猛的抬起了頭:“哦?……哦,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