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不是?！狈疥坛蹩戳艘谎郏皇?，是用眼神掃了一眼，就立刻說出了這個判斷。

    孔渠簡直日了狗了，恨不能按著方晏初的頭讓他再仔細看看，他把手竭力往前伸，但是方晏初身前還擋著一個季千山，他也就把自己手里的石頭放到了方晏初鼻子尖兒上吧：“你還沒看呢。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

    那塊石頭通體湖藍，像一片剛摘下來的小小天空，又像剛舀上來的一汪海洋。

    方晏初無情地退了一步：“東西挺好看的，但是跟東海之精差遠了。”

    “怎么會？”孔渠盯著那塊透藍的石頭，一口氣憋在心里。

    “怎么不會？——千山先放開我?！狈疥坛跬崎_懷里的那束花，把因失血而感到有些眩暈的周幾道挪開，直接從石頭上把那塊渾然天成的鑰匙摳下來收在手里，轉(zhuǎn)而朝高聳如云的人形繩結(jié)怪物招了招手。

    繩結(jié)怪俯下身來，兩道長長的手臂垂了下去，手臂相交出突然低下來一個球形繩結(jié)。球形繩結(jié)滾了滾，把頭上的一撮線頭擱在方晏初面前，發(fā)出“嚶嚶”的啼叫聲。

    順著線頭呼嚕了一把繩結(jié)怪的頭，方晏初安撫著它：“好乖好乖。這次先不去了，下次再叫你出來玩吧?！?/br>
    繩結(jié)怪嚶嚶叫著，又滾了滾自己碩大的頭顱，不情不愿地離開山頂，整個人的身軀猶如突然縮水，穿過云霧鉆進不知深處的谷底去了。

    孔渠從他手上把周幾道接過來，不顧周幾道渾身僵硬就把他的手靠在自己肩上。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方晏初和繩結(jié)怪的互動，嘖嘖有聲：“你還留著它呢？它好像已經(jīng)開靈智了？”

    “開了一半了?！狈疥坛跛妥呃K結(jié)怪，“畢竟是上萬年的東西了?！?/br>
    “還是你們凌云殿人杰地靈啊，就算是上萬年也不過是隨手扔的一個繩結(jié)罷了。這是原來蘭若寺的大和尚智清扔下的吧？也許是他們佛門專門點化這東西？”

    “……啊？”周幾道從暈厥的感覺中緩過神來，突然聽人說起這個下意識地接口道，“不是萬年前我們凌云殿的某位前輩扔的嗎？”

    “你怎么知道？”

    “這……”他這么一問，把周幾道也給問蒙了，他信心不足地指著山下，“不，不是我們凌云殿的史書里寫的嗎？我以為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

    孔渠很有興趣地搓了搓手，問道：“你們凌云殿史書還寫這東西？誰扔下一個繩結(jié)都要記一筆，該不會跟人類皇帝的起居注一樣吧？今日某某真人在某某房間睡覺？”

    凌云殿的史書又不是廁紙，當(dāng)然只有大事才記一筆，但是扔下一個繩結(jié)這種事又確實算不上什么大事，周幾道皺著眉頭回憶道：“忘了，好像是二十多年之前看的了，我那時候才十來歲，就好奇翻了兩頁。”

    孔渠摸摸腦袋，自己也想不起來一萬多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了。畢竟一萬多年了，一年一年數(shù)上去人類還在磨石頭呢。

    “嗨，那不重要，也可能是我記錯了?！彼麨⒚摰負u搖頭，把目光重新投向自己手心里的那塊石頭，趕緊又拉了方晏初一把，“——我說老方，方哥哥，你快看看這個石頭，真的不是東海之精嗎？我覺得還挺像的啊?！?/br>
    季千山也湊上來，對著他手心里的石頭左右看看，雙手托腮，使勁兒吸了一下鼻子，把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吸了回去：“好像有點靈氣。”

    方晏初還是那副死樣，把眼角的余光分了一塊給那石頭，一邊轉(zhuǎn)身下山一邊問緊跟著他的孔渠道：“你覺得哪兒像了？”

    “跟你告訴我的特征一模一樣啊。東海之精，通身湖藍，其臭有靈氣?！?/br>
    “東海之精是天地圣物，靈氣濃郁幾近溢出，所以才成通身藍色?！狈疥坛跄托牡貫榭浊屑毥忉?，就跟對待文盲一個表情，“天地圣物的靈氣不可能就這么一點，你是天生靈物，天地間的第一只孔雀，就算入魔了對圣物也應(yīng)該有所感應(yīng)”

    孔渠聽著聽著，覺得方晏初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只好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只見他雙眸微閉，臉上寫著“這還用我教你？”。

    “裝吧，下山不睜眼你也不怕跌倒。”孔渠在心里翻了白眼。

    “師父，山路難走，我來扶你?！闭f著，孔渠身邊突然擠過去一個身影，季千山從他身邊側(cè)身而過，殷勤地伸出一只手去扶住方晏初的胳膊，另一只手在身前引路，“師父這邊走?！?/br>
    沒辦法，孔渠只好攙著周幾道在后面慢慢走，一邊走一邊暗搓搓地挑撥凌云殿的門內(nèi)關(guān)系：“周掌門啊，你看你怎么不多吃點呢？放一點血就要暈了?！?/br>
    “我，我有點暈血。”周幾道把手掌牢牢地藏在自己視線死角，一點都不敢低頭看。他怕自己一低頭就看到自己手上的鮮血，再暈在山上。

    “哎！我說老方，你也不照顧著你小師侄？人家可是放血了啊?！?/br>
    “要是周幾道愿意的話，可以到前面來，我傳點功力給他?！狈疥坛醯穆曇綦[隱約約地從山下拐角的地方傳了上來。

    “不用！”周幾道一聽這聲音，立刻活蹦亂跳滿血復(fù)活，頭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一口氣下五樓不費勁兒，“小師叔你走慢點！”

    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孔渠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道：“好家伙，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活該你幾輩子給方晏初放血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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