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換做平時, 陸明義與鏡妖想進來可沒那么容易, 這一人一妖對他還是不夠了解。 或許,他們真的覺得他很好欺負與哄騙吧。 路明遙瞇了瞇眼睛, 從儲物器里取出一面再普通不過的銅鏡,往上邊施法開光后, 將暫時無法作抵抗的鏡妖給收了進去。 鏡妖憋屈得在銅鏡里大喊:放我出去, 這是什么破鏡子,它怎么配得上我的美貌與氣質(zhì)?! 好臟,臟死了! 路明遙輕笑:遲點你就會發(fā)現(xiàn),還不如一輩子都待在這骯臟老舊的銅鏡里。 說完這句話后不管鏡妖又在里面大喊著什么,路明遙都沒再搭理他,掌心在銅鏡邊緣輕敲了幾下后若有所思地轉(zhuǎn)過身, 發(fā)現(xiàn)風涅還站在原地癡癡地盯著他。 顯然是被他剛才的舉動給弄愣了。 路明遙現(xiàn)在回頭一想,心里多少也有那么點后悔。 還是太沖動了。 其實這件事他并沒有和風涅商量好,只猜想過他會透過今日所發(fā)派的任務(wù)感到反常而有所防備與注意, 沒想到他不僅察覺到了他被鏡妖附身,甚至還發(fā)現(xiàn)他的元魂就藏在鏡子里。 或許被發(fā)現(xiàn)的那瞬間, 他心里多少是感到愉悅的。說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緒, 他只是在抬頭看清風涅的那一刻, 做了他當時最想做的事。 路明遙踏著冰涼的地板,緩步走到風涅面前稍稍抬頭問:怎么知道的?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風涅眼瞼輕垂,目光有些閃躲,以我的能力,怎么可能被區(qū)區(qū)小妖輕易蒙騙。 畢竟早在那日梨花園,他就察覺到了陸明義身上的不正常。只是當時他未能確認,便順勢將計就計當做沒有發(fā)現(xiàn),想看看陸明義葫蘆里裝的什么藥。 何況風涅似乎還想說什么,又在對上路明遙視線時忽然停下,欲言又止。 路明遙疑惑:何況? 路明遙意識剛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還忙著處理不聽話的鏡妖,沒注意到自己此時衣衫不整的模樣。小幅度動作間,松松地掛在肩膀上的衣服又往下滑了滑。 風涅其實也沒明白,明明都是同一副皮囊,為何只換了個掌控者感覺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差異。 先不說方才進來時那個路明遙跟他說了多少平日里真正的他絕不會說的話,將他看清的第一眼,那是他自與路明遙結(jié)契以來唯一一次真正做到了心無波瀾。 即使他在他面前,露出前所未有的誘惑。 風涅當時稍微陷入了迷茫。 他以為他終于捋清對路明遙真正的心情,之前所有的一切悸動都不過是鳳契所造成的錯覺。因為最近與路明遙接觸得比較多,鳳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所以現(xiàn)在能以平靜的心情面對他。 只是還不等他松口氣,就通過對方異常的舉止與言語察覺到了不對之處,便試著沉下心來稍作感應(yīng)。 或許是因為與路明遙的元神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與他之間的聯(lián)系也加深了不少,當真讓他感應(yīng)到了想找的人。就是所處的位置有些怪異,就在一面鏡子里。 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因為附身他的家伙是個鏡妖。 如今路明遙的元魂又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風涅再看他時,心境又有了另一番變化。 腦中會忍不住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視線與思緒總是不經(jīng)意間又受他牽引,心中更是有股奇怪的感覺漫開。最明顯的是,方才還能夠無壓力直視的人,他現(xiàn)在卻控制不住去閃躲對方的視線,只怕被發(fā)現(xiàn)那大不敬的心思。 風涅避開了回答這個問題,問道:你方才,對我做了什么? 親你了,路明遙眨了一下眼睛,回答得很直接:但也沒完全親。 他笑得像平時那般好看,遲疑片刻后又道: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想表達當時的高興。如果你實在覺得非常冒犯,我以后就不這么做了。 風涅聞言沉默不語,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倒是伸手替路明遙將快要落下的衣服重新拉起。 他的動作很仔細,帶著一種無聲的溫柔,慢慢地替他將衣服攏好,重新掛上腰帶幫他恢復成他該有的端莊雅態(tài)。就連衣服上的皺褶,都被他一一撫平。 在他眼中,路明遙不需要以那等低俗的方式來取得旁人的喜歡與矚目。穿著整齊得一絲不茍的他,溫雅而又大方的自信姿態(tài),才是最為吸引人的。 只需要安靜地站在那里,便能令人為之心動。 不冒犯。風涅邊說邊安分地收回替路明遙整理衣服的手,鳳眸沉靜地與他對視,只是你以后若想向其他人表達高興的情緒時,能不能別這么做? 路明遙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怔了怔后調(diào)笑著反問:怎么?因為你會不高興? 他原以為,以風涅那傲嬌的性子,就算是他也不會承認。 卻沒想到風涅在凝視他片刻后,平靜地回答:是。 溫熱的指腹在他唇邊輕輕擦過,路明遙看著風涅不緊不緩地收回手,鄭重地又對他說:我會不高興。 與風涅視線相對的剎那,路明遙心臟微動。 明明替他把衣服穿好的人是風涅,可他深邃的眼神總會錯覺般讓他覺得要把它們給脫下的人也是他。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更為特殊,侵略性更強的方式。 這些行為,只是出于某種原因被他克制了下來。 好,我知道了。風涅難得說的認真,也沒有嘴硬著否認,路明遙自然不會再逗弄他。 說實話,其實他還不至于傻得高興的時候會真的逮著其他人亂親。有時候也不知這只鳳凰是真傻,還是假糊涂。 離開前,風涅又回答前面那個他以為已經(jīng)被他略過的問題。 你很好認。穿著白金色華服的男子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我辨認你的方式從來就不是依靠皮相,我認的,是你的元魂。 獨一無二的元魂。 這一來二去的,路明遙反而被風涅搞得有點睡不著,在房里干坐著出神片刻,才起身換好衣服準備親自去處理陸明義。 卻沒想到他才離開自己的宮殿,就聽說風涅在和他分開后就自己先到陸明義的別院一趟,當時陸明義好像還正準備和自己偷偷勾搭上的另一位護法做點什么。 面對一臉陰沉眼帶戾氣,來勢洶洶闖入別院的風涅,陸明義表現(xiàn)得無辜又脆弱,像個受害者,立馬就能激起旁人對他的保護欲望。 不僅是他勾搭來的那位護法,就連負責在別院處看守的幾個人都紛紛站出來想要維護他。 可風涅是最開始連路明遙這個宮主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區(qū)區(qū)幾個小護法的威脅他又怎么可能理會? 所以路明遙出來時聽說的是,他不僅闖進陸明義的別院把他狼狽地抓了出來狠狠丟在院外,還搶走某位看守護法手里的法鞭,當著眾人面狠狠把人給揍了一頓。 風涅想揍人,陸明義又怎么可能躲得過?他只能奮力地往其他人身后躲藏,但風涅發(fā)起怒來六親不認,誰敢護著他就把人一起給抽了。 法鞭乃仙宮中處刑工具之一,莫要說普通人受不住,就算是修為小成的小仙被抽打后也會感覺到痛。那疼痛是深入骨rou穿透靈魂的痛苦,沒多少人愿意挨揍。 所以那些說著要護住陸明義的護法們最終還是被風涅的氣勢給嚇得一哄而散,只能氣呼呼地盯著他把陸明義打得趴在地上求饒。 圍觀之人不明所以,認為他這是在挑釁仙宮的權(quán)威,紛紛怒斥:風涅,你可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不將宮主放在眼里了! 陸公子是宮主交代好讓咱們護著的人,你這么做是何意?! 風涅把人打夠了,才冷傲地將鞭子丟到一旁說:該打還是得打,我自會向?qū)m主領(lǐng)罰。 說著,他屈下身子神色冷漠地扯著陸明義的頭發(fā),逼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陸明義嘴邊掛著受到法鞭影響而吐出的血痕,瞧著可憐又狼狽。 風涅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寒聲垂眸對他說:我以為我警告過你了,看來我說得還不夠直白。 你憑什么認為自己真能夠取代他?他抓住陸明義頭發(fā)的力道又重了幾分,疼得陸明義眼含淚光皺起眉頭,你愛在宮里四處作亂我沒有意見,但你把腦筋動到不該動的人身上就不對了。 別以為仙界所有人都和你接觸過的相同,都是只會用下半身思考,被欲望所掌控的生物。 陸明義聽得笑出了聲,破罐子破摔厲聲問:說得挺正直,你敢說你對著路明遙,丁點想法都沒有么? 風涅卻笑了,睥睨著他反問:所以,我對他有沒有什么想法,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難不成你與鏡妖的計劃若成功之后,你還想繼續(xù)戴著路明遙的面具來獲得我的喜愛?他冷笑道,那到頭來,你奢望著得到的東西,終究不是因為你才能夠得手。 就像你現(xiàn)在試圖模仿著別人,來獲得虛假的擁戴一樣。 第五十一章 不開心 于是, 路明遙來到仙殿時,就見到風涅被好幾個五大三粗的仙宮護法圍著。他們警惕地將他環(huán)住不讓他離開仙宮的表情,像極了在看個極度危險的罪犯。 而被他揍得渾身傷的陸明義也讓他強行一同帶到了仙殿里, 四周同樣有其他護法看守。不同的是他們留在陸明義身邊是為了保護他,不再繼續(xù)被風涅欺負。 還有人說:他果然是后山關(guān)押的那個重犯吧?就他這脾性,我才不信他當初是無辜的! 完了之后, 又有一人小聲嘀咕:不過是落魄異族了罷,真以為自己還是昔日高貴神獸呢, 如此猖狂。 他這話剛落下, 嘴唇突然就腫了起來,還帶著陣陣刺痛, 疼得他張不開嘴說話只能泛著淚光大抽氣。待身旁幾個護法噤聲讓出路道,才發(fā)現(xiàn)是路明遙過來了。 路明遙不帶情緒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沒說, 卻叫他立馬就明白了這是來自宮主的責罰。 罰他不思考就說出冒犯的話語來。 他摸著自己陣陣發(fā)疼的嘴皮子,心里免不了升起些許怨憤,不怕死地咬牙又低聲抱怨:宮主這是明目張膽的偏心,色令智昏,不分青紅皂白地縱容與包庇。 雖然他說得很小聲,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更何況是剛從他面前經(jīng)過的路明遙。 果不其然,路明遙停下了腳步回頭正視他。 周圍的氣氛陡然變得僵硬,所有人都繃緊身子低下頭不敢去看路明遙, 擔心他會當場發(fā)怒將所有人都訓斥一遍。 出聲的護法正是今晚本該與陸明義共度春宵的仙士,被風涅破壞了不說, 甚至還叫其他同伴們發(fā)現(xiàn)了此事丟了臉, 他自然連帶著企圖護住風涅的路明遙一同記恨了。 既然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 他在收到路明遙平靜的視線后干脆大聲回應(yīng):我說錯了嗎? 這回明明是他鬧事在先,陸公子經(jīng)歷過如此凄慘的困境,憑什么還要遭受他不明不白的羞辱與毆打?宮主,今日風涅沒來由就沖進別院把人給揍了一通,而陸公子根本就沒有招惹他,所有人都能作證! 就算如此,你還是要護住他嗎?那人咬了咬牙,語氣說得挺重,那你真不配當這座仙宮的主子。 此話一出,聚集在仙殿里的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涼氣。 都知道仙宮里不論宮主做出什么決策,那都是正確的,他們必須聽命。若有違抗之心,宮主完全可以按叛變之罪處置,輕則修為大損,重責福德盡失投生下界,遭受百世輪回之苦。 他說出這等叛逆之話時,白松鶴正好收到消息過來,聞言怒斥: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這么對宮主說話?! 路明遙最后還是沒有大發(fā)脾氣。 應(yīng)該說自打他進入仙宮以來,仙宮里的人就沒怎么見過他失態(tài)發(fā)怒的模樣。他們想象不到,而即使是現(xiàn)在,他們也沒能見到。 路明遙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很溫和,直白回應(yīng):是啊,我就是明目張膽偏心。 他唇邊掛著一抹笑容,似乎沒有因為對方的話感到冒犯。 倒不如說,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我偏心路明遙邊說邊朝風涅走近,嚇得周圍他當成囚犯般看守著的護法們往后退開讓出了空間,偏心他能及時發(fā)覺陸明義的用心不軌,偏心他能不受妖魅的誘惑穩(wěn)住心神。 還偏心他,總能看清惡徒的真面目并意識到我的處境護住我,而不是連最基本的妖術(shù)都無法看破被誘入局里,還因為外人忤逆我。 路明遙幾句話說完,仙殿頓時安靜得細微的呼吸聲都能夠聽清。 他沒再與那些嫉妒著風涅的護法多做解釋,而是走到陸明義面前倨傲地打量了他幾眼,客觀評價:還行,看起來我家護法下手的力道也不算太重,你現(xiàn)在竟還有力氣站著聽我說話。 陸明義早在風涅闖入別院找他時就感到了不妙,尤其不論他幾次召喚都沒能把鏡妖召回。但他以為的是路明遙的能力還是過于強大,掙扎著從鏡中界里出來,并在風涅的幫助下制服了鏡妖。 他當時敢當著路明遙的面向他道清真相,自然是已經(jīng)做好防備。 陸明義面色蒼白地捂著胸口,模樣無辜得讓人憐惜:宮主,不知我是做錯了什么惹您不快?若您認為這陣子因我而起的sao動已經(jīng)擾亂了仙宮的平靜,我現(xiàn)在就跪下來給您道歉。 其他人都是無辜的,是我身體過于浪蕩,總在發(fā)作時需要得到別人的撫慰才能得以緩解。你和風涅護法會覺得我下賤與骯臟,都很正常 路明遙的寢宮里就只有他一個人,就算他當時對他說了什么也只有他聽見。人們都是會下意識去心疼弱者,更何況他從未在別人面前暴露過什么,就算路明遙要當面指證他,也能推脫說這只是他單方面之言。 畢竟仙宮是宮主的一言堂,即使路明遙最后懲罰了他或?qū)⑺鸪鱿蓪m,他的聲譽也會因此大損。 失去民心的宮主很容易就會招來反噬呢。 陸明義跪下來彎腰低頭給路明遙道歉時,嘴角在無人看得見的地方悄悄往上揚了揚。 而路明遙俯視著他,聲音不溫不火:你確實應(yīng)該跪下來給我道歉。 為你的虛假與欺瞞,還有企圖陷害我奪走我身份享有我所擁有的一切而道歉。 陸明義抬起頭,委屈又可憐地張了張口似是想為自己辯解,卻被路明遙提前打斷:我知道你接下來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