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亞倫轉(zhuǎn)頭瞥了眼米哈伊爾和伊莎貝拉的戰(zhàn)場，確定他們離得遠，這才擰了擰脖子，挽起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崔斯坦，“你用你jiejie的腿走過路嗎，崔斯坦？勞拉至少比克里斯汀高一點。”

    崔斯坦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間，心中涌現(xiàn)一股奇妙的愉悅。

    他看著亞倫，尖聲大笑了起來。

    “說句難聽的，崔斯坦，”亞倫警惕地瞥了阿什利一眼，確定她無法掙脫，繼續(xù)說道，“你們到烈陽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吸血鬼了，血本來就是冷的，不會生凍瘡更不會凍壞……你家里的人也不在了，只有勞拉藏得很好。你羨慕我嗎？我還羨慕你呢。至少你不用看著自己一點點爛掉、萎縮。啊，話說回來，最折磨人的還是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祭司，縫紉手法實在太差勁了，我不用手指都能縫得更好看點。”

    他一手持劍，一手攤了攤，說：“父親只能幫你到這兒，崔斯坦！”

    “你沒看見阿什利的手嗎？”崔斯坦質(zhì)問道。沒想到亞倫真的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鏡，瞇起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聳聳肩，提劍朝崔斯坦走去。

    “抱歉，最近視力不太好，看不清楚。要是你真心愛她就能理解，愛是會遮蔽人的眼睛的嘛?！?/br>
    崔斯坦沒有別的武器了，只能朝他開槍。但是槍聲比一切冷兵器更響亮，吸血鬼始祖閉著眼睛都能將摻了神血的子彈劈成兩半。

    “是，我們是不會活著腐爛?！贝匏固勾蚩樟俗詈笠活w子彈，將獵槍往地上一丟束手待斃，“我和阿什利也因為珍貴而沒有遭受過……但也正因如此，我們的同胞比世上任何人都像你。鐵水會熔化他們的手腳，鞭子會打斷他們的脊椎，礦石會砸爛他們的頭顱，但他們不是人，亞撒利亞總是命人回收尸體，用完好的部位拼湊出一個能用的奴隸。”

    亞倫走到了他的跟前。

    “就和伊莎貝拉命令圣城軍開戰(zhàn)一樣……我不奢望打倒你，亞倫。”崔斯坦血紅的眼睛凝視著他，“但你至少該愧疚一點……重新想想。至少為我們殺了亞撒利亞?！?/br>
    亞倫一腳踹翻崔斯坦·哈代，將月白長劍插在地上，惡狠狠地說：

    “關(guān)我屁事！我只要你把‘早晨之星’交出來！”

    崔斯坦翻過身來，新生的還顯得軟綿綿的手在馬甲內(nèi)袋里摸索了一陣，掏出那塊足有雞蛋大小的、帶著鋒利碎面的藍紫色水晶：“既然不想和我們同流合污——”

    醫(yī)生嘖了一聲：

    “給米沙打個戒指不行嗎？！”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亞倫·揚·愛德華茲捂著嘴將該隱的心臟吞入腹中，咳嗽了幾聲，拿衣袖擦了把鼻腔里溢出來的鮮血，站起身來。

    他又踹了崔斯坦一腳，啞著嗓子說：

    “滾吧！”

    崔斯坦沒有回答。他和阿什利趴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瘋狂地往荒廢的肺里吸入空氣。

    他們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像快要死了一樣粗重地呼吸。過于黏稠的血液流動的速度不夠快，缺氧叫他們兩眼發(fā)黑頭腦發(fā)昏，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靈魂向rou體投降，脆弱的心臟和肺葉、血管重新主宰了他們的意志——

    亞倫閉上眼睛，撐著長劍，在神殿的轟鳴聲中，聆聽自己和曾經(jīng)的好友的、疲憊的呼吸聲。

    在圣城為父神發(fā)出的顫抖和慟哭聲之下，這樣的呼吸聲還有很多、很多。

    第186章 35四墻圣堂（1）

    烈陽大教堂是圣城的中心。

    幾乎所有的年輕男人和女人們都離開了烈陽城，去為所謂的“太陽神旗幟下的弟兄姐妹們”伸張正義、革除暴君。也因此，地底下、塔樓上、幽深不見天日的監(jiān)牢里傳出無數(shù)吸血鬼的吶喊之時，城中各處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

    就在這圣城的中心、密特拉信仰的中心，教徒們的信心崩潰了一瞬間；而正是這一瞬間的崩潰，導(dǎo)致了所有待在室外的人都能看見的、天幕之下太陽的異象。

    屬于全世界的太陽、被《太陽神典》記載為密特拉之右眼的熔爐一時間仿佛要向大地墜落，無數(shù)火星隕石向著地面奔流，最后卻化作點點星辰，涌入千千萬萬凡人體內(nèi)。在此后的整整三年內(nèi)，全世界都不斷地有病患痊愈、死者蘇生、凡人蛻變的怪事出現(xiàn)，以密特拉王朝境內(nèi)最為頻繁。

    ——太陽神密特拉的死亡臨近了。

    時間與空間的震蕩之中，交戰(zhàn)的圣徒們抬起頭來，望見萊昂納多·迪·錫耶納所繪制的天穹壁畫上的每一個人、神、天使、魔鬼、飛鳥、走獸都在哭泣，粘稠的紅色顏料像血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崔斯坦?jié)M面通紅，此時卻再次忘了呼吸，只是呆呆地望著它，說：“……真美啊。”

    阿什利抬起手，有顏料落在她裸露的白骨上，過了一會兒竟粘附其上，滋滋地生長成了她自身的血rou。

    同樣鮮紅的血從亞倫的口腔和鼻腔里滴落，他喘著氣，說：“走吧。我不在乎你們要做什么，報復(fù)人類也好毀滅世界也罷，別讓我看見。帶其他人走吧。”

    阿什利猛地轉(zhuǎn)向他：“去哪里？我們活了這么久，所有的親人朋友都死了，我們?nèi)ツ睦铮?！?/br>
    “你們不是彼此的同胞嗎？”亞倫微笑了一下，竟顯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溫情，“戰(zhàn)爭已經(jīng)開始了，父神力量的余暉之中將誕生更多的法師和騎士，你們不會是最奇怪的一類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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