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掙扎著揮舞著出鞘長劍，咆哮道：“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帕翠西婭臉色慘白，不知所措地捂著嘴唇站在一邊。弗雷德·亨特也沒想到亞倫回來得這么早，帕翠西婭跟他說的是五旬節(jié)前幾天來著。

    趁著帕翠西婭求情、米迦跟亞倫糾纏的功夫，弗雷德·亨特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米哈伊爾得到通報從祈禱室里出來的時候，米迦和亞倫正背靠著背，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另一個白發(fā)紅眼、神情古板的少年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擦著軟劍，

    少年神父一排一排撫過禮拜堂的桌椅，腳步聲輕輕地回蕩在教堂中。他已經(jīng)換回了平日的黑色教士服，溫和鎮(zhèn)靜的語氣和清脆爽朗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沒什么反差：

    “發(fā)生了什么？”

    米迦叫道：“你們兩個打一個，不要臉！”

    “銅蛇”哼了一聲：“他也能算戰(zhàn)斗力？你真給圣徒丟臉?！?/br>
    亞倫勃然大怒，掙扎起來：“我是落地崴了腳罷了！”

    “銅蛇”亞倫說：“不管怎么樣，不可以殺人?！?/br>
    “那家伙竟敢同時吊著帕翠西婭和勞拉！”

    “那您也不能干這么丟臉的事?！?/br>
    “丟什么臉？我堂堂正正跟他決斗，又不是偷襲。”

    銅蛇也生氣了，放下軟劍，說：

    “剛才要不是我攔住米迦，您討不到好處，怎么現(xiàn)在竟然說起我不好了？”

    米迦故作驚訝：“啊呀，小亞倫又沒說你剛才的行徑是偷襲，這么心虛干嘛，亞倫？”

    銅蛇亞倫臉紅了，恨恨地咬著牙，手指關(guān)節(jié)咔咔作響。

    亞倫嘟噥著說：“又沒說你們。”

    米哈伊爾嘆了口氣，說：“雖然這么說不大好……但是按照世俗的看法，對方的身份實在與您相差懸殊，您只是約戰(zhàn)就已經(jīng)失了身份了。并且，從輿論上說，您贏了就是仗勢欺人，輸了就是給愛德華茲一家丟臉，無論如何都不值得?！?/br>
    “什么值不值得的？他害了她們兩個！”亞倫剛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起來了怒氣沖沖，“我又不是哈利，他要繼承家族，我哪有那么多事？”

    米迦愣了一下：“好像也是？那我們快走啊，現(xiàn)在還早耶，按你剛才那個狠勁兒，晚飯前把他干掉怎么樣？”

    銅蛇冷笑一聲，慢吞吞地將軟劍插回纏繞在左臂上的銅蛇劍鞘中，陰陽怪氣地說：“圣徒跑去殺一個伯爵的侄子，真有出息啊，米迦。”

    米迦扯了個鬼臉：“怎么啦，都兩百歲了，想告訴西希家嗎？快去告訴他呀，我的哥哥。”

    諾倫語和伊里斯語里面沒有“哥哥”這個單詞，只有“兄弟”。米迦的最后一個詞是紅月方言，銅蛇一開始還沒聽出來，想明白了就磨著牙不再說話了。

    說著話，米迦已經(jīng)扯爛了繩索，銅蛇露出了不忍直視的神情。米哈伊爾給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亞倫接過，嘟噥道：

    “‘人若喝我所賜的水，就永遠(yuǎn)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里頭成為泉源，直到永生?！痆10]”

    米迦一飲而盡，說：“那么再來一杯，米哈伊爾！”

    米哈伊爾伸手朝他的方向摸索了一陣，準(zhǔn)確地把水倒進(jìn)他的杯中，見他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就去端了一盤小點心。

    “……你跟西希家吵架，跟我生什么氣？”兩人在地上、兩人在桌上坐了一會兒，“銅蛇”亞倫小聲說，“況且，又不是我告的密?！?/br>
    亞倫聞言，放下剛剛送到嘴邊的松餅，調(diào)轉(zhuǎn)火頭：“哈哈，你居然是因為跟家里人吵架跑出來的！”

    米迦作勢要踢他，忿忿地站起來，說：“我不管你了，壞亞倫！”

    說完，紅發(fā)少年從黑衣神父手里奪過托盤，帶著那些味道不錯的小點心跑了。

    “銅蛇”亞倫慢條斯理地喝完白水，向米哈伊爾道了謝，頭痛地捏了捏眉心，也道別離開了。大概是抓米迦去了。

    米哈伊爾這才上前扶起亞倫，帶他進(jìn)祈禱室坐下。

    亞倫煩躁地絞著手指，想起來這對手不好，又跟他的父親一樣噠噠噠地敲起了桌面。

    “亞倫?！泵坠翣栞p輕地喊了一聲。

    亞倫咬著嘴唇，抓了抓頭發(fā)，沒理他。

    好一會兒，亞倫抬起頭來，目露兇光：

    “米哈伊爾，準(zhǔn)備一下。等我逮住弗雷德·亨特，揍他一頓，我就來接受儀式。”

    他說的是二次受洗、宣誓成為神前教士的事。

    “您不是也喜歡哈代小姐嗎？”米哈伊爾輕輕地說，他的身體在夕陽之中往亞倫身上投下巨大的陰影，“要是怕決斗的事敗壞她的名聲，娶她不就好了？父神在上，這是我的錯，此前出于……出于私心，我沒有與您明說。她接受亨特先生的追求有部分原因是為了試探你?！?/br>
    “我不是笨蛋，米哈伊爾?！弊匕l(fā)少年那忽然變得低沉沙啞的聲音好像來自地獄深處的呼喚，“我難道不知道嗎？可你難道不知道……我永遠(yuǎn)不會像她愛我那樣愛她?！?/br>
    米哈伊爾沉默了許久，干澀地說：

    “不一樣的。如果您娶了她，就會一心一意地愛她。您就是這樣的人?！?/br>
    “不要說了，米沙?！眮唫愞抢绨?，像條斗敗的狗，啞聲說，“再說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br>
    “為什么要好處呢？我們來這地上是為贖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