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引起其他五人的不滿，因為顯然伊里斯人并沒有講笑話。米哈伊爾好脾氣地為他解圍，有些新奇地摸了摸下巴，微微仰頭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嗯……讓我想想該怎么說。我是聯(lián)邦人，這是從血統(tǒng)上來說的。實際上，我在教會長大?！?/br>
    伊里斯人大吃一驚：“啊喲，那可不得了。”

    長島人也說：“難怪你逃到這里來?！?/br>
    米哈伊爾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一時間叫那六人都呆住了。

    他嗓音溫和，雪白的睫毛低垂，笑容恬靜而幸福，臉龐映著火光，說道：

    “聯(lián)邦的部分沒什么可說的，事實上，教會并沒有因我的聯(lián)邦血統(tǒng)而加以虐待，反倒多有照顧。但是我自身犯了許多錯誤，以神的名義行了許多惡事，對眼前的罪惡假裝一無所知乃至無動于衷。是我的妻子改變了我。如果沒有他，也許我會永遠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繼續(xù)做惡人手中的刀槍。”

    第136章 29七位逃犯（4）

    “能改過就是好的。”紅月婦女安慰道，壓根沒注意到他用的是“他”而不是“她”，“對于我們幾個倒霉鬼來說，您就是教會最善良慷慨的孩子，米哈伊爾。”

    米哈伊爾有點不好意思地轉(zhuǎn)著烤rou，身邊那矮個子少年好奇道：“那您跑來惡魔高原，是因為行事作風跟其他騎士不一樣，遭到排擠了么？我知道很多所謂的騎士都是壞蛋，會爬到朋友老婆的床上去……”

    艾登人照著他腦袋就是一掌，米哈伊爾則聳聳肩：“我叛教了。”

    這群一進來就忙著禱告的逃民呆了幾秒，隨后響起了無比熱烈的掌聲，伊里斯人和長島人興奮地吹起了口哨，前者笑得彎下了腰，稍長的金發(fā)差點被火被燎了。

    艾登人反倒比其他人古板一點，沒有那么興奮，拍了幾下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米哈伊爾抽出匕首削下表面微焦的熊rou，遞給左邊的女人一塊，又遞給右邊的少年一塊，撒了點鹽，繼續(xù)炙烤。

    “——我叫安東！”猴子般的少年一邊咀嚼著熊rou，一邊舉起瘦條條的胳膊，大聲說，“我是巴力人，不過，這是個聯(lián)邦名字，你們可以叫我托尼亞?！?/br>
    “別傻了，安東?！敝Z倫人和藹地說，“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這個名字，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聯(lián)邦人，就這么點個子！”

    “我年紀還小，還能長高！——哎呀，你們還要不要聽？”

    “好好好，聽聽聽。您請說。”

    “切。——我是巴力人。巴力王國不是個好地方，鬼知道教會為什么保留了巴力的名字，那可是一個異端神啊。也別說名字不重要，我就是在巴力的一所修道院長大的，當?shù)厝藦臎]有徹底背離巴力。我們都知道，教會的神父喜歡年幼的孩子——”

    伊里斯人的卷煙掉進了火堆：“天哪，那真可怕。對不起，我再也不取笑你了，安東?！?/br>
    “去去去，我才沒有呢，別打岔！”

    伊里斯人看起來居然有點失望：“那你說的那么可怕，害我煙都掉了?！?/br>
    “誰叫你插嘴的！”安東在衣服上擦了擦油手，把赤腳伸到火堆邊上取暖，繼續(xù)說道，“修道院里有很多孩子，修女卻很少，她們都被吃掉了，不過我小時候長得難看——（長島人說現(xiàn)在也不怎么樣）閉嘴啦，比你好就行了，紅毛鬼。反正，一直到十一歲的時候，我都過的還好，就是吃不飽。孩子們的頭目是我的好朋友貝爾，她很早就被吃掉了，但是神父準備吃我的時候，她幫我逃跑了。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聽說她也逃了出來，但是結(jié)局不是很好?！?/br>
    伊里斯人新卷了一支煙，長島人和諾倫農(nóng)民在分享煙草，時不時把嚼得稀碎的煙草末吐進火中，引來艾登人的怒罵：“喂，兩位！別吐到rou上呀！”

    兩人朝他吐舌頭，伊里斯人看了紅月人一眼，企圖緩和氣氛，怪笑道：“這個故事要是發(fā)生在咱們伊里斯，你應該追上去對貝爾女士死纏爛打，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br>
    安東認真地說：“都說了我是聯(lián)邦人，聯(lián)邦人會放對方去過更好的生活?！?/br>
    伊里斯人說：“你也說了她的結(jié)局不是很好。”

    安東把雙腳往前抻了抻，離火堆更近：“不是很好，也好過跟我在一起呀，我連鞋子都買不起?！?/br>
    諾倫農(nóng)民搓了搓手，咽了口口水：“這不是很正常嘛?！?/br>
    米哈伊爾手上的熊腿還在滴油，篝火上的湯鍋也咕咕翻滾了起來。不知為何，米哈伊爾烤的rou比其他幾人手里的香很多，于是長島人抽了抽鼻子，說：

    “米哈伊爾先生，比起安東這個巴力人，您才是真的聯(lián)邦人。您來評評理?！?/br>
    米哈伊爾低垂著眼睫，火光給他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聞言，他頭也不抬，似乎也認真地、饑腸轆轆地等待著烤rou，用他尋常的聲音說道：

    “坎迪·凱恩。”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屋里只剩下火星劈剝和諾倫農(nóng)民喝茶的聲音，連屋外風雪的咆哮都猛然消失，化作了某種頗為下流的竊竊私語。冷雨淅淅瀝瀝地拍打起了結(jié)冰的屋頂，沿著縫隙滲進來。

    “安東”眨了眨眼睛，嘆了口氣：

    “您怎么認出我來的？亞倫認得我，自然，可是你以前都沒有見過我啊?！?/br>
    米哈伊爾歪了歪腦袋，認真地說：“抱歉，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是猜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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