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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六孤辰笑道:“愿郡王殿下成功平定那些亂黨……” 他抬起塔吉為他倒的那杯水,道:“我便以水代酒,敬郡王殿下?!?/br> 言罷他仰頭而飲,放下杯子,又接著道:“郡王殿下,我向來是不認可陛下對烏環(huán)如此寬仁的……春獵之事,就是一個預兆。沒有幾個人是能在國家覆滅之后,很輕易接受現(xiàn)實的。想復國的烏環(huán)人,必定不在少數(shù)。有很多人拿著冷箭躲在暗處,想傷害陛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塔吉微抿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 步六孤辰所當心的,他都能理解。奈何他去為李長明赴湯蹈火,卻管不住有人視李長明為仇敵。 “我與陛下,是自小的交情,他是大虞的君王,我此生一切以他為先。”步六孤辰眼眸低垂,“大虞需要一個大家之主,他不能有任何閃失?!?/br> “我明白大人在擔憂什么?!彼吡ψ屪约旱纳駪B(tài)柔和一些,“我對陛下,是崇敬,是愛慕,我不會傷害陛下……當年在烏環(huán),陛下同我說,他畢生所愿,就是讓天底下所有人能平和相處,榮辱與共。我也是一樣的……” 步六孤辰投來目光,他嘆口氣,繼續(xù)道:“我當年離開烏環(huán),率眾東遷,也只是想讓族人都過上安穩(wěn)日子。我并不在意那些所謂的仇恨,所謂的家國榮辱。烏環(huán)雖然不在了,可是烏環(huán)人還在,這就足夠了。我并不想為了尊嚴而圖謀復國……現(xiàn)在這樣,都好。大人,步六孤氏是鮮卑人,如今你已在大虞為國之棟梁??傆幸惶鞛醐h(huán)人也能同大人一樣,心甘情愿為大虞的天子效力?!?/br> 步六孤辰神情一震,似乎極是詫異他之所言。 跟李長明說的那些,是多么相似。 在步六孤辰聽來,是多么一廂情愿。 默然片刻,步六孤辰道:“若這是郡王殿下肺腑之言,那我便安心了……” “殿下,茶點送到。”艾尼帶著下人送茶點來。 座中兩人停了談話,將目光轉(zhuǎn)向那放在案上的茶水點心。 步六孤辰對甜點沒什么講究,塔吉府上的廚子做的點心賣相看著也好,端上來香氣熱氣同出,倒是讓人食指大動。 不過這茶就不得步六孤辰青睞了,李長明招待他,哪次不是講究得很?水要用泉水,沸騰的程度要講究,茶葉弄成什么樣子也有講究。就那么隨便那點茶葉用熱水一泡,步六孤辰是難以接受的。 步六孤辰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烹茶有烹茶之法,我不太習慣這樣飲茶?!?/br> 塔吉敞開心扉與他一言,當下心情舒坦,聞言便大笑道:“我就要離開玉京了,總不能臨走之前就這樣招待大人。艾尼,你去請京中茶師來,府中御賜的好茶葉不少,我們又不懂這些,放著也是浪費。正好步六孤大人這樣的懂行人在,可不能鬧了笑話?!?/br> 艾尼道:“是!” 步六孤辰點頭一笑,復又與人交談。請茶師過來,尋那些泉水茶碗,都費了不少時間。兩個一直沒什么交情的人,竟就在前廳一直品茶談到了日落,說的話三句離不開李長明。 眼看夕陽漸沉,步六孤辰才告辭離開。人剛走出宅邸,面上的笑意便散了大半。 他在門前站了片刻,眸光已轉(zhuǎn)得凌厲。邁步前行,卻沒有朝官舍去。他繞了幾條街,走入一處無人小巷,便有人身影閃動,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前。 “拿到了么?”步六孤辰低聲問道。 站起身的獨孤循沒有出聲,將手中的一物給他看。 是一枚狼牙。 烏環(huán)小汗王的狼牙。 烏環(huán)歸附大虞后,一切政令下達都有大虞的官方信物,這枚狼牙也就失去了作用。塔吉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這枚狼牙了,收在府上幾年,不曾動過。 可這枚狼牙,依舊是烏環(huán)小汗王的東西,能號令烏環(huán)人的東西。 “大人……這樣真的好么?”獨孤循有些猶疑地問,“若是烏環(huán)人本無反意,看了這枚狼牙,真的起兵造反……我們豈不是無緣無故多生事端?” 步六孤辰輕笑道:“若是無反意,怎會有一枚狼牙起反?我倒是寧愿他們不按我所設想的做……寧愿他們忠心。” 若烏環(huán)可信,他何必做這些事? 塔吉會真能臣服于陛下,那又如何?如今的烏環(huán),依然是個隱患,不會成為塔吉一個人的忠心而改變。 人是會變的,塔吉如今忠心,誰又能保證他此生永遠不變? 他可是當年以一己之力率部東遷,建立了東烏環(huán)的人。無論在哪里,無論是什么時候,這樣的人都不會缺乏追隨者。 一旦哪天他的心變了,這些追隨者,就會跟著他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盡管這只是個假設,也是不可以存在的假設! 陛下的寬容,會給這些狼子野心之人多少可趁之機!一次已經(jīng)夠了!不能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陛下要寬仁待烏環(huán),只鏟除亂黨,而不處置其人……都是因為擔心沒有理由便處置了那些人,會讓烏環(huán)人甚至所有胡人自危。 那他,就給陛下這個理由。 六月底,塔吉離京不過數(shù)日,被李長明私下召集在御書房的臣子正在看從各地送來的軍報。正為新麗近來的動作議論紛紛,卻見一個內(nèi)侍手中捧著一份軍報,慌慌張張跑進房中。 這樣失態(tài),實在不該。房中眾臣都面有不悅之色,有人正要開口訓斥,內(nèi)侍便撲通一下跪在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