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你不是青荀，而是假扮青荀來行刺我的刺客嗎？

    可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你是青荀，你要?dú)⑽遥?/br>
    為什么？

    少年的身體往前倒去，就碰在青荀身上。

    明明是少年纖細(xì)輕盈的身體，青荀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他差點(diǎn)穩(wěn)不住身形，往后一個踉蹌。

    “為……”猩紅的血液從少年唇間涌出，他終于發(fā)出了一點(diǎn)聲音。

    有青荀支撐著，他并沒有徹底倒下去。他只有一雙眼睛還能向人傳遞出一肚樾鰲

    帶著絕望的驚詫。

    好疼……全身都好疼，身上好疼，心里也好疼……為什么……

    青荀低垂著眼眸，沒有看他，忽地用力推開了他的身體。他頓時摔在地上，倒在自己的血中。

    “青……”

    青荀足尖點(diǎn)地，幾下便從畫舫上踏水而行，越過岸去。

    小魏王失去神采的雙眼依舊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

    就剩我了嗎？

    救命……誰能救救我……

    “救……救命……”小魏王艱難地發(fā)出渡音。

    煙花爆開的聲音響徹天際，足以蓋過他這微弱的呼救聲。

    岸上歡聲笑語，他在水中央等死。

    第49章 真假之間

    滿天流光爆散, 噼啪聲震徹天扉。

    岸上再熱鬧，水中離得遠(yuǎn)，也是聽不清看不明。這艘漂浮在水上的畫舫, 與附近幾艘管弦繁奏的船只離得還有些遠(yuǎn), 仿佛是只落了隊(duì)的孤雁, 顯得極為冷清。

    小魏王腦子嗡嗡作響, 疼得仿佛要炸裂。

    我要死了么？

    為什么還不快點(diǎn)呢……

    為什么我還能聽見煙花的聲音？

    我也想看煙花……想跟你一起看，為什么……

    淚水劃破面容, 也沾濕了小魏王的眼睫。晶瑩淚珠墜落, 與渾濁的鮮血混在一起。

    小魏王眼前一片模糊，早就已經(jīng)連他離開的地方都看不清了。

    小魏王記得，他與青荀初見的時候，他在廟里, 剛剛寫好一塊祈福牌準(zhǔn)備掛上。

    那時他是有些自卑的。被困宮中七年，太后只是給些吃的穿的, 能夠保證他還活著就行，其他的一律不管。只有白糾偶爾會溜進(jìn)來看他，給他帶些解悶的東西，這些東西他還得好好藏好, 不能讓別人給發(fā)現(xiàn)了。

    鄉(xiāng)野孩童尚且能夠去學(xué)堂念書識字，他卻連看書寫字都得偷偷摸摸的。

    皇室子弟開蒙得早，早些時候他也粗略讀過幾本書，之后進(jìn)了慶華宮, 就一直停滯著。

    好不容易被皇兄從宮里撈出來，他就天天臨帖學(xué)習(xí)，才勉強(qiáng)有了一手還能讓人看得過去的字。跟旁邊人寫得一比，簡直不能看。

    堂堂一個皇子, 竟然連字都不如別人。

    掛在樹上的祈福牌誰都可能看見，他很擔(dān)心別人看了會笑話，便找了一個不怎么顯眼的地方準(zhǔn)備掛上去。

    青荀剛好從他身邊走過，說他字寫得好看，他頓時就臉紅不知所措。

    那時候小魏王才被從慶華宮里放出來沒多久，被囚禁宮中多年沒有接觸過人，見到誰都是怯生生的。

    青荀熱情主動，很快就讓他打開了心扉，愿意多與青荀說些話。除了皇兄和白糾，這是第一個讓他敢暢所欲言的人。

    他漸漸對青荀有了些依賴，然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溫柔熱情的人，其實(shí)過得很不好。

    青荀是西市一戶胡商的孩子，先天不足患有疾病，不被父母待見，還時常遭兄弟姐妹欺辱。

    那時候小魏王心疼得不得了，心里暗暗想著，自己一定要保護(hù)他。

    保護(hù)他……

    你是我想保護(hù)的人啊，我想保護(hù)你的！

    原來都是假的。

    他捅自己時候是那么平靜……

    他離開時走得那么輕松……

    身體不好？被父母兄弟欺辱？騙取自己的同情罷了！

    我要死了么？在上元節(jié)人人歡欣的時候，被他殺死在這個沒人注意的地方？

    我不甘心！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想別的了，震驚也好，悲哀也好，絕望也好，所有的情緒都隨著他意識的模糊而漸漸消失。

    但憤怒的情緒卻充斥了他整個人。

    小魏王強(qiáng)撐著一口氣，奮力往前爬去。極度虛弱的身體完全無法承受這個動作，他四肢抽搐，像條瀕死跳動的魚。

    他從血泊中往前，臟污的鮮血隨之蜿蜒爬動，成為一條猩紅可怖的巨蟒。

    還有一點(diǎn)，到了船頭甲板上就好了……船很小，別人能看見我的！

    我不能就那么死了！

    要死也是他去死！

    我要他死！

    小魏王雙目暴凸，面目陰戾，此刻仿佛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低頭嘔出一口鮮血，他連吸口氣都開始費(fèi)力。

    終于慢慢爬到了船頭，面上已經(jīng)滿是血淚污濁。

    “救……命……”

    他用力呼救，可是聲音依然極其微弱。

    鮮血還在不停從傷口處涌出，他再也沒了力氣。

    誰能看我一眼……

    求求你們……看我一眼……

    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涌出，他睜著雙目企圖尋找到一個能看見自己的人，身體卻動也不動了。

    天空上的煙花依然在盛放。

    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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