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亦有些慌，雖然她不知道薛至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可事情的確是因她而起。

    “我們只是去看常青樹，沒一會，我便崴了腳。當(dāng)時周圍沒有旁人，我只好讓薛公子替我去禪房報(bào)個信，誰想他人就不見了……”

    “之后你便沒在見過他了？”

    云千亦連忙搖頭：“沒有，我在原地等了一會，腳痛緩了許多，便扶著丫頭的手慢慢往回走，到了禪房也沒見他的人影?！?/br>
    二夫人看向云挽心，云挽心說道：“是這么回事?！?/br>
    “這就奇怪了，薛公子怎么會莫名其妙跟連坤攪合到一起去？”

    …………………………

    永昌伯府。

    薛至受了郎中的診治，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第一句話便是：“連坤，我與你不共戴天！”

    滿屋子的人都是一靜，緊接著面面相覷。

    薛二老爺臉色一變，薛二太太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顧不得上前看薛至，趕緊問道：“老爺？這個連坤……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至哥兒？”

    薛二老爺心里也在打鼓，“先不管為什么，連坤是僖妃娘娘的親弟弟，僖妃馬上就要生產(chǎn)了。”

    僖妃生下皇子，連府可能還要有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

    薛二太太嘴巴一顫。

    薛二老爺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不如先問問兒子怎么說，咱們未必不占理。”

    薛二太太這才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到薛至身上，見他神思漸漸明晰，眼淚再次涌上來，“至哥兒，你跟娘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至直覺右腿劇痛，滿頭大汗，卻還是緊緊拽住薛二太太的衣袖：“娘，是那個斷袖！那個無恥之徒連坤……他……是他將兒子打成這樣的……”

    薛二太太聞言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至哥兒被一個斷袖給……打成這樣？

    那其中會不會還有別的事？

    薛二太太一時扎著手不知改怎么問下去。

    薛二老爺臉色極是難看，眼見郎中還在給薛至正骨，便說道：“此事稍后在談，還是將至哥兒的傷勢治好再說?！?/br>
    那郎中聽見連坤的時候，心下就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測。

    此時又聽薛至如此辱罵連坤，腦中已然聯(lián)想到了不少可能。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薛至，拉著薛二老爺走到門口，說道：“聽說令公子在工部為官……唉，可惜了……”

    薛二太太本來還抱著僥幸的心思，覺得那僧人是小題大做想要趕她們下山，可這郎中的話，明擺著至哥兒的腿是不中用了……

    她白眼一翻，當(dāng)場就厥了過去。

    薛二老爺見薛二太太被丫頭婆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也沒心思理會，勉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問道：“他的腿如何？”

    郎中道：“老夫只能幫令公子正骨，使其歸位，但他的膝蓋已經(jīng)碎裂……恐怕這條腿是難以恢復(fù)如常了……”

    薛二老爺眼前一黑，差點(diǎn)一頭扎在地上，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來。

    他命人去煎藥，請郎中暫時下去休息，這才重新走到兒子面前，痛惜道：“至哥兒，你是怎么撞見連坤的？可起了什么沖突？”

    薛至渾身沒有一處不痛，右腿更是鉆心的疼。

    但他此時心中怒火正盛，勉強(qiáng)提起精神說道：“我在寺中遇見亦兒，她腳崴了，我去禪房找云府的人，誰知過來一個小廝，竟然將我拉到了連坤的禪房……”

    “你去找云府的人，且云府來的都是女眷，不可能帶小廝前來，你怎么不問問清楚？”

    薛至疑惑道：“我那時不知怎么的，頭有些暈，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進(jìn)了連坤的禪房，那連坤見了我也嚇了一跳，他分明再等人，那小廝應(yīng)該是將我認(rèn)錯了?！?/br>
    “既然是認(rèn)錯了，你為何不走？”

    薛至此時想起當(dāng)時的一幕幕仍舊覺得恥辱，又怎么可能將連坤羞辱他的話在旁人面前提起，便說道：“我不過是誤入他所在的禪房，那連坤不分青紅皂白就命人堵了兒子的嘴，將兒子暴打一頓，從后山坡上扔了下去……”

    薛二老爺也聽得怒火中燒，勉強(qiáng)保持鎮(zhèn)定，“你仔細(xì)想一想，是不是的罪過連坤？聽說這人的風(fēng)評十分不好?！?/br>
    薛至想到自己被連坤抱過，渾身一個哆嗦，牽動身上的傷痛呼一聲。

    他搖頭道：“他根本不認(rèn)得我是誰，我也只是聽人提起過此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從來沒有交集?！?/br>
    薛二老爺心疼兒子，不禁怒道：“這連坤當(dāng)真目無王法，光天化日居然能做出這般勾當(dāng)！”

    他對剛剛轉(zhuǎn)醒薛二太太說道：“你在府中看著至哥兒，我現(xiàn)在就去找宣永候商量對策！”

    …………………………

    薛至和連坤的官司還沒開打，京中已經(jīng)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

    不知是當(dāng)日看客的功勞，還是薛府下人的功勞。

    總之，當(dāng)天的情形被講述的繪聲繪色，成了京城茶余飯后的談資。

    事情有不少版本。

    最可信的一種，說的是薛至被連坤看中，誓死不從所以被連坤打斷了腿。

    這種傳言，多多少少挽回了薛家的顏面，卻也只能讓看客無限嘆息。

    薛至的前途，完了。

    宣永候府。

    云楚忱正伏在案頭寫字，隔窗外透過幾束暖光，打在她的發(fā)鬢上，朦朧且柔和。

    照影在一邊給她研墨，一邊說道：“三姑娘一定不想嫁到薛家去了，不過侯爺應(yīng)該不會答應(yīng)?！?/br>
    云楚忱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頭將筆下的字寫完，才說道：“答應(yīng)又如何，不答應(yīng)又如何？”

    照影思量道：“三姑娘若是拼死不嫁，必然會被人冠上薄情寡義的名聲， 二姑娘與三姑娘同時連姨娘所出，一定會被連累。到時候在親事上，說不得也會受些影響。若三姑娘最終嫁到薛家，全了府里其她姑娘的名聲，也全了老爺?shù)墓俾?。最后，也只有三姑娘一個人不如意?！?/br>
    云楚忱聽了微微一笑，說道：“所以，你覺得她還是嫁給薛至比較好。”

    照影誠懇道：“是，奴婢的確這么覺得?！?/br>
    照影說到這，抬起頭看向云楚忱，只見她眉眼靈動，與云府其他姑娘的神韻有著天壤之別，也不知她生母到底是何等模樣的人。

    她頓了頓又說：“但三姑娘恐怕會絞盡腦汁說服侯爺退親的。”

    “三meimei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聽說薛家想讓三姑娘早點(diǎn)嫁過去，服侍薛至呢！”

    “薛至殘廢了，前途也 毀了，她們這是生怕跑了這個兒媳婦。天下父母心，其實(shí)也可以理解?！?/br>
    ………………………………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起來，云千亦的心卻如處數(shù)九寒天，滴水成冰。

    她此時在云泓遠(yuǎn)的書房中，跪地流淚道：“父親，您忍心讓女兒嫁給一個殘廢嗎？”

    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不是她想不想退親的問題。

    因?yàn)闊o論她嫁與不嫁，都沒什么好結(jié)果。

    嫁給一個跛子，和退親毀了名聲，哪一個才是更好的選擇？

    她自己也不知道。

    云泓遠(yuǎn)的臉色也不好看，誰也不愿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沒有前途的殘廢。

    但在這個時候退親，未免太過涼薄，薛家也不會輕易讓步，到時候鬧起來，未免太過難看。

    云千亦見他沉默不語，心中更慌。

    “父親，亦兒是您的親生女兒，您為了女兒一輩子著想，退親也是情有可原，旁人即便覺得此事不太妥當(dāng)，也會體諒父親的?！?/br>
    這話倒是說到云泓遠(yuǎn)心里去了，可事情若只按人情來講，這世上還有什么難事？

    云千亦見云泓遠(yuǎn)似乎有些動搖，趕緊趁熱打鐵，說道：“父親，女兒寧愿嫁去高門做妾，好歹能幫侯府一把。若是嫁入薛家，嫁給一個殘廢，這輩子只能碌碌無為，豈不是半點(diǎn)忙也幫不上您？”

    京中勢力如此繁雜，最牢固的關(guān)系便是姻親，哪怕是妾室，也要往高門去攀。

    但云泓遠(yuǎn)一向咸魚慣了，也不像別人那般醉心權(quán)勢。

    他糾結(jié)的是云千亦本身。

    到底是他的親生女兒，又沒了親娘，雖然可恨，但也可憐。

    “此事，為父還要再想一想，亦兒先回去吧。”

    云千亦咬了咬唇抹掉眼淚，“是……”

    她走到門口，還是不甘心的回頭道：“阿爹，亦兒是您從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一定不忍心將女兒往火坑里推的對嗎？”

    云泓遠(yuǎn)看著滿臉是淚的云千亦，心中愈發(fā)糾結(jié)，看著云千亦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

    但他沉默半晌還是說道：“你先回去，讓為父再考慮考慮?！?/br>
    出了書房，云千亦萬般后悔，若不是她引薛至去禪房，就不會有后來的事，她也不用這般被動了。

    如果放在從前，薛至至少官途平順，她也勉強(qiáng)認(rèn)了這門親事，可現(xiàn)在……

    父親就這么將她嫁到薛家去，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云千亦心不在焉的磨蹭著往前走，抬頭看見云楚忱往這邊過來，心里咯噔一下：“她來干什么？她肯定是要說服父親將我嫁到薛家去！”

    金蕊道：“好像是侯爺自己叫大姑娘來的?！?/br>
    云千亦捏著帕子的手有些抖：“父親為什么總是找她商量，明明是我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