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mama見老太太皺眉不語，心中打鼓，連忙又轉(zhuǎn)頭去求莫恬兒：“姑娘，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莫恬兒冷著臉，垂眸看著趙mama，她沒想到自己也有仗勢欺人的一天，但她半點都不覺得愧疚。

    現(xiàn)在不給她們點顏色瞧瞧，往后這些人只會變本加厲。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若不想被打出去，就要受罰！”

    趙mama咬唇看了莫恬兒一眼，咬咬牙低頭伏在地上：“奴婢愿意受罰?！?/br>
    “mama……”姜氏扶著趙mama，往莫老太太那里看去，卻見對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下頓時涼了一半，急道：“母親，趙mama年歲大了，可經(jīng)不起折騰……”

    莫老太太卻在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親……”姜氏見莫老太太像是沒聽見，又凄凄慘慘戚戚的喊了一聲，莫老太太這才被驚醒，直直的看向莫恬兒。

    莫恬兒迎著莫老太太的目光，毫無退讓的意思，“祖母，口舌生是非，小懲大誡。”

    莫老太太到底對云嫣母女感到心虛，最終敗下陣來，說道：“就由你看著辦。”

    她說著，便由丫頭服侍著去休息了。

    “母親？”姜氏愣了一下，有些糊涂，莫老太太怎么能聽任莫恬兒亂處置她的人，半點顏面也不給？

    她只是一個晚輩，竟然發(fā)話處置長輩身邊的人？

    莫恬兒掃了姜氏一眼，“二嬸莫怪，這是在長安，不是在涇陽，這刁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處處要彰顯自己的能耐，難保不會給莫家給二嬸惹來禍事，二嬸心疼這一次，也免得日后受大罪！”

    蔣氏臉漲的通紅，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楚楚要彰顯自己的能耐，不就是借著趙mama在說她嗎！

    莫恬兒卻不再看她，吩咐凝露道：“將趙mama帶下去關(guān)進柴房，好好教教她府上的規(guī)矩?！?/br>
    姜氏眼睜睜看著趙mama被人帶走，怒氣不得發(fā)泄一時堵得她心口發(fā)疼，沉著臉回了自己的屋子。

    丫頭蕊朱在一旁輕輕撫著她的后背，說道：“大姑娘也欺人太甚了些，竟無法無天了，老太太怎么還能由著她?！?/br>
    姜氏手上煩躁的卷著帕子，將上面精心繡的一雙蝴蝶都扯得變了形。

    “老太太還指望云府給她治眼睛呢！她生怕自己變成瞎子！這個時候，又怎么可能會做得罪云府的事？你也看見了，云老夫人對莫恬兒疼愛著呢！”

    蕊朱勸道：“太太也忍一忍，若是老太太真能從云府謀求些好處，您跟二老爺也受益?！?/br>
    蔣氏卻不這么認為：“哼，哪有那么容易，錯在咱們，云府恨咱們還來不及！她們現(xiàn)在還能對咱們有幾分笑臉，不過是看在莫恬兒的面上，不想讓她得一個不孝的名聲！要不然，你以為咱們能進的了這侯府大門？”

    “那怎么辦？總不能白來一趟……”

    姜氏越想越是氣惱：“這個莫恬兒到底是在發(fā)什么瘋！竟然拿趙mama開刀！我不就是替老太太說了幾句話嗎！這話老太太自己不能說，可不就得我說！她以為我愿意開這個口！”

    “可憐趙mama，不知會怎么樣，奴婢聽說長安各府的規(guī)矩都極為嚴苛，下人犯了錯，說打死就打死……”蕊朱有些擔心，若莫恬兒要殺雞儆猴，這次是趙mama，下次就會是她。

    “等晚些時候，你讓人悄悄去打聽打聽，她們是怎么對趙mama的。”

    姜氏吩咐了一句，轉(zhuǎn)念想了想，疑惑道：“莫恬兒的嘴巴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竟然半點空子都鉆不得，堵得我無話可說！”

    蕊朱琢磨道：“這侯府里各個都是厲害的角色，也許是有人教她的，那個二夫人也是處處都護著她?！?/br>
    姜氏說了一會話，氣也消了一半，抹了抹鬢邊的碎發(fā)說道：“說實話，大伯是死有余辜！大嫂恨他也不是沒有原由，若是我，拼著跟他同歸于盡也得要個說法，和離真是便宜他了！不過現(xiàn)在人死了，也算是糟了報應?！?/br>
    “太太可小聲些，讓老太太聽了去，您日子可不好過。”

    姜氏冷笑：“不好過？她以為自己以后還能指望誰？還不是指望我們老爺！”

    “那到也是。”蕊朱回身給姜氏換了杯茶水，說道：“老太太當真不恨云府嗎？若沒和離這事兒，大老爺也不至于送了命！”

    “哼，怎么可能不恨？就算是大伯自己作死，那也是事出有因，溫雁娘那事兒，若沒有云府在后面cao縱，她能敗的那么慘？她若什么事都沒有，大伯自然也沒事，沒準還升官發(fā)財了呢！”

    琉璃院。

    云千亦站在院子當中，展目望著墻角干枯的梅枝。

    深深淺淺的花瓣落于樹根，漸漸腐爛。

    那些埋葬在泥土之間的殘敗顏色，就如同她現(xiàn)在心情，不甘且悲憤。

    “莫恬兒不過是外孫女，祖母卻疼她至此，為了給她保全一個孝名，甘愿去給莫家那老太婆治眼睛！對我卻這么狠，現(xiàn)在看我一眼都覺得污穢！”

    雨逐勸道：“姑娘早晚要出嫁，置這些氣做什么，等到了夫家，總有一片天地呢。”

    云千亦氣悶的沉默了片刻：“難道我落到今日的地步，就這么算了？”

    雨逐無言，落到什么樣的地步，還不是你自己作的？

    云千亦卻不這么認為，“我姨娘都死了，她們卻只想把我快點踢出侯府！當我是要飯的嗎？”

    雨逐看著她，心里發(fā)慌，“難道姑娘還想給姨娘報仇？”

    云千亦并不認為連姨娘是她自己害死的，雨逐是知道的。

    果然，云千亦冷笑道：“當然要報，就算沒有姨娘的死，我也會和云楚忱死磕到底！”

    雨逐心中一嘆，其實云千亦不過因為自己心中不甘，哪里是為了連姨娘呢？

    云千亦沉默片刻，突然說道：“聽說那個莫恬兒，今日懲罰了姜氏身邊的趙mama？”

    “是，奴婢也是剛聽說，趙mama被關(guān)進柴房了?！?/br>
    “那趙mama會受到什么懲罰，會不會被打死？”

    云千亦邊說話，邊深深看了雨逐一眼。

    雨逐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說道：“表姑娘不會那么沒有分寸，若趙mama死了，她可就不占理了，傳出去，別人也會說她不知輕重，落下話柄?！?/br>
    云千亦瞇起眼睛，“哼，是嗎？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太好了！”

    雨逐嚇了一跳：“姑娘，您可不要亂來，親事臨近，您很快就要嫁人了?！?/br>
    紀天姀瞪了她一眼，“反正我就要出嫁了，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我弄死了趙mama，又能怎么樣？姜氏能將手伸到薛家去？晚些時候，你去看看趙mama那邊是什么人在守著?！?/br>
    雨逐心知此事躲不過，只好答應下來。

    …………………………

    寒氣仍舊浸染著暗夜，趙mama被關(guān)在陰冷漆黑的柴房中，環(huán)抱著手腳縮在角落。

    她知道大戶人家的手段，三兩下就能將她折騰個半死，所以從被帶走關(guān)在這里，她的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

    但對方并沒有什么動靜，只是將她仍在這里就不管了，仿佛真的只是小小的懲戒。

    她伺候人大半輩子，摸爬滾打一路過來什么沒見識過，這點小懲罰最多讓她染點風寒。

    她心中暗自思量，難不成大姑娘真的是雷聲大雨點??？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婢女說話的聲音：“我們姑娘吩咐了，就將趙mama關(guān)在柴房三天三夜，不給水不給飯。”

    趙mama能聽得出來，這聲音就是白天將她帶到這里的凝露。

    守門的兩個婆子連忙答應下來。

    然后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四周再次恢復了平靜，趙mama松了口氣。

    三天，沒水沒飯，難熬是難熬了些，但這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

    柴房不遠處，一個黑影悄聲退走。

    信兒站在暗處看見是雨逐，便回了風瀾院去稟報：“姑娘，琉璃院那邊果然來了人。”

    云楚忱將過長的燭芯剪掉，說道：“那兩個守門的婆子，你交代一番，若是姜氏過來買通，便讓她們?nèi)鐚嵪喔嫣駜簩wmama的處置。”

    “是，姑娘。”

    夜半，趙mama接了門外兩個婆子的棉被和饅頭，低聲道了謝。

    一個婆子小聲說道：“我們也只能做到這些，表姑娘叫人特意吩咐過，不準給你留蠟燭等易燃之物，免得出什么意外。我們不敢違背表姑娘的意思，你就摸黑吃些東西吧。這邊也沒什么事，我們就不在這陪您了，凌晨再過來將被子收走?！?/br>
    趙mama再次道了謝，聽見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咔噠一聲落了鎖，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她咬了一口饅頭，還有些溫軟，心頭一松。

    看來大姑娘也不過是面上厲害，紙糊的老虎罷了。

    填飽肚子，又有了棉被保暖，趙mama也沒那么冷了，迷迷糊糊有些困倦，淺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光亮由遠及近，透過門縫投在眼皮上。

    趙mama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直到那光亮越過柴門到了她眼前，她才清醒過來。

    撲面而來的熾烈火熱讓她頭皮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