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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知心在線閱讀 - 皇后知心 第60節(jié)

皇后知心 第60節(jié)

    “不行?!庇葜π南肓讼脒€是覺得虧了。拉著陛下的手道:“臣妾看不上這些琴譜,陛下卻可以拿來籠絡人心嘛!臣妾記得京中好有幾個世家出身桀驁不馴偏最愛音律的,陛下就拿這些琴譜當引子召他們進宮!就讓他們抄琴譜!抄的時候就告訴他們是孔家拿來賄賂宮妃用的!看他們氣是不氣!”

    她一臉的“孔家不當人,看我不給他們惡心回去”的肆意表情,加之jian計得逞的小小得意,看在陛下眼中分外動人。皇帝深知慧妃是個琴癡,身為一個琴癡,得到這般珍貴的琴譜第一反應不是愛若珍寶欣喜若狂,而是一眼看穿了孔家的囂張和目無君上,因此連帶著琴譜都不愿意碰,甚至轉(zhuǎn)念一想,就能想出如此敗壞孔家名譽又能讓他拉攏京中名士的好計謀。

    這番謀算除了她會開罪孔家,對陛下而言簡直百利而無一害。趙熠心中漸漸升起暖意:這后宮之中——不,便是連前朝都包攬在內(nèi),有如此心性永遠將他放在首位只為他著想的,除了慧妃還有誰人?

    或許以沈貴妃之聰慧也能想到這些,但就算是她對自己最癡迷無法自拔之時,也絕對不會這般決絕的與孔家作對。因在沈貴妃心中,沈家和陛下的寵愛同樣重要,甚至比他這個夫君更重要。她一個女子的行為而讓孔家對沈家不滿,這是沈貴妃絕對不會冒險做的事。

    所以他也同樣不會因自己接下來對沈氏施展的手段而有絲毫愧疚——趙熠的眼神有一瞬間銳利,復又柔柔的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慧妃在說出這番話時定是沒去想此舉會給她自己帶來什么麻煩的,她只越說眼睛越亮,仰著頭一副驕傲的模樣,仿佛是終于給陛下幫上了忙。看著陛下漸漸揚起的嘴角,便將先時孔家?guī)淼乃胁豢煲粧叨狻?/br>
    “愛妃的好意朕心領了,既然愛妃做主,朕由你說的去做就是?!?/br>
    趙熠溫柔的擁著她進屋,握著她的手漸漸收緊,直將她的柔夷完全禁錮在掌心。

    “陛下?”慧妃不解的歪頭看他,側(cè)顏優(yōu)美的線條印在他眼底。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皇貴妃身邊十分得用的大宮女捻紅,你應是見過的,是朕的人?!?/br>
    虞枝心點點頭,她自然見過,也知道捻紅是陛下的人。非但是捻紅,連另一位常和捻紅一塊兒在近前伺候的尊等宮女玉茗也同樣是陛下的人。

    “約莫就在這一兩日,捻紅會給皇貴妃出個主意對付貴妃。接下來的事兒——朕也不知能不能成,但若是真的成了,朕希望你不會害怕?!?/br>
    “害怕……?害怕陛下嗎?”慧妃的聲音輕輕的,如羽毛般拂過他的心間,卻是分外篤定道:“臣妾才不會害怕陛下。無論陛下做什么,臣妾都知道陛下是為了臣妾好?!?/br>
    “……不,你不懂。”趙熠竟難得的有些心虛,眼神游移的避開她熾熱目光。他對她的愛何嘗像她對他一樣赤誠無暇?甚至從一開始,他就是把眼前人當做清掃后宮的工具。

    哪怕現(xiàn)在,他也并不拒絕利用她。若是他真心只想為她好,又怎會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下她那個極有可能招來孔家不滿報復的提議?

    “總之你信朕,朕今日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咱們能夠更自在的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只要你不負朕,朕也定不負你?!?/br>
    “臣妾相信陛下?!?/br>
    虞枝心雖不知他這一時是昏了什么頭突發(fā)感慨,到底是如以往一般順應他的情緒,微微頷首靠進他懷里,眉梢眼角是最完美的微笑。

    “早在臣妾初承陛下恩寵時一顆心一個人就都歸陛下所有了。那會兒臣妾就想,無論陛下是不是喜歡臣妾,只要臣妾能為陛下做點子什么,能讓陛下松快些開心些,臣妾就是死了也值了?!?/br>
    “臣妾其實極少想什么將來的。如今這日子已經(jīng)是像發(fā)夢了一樣。臣妾不怕有朝一日夢醒,臣妾只盼著無論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這世間肯善待陛下,讓陛下得償所愿,臣妾就心滿意足了?!?/br>
    “陛下,臣妾仍是那句話,無論陛下做什么,無論旁人如何作想,臣妾只當陛下是對的,陛下就是對的。陛下是世間最好最尊貴的人,若是有人需要陛下出手對付他,那便是他自己該死?!?/br>
    “陛下不必考慮臣妾會因您做了什么而有想法而畏懼。萬一真有一日臣妾不能理解您的所作所為,便是臣妾也變成和那些女人并無二致,再配不上您的愛寵,您只管將臣妾扔到一邊不必管就是了?!?/br>
    第117章 .玉團兒 · ?

    虞枝心一番發(fā)自肺腑的假話將陛下哄的心中熨帖。及一個月后, 慧妃娘娘終于見識到陛下手段之陰寒,卻是愈發(fā)忌憚這位心狠手辣心機深沉的帝王。

    自四月間皇貴妃診出身孕,孔家歡欣鼓舞不提, 陛下也沒顯出什么抵觸來。無論宮權還是宮務都依舊平順, 唯有皇貴妃身邊的兩位大宮女一日比一日愁眉緊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皇貴妃十分好奇。

    主子既是開口“逼問”,兩位宮女再無隱瞞的余地,猶豫著將“沈相為了給沈貴妃肚子里的孩子鋪路必要害了主子的孩子”的說辭煞有介事的道來。甚至為了舉證自己并非杞人憂天,接連說了這幾日有幾個沈家的探子試圖打聽消息, 又有幾個沈貴妃的心腹在宮務中弄鬼。一徑把皇貴妃嚇得心中惶恐,偏一時半會想不到應對的辦法, 只得將慧妃表姐請來“商議大事”。

    虞枝心自然不會給陛下拆臺,順著兩個宮女的口吻把事兒往驚險了說,幾乎嚇的皇貴妃掉下淚來。然再說到要怎么反制沈貴妃,慧妃娘娘卻是一籌莫展無能為力的——于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如若她真有這個本事早就給沈貴妃用上了,還能容沈貴妃蹦跶到今日?

    她這說的大實話,皇貴妃一時又是失落又是害怕。虞枝心卻是錯眼瞟到一旁胸有成竹躍躍欲試的捻紅姑娘, 索性順水推舟先一步告退,將表演的舞臺留給這位陛下布置的心腹探子來。

    也不知她們說了什么, 不過幾日, 宮中就再次流傳起大皇子克母的傳聞。這本不是什么新聞, 且虞枝心上回便與芳齡姑姑提過一嘴,驟然聽聞此事又喧囂塵上,虞枝心雖有些疑惑, 也并沒有十分放在心上。

    然接下來的事態(tài)發(fā)展便往越發(fā)詭異的方向駛?cè)ァ?/br>
    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陛下在御陽殿設宴群臣?;寿F妃因有孕在身并未在宮中舉行宮宴, 只讓內(nèi)務府將御花園裝扮一番,又讓小太監(jiān)們分出幾組賽龍舟,宮妃小主們?nèi)粲信d致的只管過去看個熱鬧。

    虞枝心向來是不愛熱鬧的,不過皇貴妃與貴妃都窩在自己宮中養(yǎng)胎,她便不好再不露面。好在一群嬌艷女子鶯鶯燕燕在御花園里看龍舟編彩繩也算有趣,勉強耐下心來與她們周旋兩句,偶爾逗的李嬪氣的跳腳,慧妃娘娘便生出幾分惡趣味的得意來。

    她一邊將李嬪氣的嘔血,一邊琢磨著過會兒隨意找個借口提前回去逗一逗小婳兒,免得小丫頭一上午找不著她又得鬧起來。不妨突然、有幾個小宮女臉色煞白的沖了過來,直道貴妃娘娘要生了!因皇貴妃娘娘養(yǎng)著胎不可沖撞,只能請慧妃娘娘去長樂宮做主!

    “……要生了?!”虞枝心嚇了一跳,不自覺的提高了嗓音:“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才生的么?”

    都說七活八不活,沈貴妃這正好懷到八個多月,此時提前生產(chǎn)可算是十分兇險了。

    她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且來不及細想其中有皇貴妃做了多少手腳,又有陛下如何推波助瀾,只能跟著小宮女們急忙趕到長樂宮。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可到了長樂宮中一看,仍是忍不住倒抽出一口涼氣來。

    “人呢?接生婆子,醫(yī)女姑姑,還有太醫(yī)呢?”慧妃娘娘氣急敗壞的喊道:“去把太醫(yī)院的人都給本宮找來!”

    “方才皇貴妃突然說肚子疼,太醫(yī)都被叫到坤和宮去了?!币呀?jīng)哭的嗓子都啞了的大宮女玉塵總算找到了主心骨,顧不得這位主兒與沈貴妃其實積怨已久,“噗通”一聲跪下抱住虞枝心的大腿哭道:“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你先起來?!庇葜π囊彩菬o法,只得先掙開她往屋里走,一邊急切問道:“就算沒有太醫(yī),難道你家主子沒備下自家送來的接生婆和醫(yī)女?”

    “原是有的,但都被皇貴妃找了借口發(fā)落出去,好幾個至今還壓在慎刑司里?!?/br>
    玉塵抹了一把眼淚憤恨道:“奴婢和相爺那邊且沒想著娘娘會提前這么多發(fā)作,正等著過幾日相爺新找的醫(yī)女來了再做打算。相爺說陛下都和內(nèi)務府打了招呼等過完五月節(jié)就安排,誰知道、誰知道……”

    “好了好了,你先別哭?!庇葜π哪睦锊幻靼走@是皇貴妃搞的鬼,說不定卡著這幾日人手不足時讓貴妃提前發(fā)作都是她的手段。至于她有沒有這個腦子這個本事——她背后不是還立著孔家并陛下兩尊大佛給她支招么?這兩邊兒對坑害貴妃和貴妃肚子里的孩子這件事上可是難得的達成一致的。

    “你讓人去找陛下,皇貴妃那邊再不好,再把所有的太醫(yī)都招去,總不至于連陛下的御醫(yī)也招去了的。急事從權,陛下深愛貴妃又將沈相視作國之棟梁,必不會對貴妃見死不救?!?/br>
    玉塵對她口中的“深愛貴妃”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不過找陛下要御醫(yī)確實是如今最后一個辦法。虞枝心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索性讓白桃領著長樂宮的人一塊兒去找小崔公公,免得半路上被皇貴妃的人借口攔下,怕是又要耽擱更多的時間了。

    她一徑兒吩咐下去一徑兒往里走,沈貴妃的寢殿她曾是來過許多回的,不過這一陣子生疏了才見的少了。打眼兒望去,原本就如雪洞子一般的布局擺設愈發(fā)顯得荒涼窘迫,唯有屋里一聲高一聲低的痛苦呻丨吟帶著沉沉的血腥味,讓她心中都忍不住發(fā)緊。

    她也說不上這會兒是怎么個心情。曾經(jīng)溫柔端莊的清麗女子披頭散發(fā)臉色蒼白,半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的掙扎,隨著兩個年長的嬤嬤生疏的鼓勁聲用力為自己掙命。

    不其然像重新回到宋慧娘生產(chǎn)那日,屋里的女子也是這樣無助,既不知未來何去何從,更是連今日這一關能不能闖過都滿懷絕望。

    “娘娘,我來了?!庇葜π幕剡^神時已經(jīng)半蹲在她床邊,順勢握住她指尖冰涼的柔夷。見她虛弱的眼神掠過,對她沉沉點頭:“娘娘加把勁兒,我讓白桃領著玉塵去前頭找陛下要御醫(yī)了,便是看在沈相爺?shù)拿孀由希菹乱步^不會置娘娘于不顧的?!?/br>
    她這句冷然且現(xiàn)實的理由比任何虛偽的激勵都有用。沈婉姿的眼中突然多出幾分堅定,緊緊握了握虞枝心的手,咬著唇將又一次搏命的痛忍下,專心順著嬤嬤的力道將孩子努力往外擠。

    “娘娘,御醫(yī)來了!”

    “娘娘,太醫(yī)、醫(yī)女和接生嬤嬤來了?!?/br>
    不知過了多久——其實并未過多久,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兩道喜悅的歡呼在屋外響起。虞枝心看著醫(yī)女嬤嬤們有條不紊的換了衣裳進來,悄悄讓開沈貴妃身邊的位置往外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步虛軟的厲害,若非白桃扶一把只怕已經(jīng)跌倒在地上了。

    “陛下也來了。”白桃趁著扶她時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奴婢看不出他心情如何,不知會不會因你跑來幫沈貴妃而怪罪到你頭上?!?/br>
    “再說吧。”

    虞枝心虛弱的搖搖頭,半靠在白桃身上走出來。尚未走到陽光下便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是陛下溫柔的聲音對她說:“今兒辛苦你了。嚇壞了吧?!?/br>
    “陛下?!?/br>
    她軟軟的倒在她懷里,喉間是委屈和驚懼壓抑出的哭腔,直到他懷里才肯肆意爆發(fā)。她的淚痕透過輕薄的春衫印在他胸前,肩頭起伏的輕聲抽泣,顯然是真的被嚇壞了。

    “沒事沒事?!壁w熠憐惜的拍著她的肩膀。他知道今日是長樂宮的大宮女直接找上慧妃,慧妃在全無準備下自然不可能在長樂宮對沈貴妃出手。既沒法兒讓貴妃在這時出事,她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找御醫(yī),一則當著群臣的面將貴妃被怠慢的黑鍋全扣在皇貴妃身上,二來也讓他及時表現(xiàn)對貴妃的愛護,以示自己從未背離與沈相的結盟。

    這已經(jīng)是她能做到的最好最周全的安排了。且他一開始也沒想著在生產(chǎn)這一環(huán)上讓貴妃一尸兩命。畢竟太醫(yī)都說貴妃這一胎懷的不錯,平安生產(chǎn)的概率極大,便是一時找不到醫(yī)女和接生婆也無非是貴妃多受點兒折騰罷了。

    這點兒折騰且不足以讓貴妃喪命,但對他接下來的布置事關重要?;实郾菹卵凵裼陌档目聪蛭堇?,又轉(zhuǎn)回懷中扒著他不肯放手的小女子身上。往后剩下的事兒不必她再cao心,她只管安心呆著,等他將這些礙事的絆腳石一一掃清。

    皇帝陛下悉心安撫好驚魂未定的慧妃娘娘,索性大手一揮,讓白桃扶著她主子先回長禧宮去休息。長樂宮一眾宮女奴才們早已對慧妃娘娘感恩戴德,更不會因她提前離場而心存芥蒂——若不是慧妃當機立斷火速安排妥當,若不是慧妃親自進屋給娘娘寬心,這會兒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形呢!

    他們對慧妃有多感激,對突然將所有人手全叫走的皇貴妃就有多憤怒。一眾貴妃心腹在心中暗下決定,等主子平安生下小皇子,他們非要讓皇貴妃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是一報還一報!

    終于,一聲嬰兒啼哭打破了唯有喘息聲和呻丨吟聲的沉寂天空。宮闈內(nèi)外無數(shù)人奔走相告:沈貴妃于五月初五為陛下誕下皇子,母子皆平安!

    第118章 .怨王孫 · ?

    雖經(jīng)歷了一些波折, 貴妃娘娘終有驚無險的生下小皇子,一切仿佛回到正軌之上。以沈貴妃在宮中根深蒂固的勢力加之宮外沈相的安排,保證母子倆的安全并不在話下。

    皇貴妃對長樂宮依舊有幾分不依不饒, 但也不是什么明目張膽的手段, 無非是今兒派去的奶嬤嬤不合心意,明兒送去的醫(yī)女手腳不利落。說麻煩有幾分麻煩,但只需沈貴妃提出,也毫不拖沓的就給換了新人,于旁人看來便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畢竟都是有了孩子的人, 畢竟身后家族奪嫡的野心都只差寫在臉上,皇貴妃趁機給貴妃找不痛快才是常理, 她要是事事順應貴妃的心思小意殷勤,怕是貴妃與沈相才更于心不安呢。

    無論沈家還是孔家對這種女人之間的后宅廝斗都表現(xiàn)出某種程度的默契和默許。因這些手段自古有之,若是一個娘親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又如何寄希望于她將皇子撫養(yǎng)長大,日后能夠擔起大任?

    于各自家族看來,沈貴妃與皇貴妃的命運幾近相同,日后的終點要么是落敗身死, 要么以皇太后之名登上至高無上的無冕寶座,必要時可以垂簾聽政, 甚至左右帝王的生死存續(xù)。

    這并非尋常柔弱女子能做到的。因此沈家和孔家都不會插手妃子之間的爭斗, 若是她們連這些艱險都過不去, 更無法在將來奪嫡和撫養(yǎng)幼帝中為家族謀略做出應有的策應,便是今日強行將她們拱上位也是白費力氣。

    皇貴妃大可以憑著位份給貴妃找不痛快,貴妃也能有反制她的舉措。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合情合理, 唯有虞枝心漸漸發(fā)覺平靜之下隱藏的波瀾。

    身為皇貴妃身邊的紅人,虞枝心自然比旁人能窺得更多隱秘。從孔順姝偶爾泄出的只言片語或斷斷續(xù)續(xù)的心聲之中知道貴妃生產(chǎn)那日將太醫(yī)叫走是捻紅由陛下授意給出的建議。不過皇貴妃聽聞的版本是“生孩子如一只腳踏進閻王殿, 正好趁她病要她命”,等沈貴妃死了將死因丟在大皇子克母晦氣之上,皇貴妃便不必收到多少波及。

    孔順姝花了許多功夫布局,對于最終結果不盡人還耿耿于懷了許久。然而于慧妃看來,捻紅此話只能說是荒唐。生孩子又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生下來的,除非皇貴妃真碰上要命的病癥,否則真能一直扣著太醫(yī)直到貴妃身死不成?便是她真能做到,陛下看在沈相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唯一的結果仍是貴妃安然獲救,而皇貴妃落下一個殘害宮妃謀害皇嗣的罪名。

    實則皇貴妃扣住太醫(yī)醫(yī)女不過小半個時辰,正因她并未做的太過,這件事上才未惹來太多非議——昧著良心說,皇貴妃第一次有身孕,看重自己的身子慎重些也是有的。且她又不知道沈貴妃會卡著這個點生孩子,得了陛下那邊傳訊不也第一時間讓接生嬤嬤趕過去了么?

    皇貴妃明面上只說自己不知情,還假惺惺在陛下面前遙遙給沈貴妃道了個歉,事情也就這么揭了過去。然則長樂宮上下早就記了這份仇,皇貴妃心里同樣慪的慌。

    她是真的想置貴妃于死地的。可惜貴妃著實命大,居然不在驟然發(fā)動時遇到點兒危險就這么去了,反倒硬生生撐到御醫(yī)趕到。皇貴妃雖然傻,但身邊的嬤嬤還算有腦子,既知大勢已去,唯有勸著她將太醫(yī)們也放出來。

    因大好心愿落空,皇貴妃堵了一肚子氣,是以二皇子出生之后她一點兒不介意的繼續(xù)按著捻紅的挑撥給沈貴妃找麻煩,甚至很有些樂此不疲。懷孕的人總是有些奇怪的脾氣,芳齡姑姑雖覺得此舉有些不妥,但畢竟是在宮規(guī)之內(nèi)明明白白的刁難,連沈家都默認了這些手段,她看著皇貴妃愉悅的表情也就不好多勸什么了。

    虞枝心知曉前因后果,非但沒有解惑,反而愈發(fā)看不懂了。若說對沈貴妃的了解,她怕是只比陛下差一些,卻比皇貴妃清楚的多。這些小動作或許能給貴妃帶來幾分困擾,但要是想以此突破貴妃的防線危及他們母子的安危,卻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何況還有陛下——

    想到那位陛下在二皇子出生之后的舉動,虞枝心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明明對這個孩子十分忌憚,然自貴妃緩過氣兒來收拾好長樂宮上下關門閉戶的坐月子,陛下卻是一天三回的往那邊跑起來。

    她在長樂宮中并無得用的釘子,可想也知道以沈貴妃的頭腦絕不會獨自帶著小皇子與陛下相談,陛下更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沈貴妃母子下手?;蛟S陛下是去追憶往日情思讓沈貴妃回心轉(zhuǎn)意,然虞枝心直覺的認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陛下在皇貴妃處布置這么多,肯定不僅僅是為了讓兩位妃嬪繼續(xù)交惡這么簡單,他必然是要有所收獲的。

    她也曾想過佯裝吃醋試探一二,然思及陛下有言在先,到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這般一直等到二皇子滿月,虞枝心在滿月宴上看到沈貴妃當面,才終于知道陛下到底是怎樣的險惡用心。

    明明只過了一個月,沈貴妃卻像是驟然間老了十來歲,比之生產(chǎn)那日臉色蒼白的狼狽看著更萎靡消瘦了許多。她呆滯的隨著玉塵的牽動在主位上坐下,面對眾人的道賀總是慢了一拍反應,眼神游移著找不到焦點。

    “這是……怎么了?”白清漣坐在虞枝心下手,驚的將心中疑問脫口而出。

    非但是她,在座的小主們一個算一個對沈貴妃這模樣皆是又驚又疑。須知自從五月初七開始,陛下便駁了皇貴妃的故意阻攔由著沈相將許多經(jīng)驗老到的嬤嬤姑姑醫(yī)女送進長樂宮去,甚至太醫(yī)院也臨時錄了兩位太醫(yī)專供貴妃差遣。要說皇貴妃或別的什么人能在這種情形下再對沈貴妃下黑手,她們是決然不信的。

    可沈貴妃這樣子要不是被人害了,怎么可能一個月時間就變得如此蒼老死氣沉沉?哪怕是生了二公主的宋貴嬪在臨死前透支了元氣幾近透明,氣息也沒有這般暮氣。所有人驚疑不定的互相打著眼色,低下頭悄悄傳著猜測的話語。

    虞枝心仔細聽著。并非聽她們竊竊私語,而是聽著沈貴妃木訥外表下洶涌的心聲。許是她外在被徹底封印,這心聲反而響亮的比廳中雅樂和女子們各有心思的客套話更清晰。

    “累。太累了。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累。所有人都在針對我嗎?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孩子——這只知道哇哇亂哭的魔鬼。餓了尿了生氣了,無緣無故的哭了,就變成我的過錯?!?/br>
    “嬤嬤又要用斥責的眼神看我了吧。果然。母親又要勸我好好照顧他,把一切都獻給他,因他是父親的希望,卻并不介意他吸著我的血rou長大?!?/br>
    “何苦來哉?”

    “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下去?若是沒有這個孩子,怎么會混成今日這般模樣?”

    “為什么?為什么要聽父親的話?為什么會信了他的話?為什么會覺得有孩子是好事?”

    “夠了,一切都夠了。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何時才能了卻這一切?如何做才能了卻這一切?”

    “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