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的唇張了張，輕聲應(yīng)和著包廂外的歌聲唱：去摘星建高塔

    凌妤恰在此刻回頭，她忽然發(fā)現(xiàn)顧罄眼底好恍惚間光芒正盛，蔓著肆無忌憚的瘋意。

    似乎不管此刻凌妤搖頭還是點頭，她都即將釋放心頭欲，望，拉住她的手，一起墮入深淵。

    凌妤一愣，再想仔細(xì)看的時候。

    顧罄垂眸，她盯著手里的酒杯。

    聲音有些低：就這么不待見我??？

    女人腔調(diào)溫柔，臉上侵略卻越來越明顯。

    凌妤狐貍眼瞇成一條細(xì)縫，她單手支棱著下頜，本來懶懶散散傾聽著，第六感感知到威脅，她條件反射往沙發(fā)椅背回撤。

    顧罄輕扯了下唇，像是個自嘲。

    不遠處大屏幕里qing色電影結(jié)束。

    屏幕內(nèi)正來回滾動報幕表，身后燈光一剎那間暗淡下去，顧罄的情緒也像是被光影悉數(shù)淹沒。

    她舉著手中五顏六色的酒液，隔著一個茶幾的距離，遙遙的沖凌妤抬了抬，這是個敬酒的姿勢。

    別喝了！魏敏君率先回過神兒，她距離顧罄最近，幾乎沒有思考，眼疾手快奪過顧罄手中酒杯。

    顧罄像是沒聽見，彎腰拎起手邊倒好的另外一杯紅色酒液。

    魏敏君臉色十分不好看，氣急敗壞道：你多少酒量，自己沒個數(shù)？再喝下去，酒精中毒都是輕的。

    魏敏君的話毫不夸張，顧罄今晚喝的是混酒，地上橫躺著倒栽蔥似的酒瓶。

    紅白綠各式各樣。

    她繼續(xù)喝下去，今晚這條命肯定要交代在這里。

    此話一落，另外幾人不約而同開口勸。

    米童：顧律，大家都是玩玩，沒必要。

    柳芙隨后跟著笑：我能自己喝。

    只有徐淼站在一邊，她先是小心翼翼看一眼陰影處自始至終無動于衷的凌妤，看了好半響。

    臉上血色消失殆盡，她沉默的走到顧罄身邊。

    什么也沒說，拎起酒瓶往自己喉嚨里灌。

    淼淼。魏敏君攔下徐淼的胳膊：你干什么？

    徐淼抿著唇，看向顧罄，語氣里充滿了歉意：我?guī)湍愫取?/br>
    徐淼一邊說，一邊上手，奪下顧罄手里的酒杯。

    周圍燈光迷離，不管是包廂內(nèi)，還是包廂外聲音嘈雜不休。

    五顏六色的燈光將顧罄手里那杯透明酒液染上靡爛的色彩。

    徐淼的手懸在半空。

    眼睜睜看著顧罄不容置喙的先一步含住杯壁，滿杯的冰啤順著淺色迷人的唇線滾入唇瓣輕啟的縫隙之中。

    杯體酒液很快見底，女人唇角沾染了酒液，瞳仁里彌漫著同色系的靡麗燈光。

    那張看起來高高在上、空谷幽蘭的臉上，此刻推頹廢之色盡顯。

    凌妤突兀的笑了下，深深的看了一眼徐淼，就在后者囁喏嘴唇打算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

    凌妤插了一句：她今天喝了多少

    徐淼抿著唇，指了指角落里歪倒的紅白啤空酒瓶。

    欲言又止的看向凌妤

    抱歉妤妤，我勸不住她。

    凌妤順著徐淼的視線粗略數(shù)了一下歪七扭八的酒瓶，眼角余光瞟到沙發(fā)暗處倒栽蔥似的煙頭，大約有二十來根，煙頭沒有點燃，但煙葉被人生吃了碾碎在齒間。

    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并不難，因為包廂里沒有煙味。

    只有一種可能，顧罄坐在暗處，悄無聲息生吞了二十根煙草。

    這尼瑪?shù)?，你是想做什么？苦rou計。

    有本事你當(dāng)著姑奶奶面兒抽？

    你以為老娘狠不下心，能委曲求全跟你玩這套？

    凌妤臉上逐漸沒了溫度。

    她撐住沙發(fā)站起身，抬起一只腳，橫跨在茶幾上，手肘撐住大腿，身體前傾，定定的看向顧罄：這位大姐，你想死出去死。

    凌妤不是在開玩笑，眼珠黑的像是刷了一層漆。

    臉上沾染了怒火，凝視顧罄。

    見顧罄充耳不聞，低頭倒酒，凌妤嗤了一聲，唇角緩慢拉開深深的弧度。

    她倏然湊近，細(xì)直的長腿微微用力，踹翻桌面，啤酒瓶子叮叮咣咣歪了一地。

    顧罄沖凌妤笑了下，扔掉手里空酒瓶，就在眾人以為她終于被說服了的時候。

    忽然招來門外服務(wù)生，低語了兩句。

    三十秒后，服務(wù)生從門外搬進來兩瓶冰啤。

    徐淼愣了。

    米童也愣了。

    魏敏君罵罵咧咧抬手打算叫救護車。

    柳芙則壓著眼皮，深深的看向顧罄，她往前走了兩步，今天這個游戲繼續(xù)玩下去要出人命，她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

    凌妤徒然抬手，先她一步，走到顧罄身邊，接著慢悠悠指了指大門，臉上毫無情緒：如果你還要喝的話，滾出去喝。

    這個不重要。顧罄被逗笑了，她回頭，喊她：凌妤，你想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顧罄的耳邊來回蕩著歌聲。

    去瘋。去摘星。

    其實凌妤的答案對她不重要，不管點頭還是搖頭，顧罄已經(jīng)不想考慮未來是生是死。

    她不過是接著酒精上頭，給自己爭取一個光明正大吃醋的機會，而不是如此刻連吃醋都顯得滑稽而莫名其妙。。

    顧罄丹鳳眼微瞇著，鎮(zhèn)定的迎接凌妤接下來的辱罵，然而預(yù)想之中的惡言惡語沒有到。

    凌妤的眼睛里分明躥著火苗，對上顧罄那雙沾染了一潭死水的猩紅眼睛，滿是戾氣。

    顧罄耐心的等待她的答案。

    片刻后，凌妤踹向顧罄腳邊的啤酒箱，她吊著眼皮問：我的話你聽？

    顧罄一愣：你說。

    那好辦。凌妤掀眸直勾勾盯著她：我讓你今晚不要喝酒，你聽嗎？

    顧罄搖頭。

    凌妤語氣不變：那換個理由，我不太想看你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顧罄恍惚了很長時間，凌妤站在燈光下，皮膚白的膩人。

    她唇角沒有笑容，語氣很不好。

    但顧罄看的挪不開眼。

    她的生死落在她眼底！

    凌妤的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的勒住顧罄的脖頸，把她往回拉？

    她原本打算拉住凌妤的手腕共赴深淵，哪怕她們往后余生一起下地獄。

    她今晚也該有個名正言順吃醋的理由，顧罄喜歡凌妤！全世界都不知道，她不說沒人相信，就連凌妤也不回信。

    她要拉她死

    而凌妤卻想著要她生！

    顧罄盯著一無所覺，隨時要撲上來揍她的傻蛋凌妤。

    手指蜷縮成一團，黑暗中她囁喏了下唇，終究什么也說不出口。

    她這輩子無法忍受的不是凌妤不喜歡她，而是她對她頃刻的溫柔。

    這令她舍不得拉她入深淵。

    顧罄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她緩慢的抽回視線。

    我沒談過戀愛。

    凌妤微愣，哪怕凌妤已經(jīng)看出來了，顧罄接下來是要對自己表白。

    但這東西都快要喝死了她想說什么就說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當(dāng)然結(jié)果沒什么變化，她不會答應(yīng)。至少她不明白顧罄為什么忽然就能喜歡上自己。

    以前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喜歡之類的話。顧罄的聲音很緩，眉目之間沒有了剛才盛氣凌人的冰冷。

    語氣柔和的宛若情人之間的細(xì)語呢喃。

    像是想到什么，她勾著唇瓣，向凌妤：也許你能教我一些告白技巧，其實我對她挺好的，她看不出來。我看你平時挺受歡迎的，你有空能不能教教我？

    凌妤咦了一聲。

    不是她？

    與此同時魏敏君幾人也是一頭霧水。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顧罄臉上，她深吸一口氣，手指陷入手心。

    穩(wěn)著語調(diào)繼續(xù)哄：而且我除了不知道表達情緒，條件應(yīng)該還不錯。

    顧罄這句話絕對沒有凡爾賽的意思，她這個條件，想要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得到。

    瞎雞兒吹噓個屁。魏敏君見氣氛緩和，這會兒也站出來搭腔：你有什么不錯的。不過就是披著一張涼皮，有幾個破錢，事業(yè)蒸蒸日上，以后或許最多還會繼承金山銀山

    魏敏君原本是埋汰的意思，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實在是有幫忙吹噓的嫌疑。

    米童歪在一邊笑，就連柳芙和徐淼也是被逗的撇開眼。

    顧罄盯著凌妤的眼睛:我還會一些別的東西，天南海北的知識都學(xué)過一點兒，她和我在一起應(yīng)該不會冷場。唯一的缺點是我不喜歡小動物，如果她喜歡的話，我可以嘗試著去學(xué)習(xí)一下。

    顧罄的目光太蘇了，嗓音溫柔。如她自己所說頂著一張涼皮，如果表白對象是凌妤的話，就是在深情告白。

    但對象是她不是你

    凌妤地鐵老爺爺看手機，她被蘇的心臟跳了下，于是打斷她：所以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顧罄抽回視線，漫不經(jīng)心的哦了一聲：等我真正告白的那一天，萬一把這些話忘記了。麻煩你們提醒我記住，回頭我告白的時候就能一字不漏的告訴她！

    尼瑪?shù)?！魏敏君神色一松：我就知道你喝醉酒后，會胡言亂語，這種告白的話能隨便讓別人幫你記嗎？

    魏敏君笑的特別大聲，不懷好意道：不過，顧律你放心，我給你錄音了。明天就帶給咱們律所同事，幫你一起存檔。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妤眼底沾了笑，便見顧罄依舊盯著她。

    像是非要她點頭才放心，看來真醉了。

    凌妤一臉無語的沖她點個頭：成，給你記著，

    顧罄唇角抿著笑，片刻后站起身，走到柳芙面前，拎起茶幾冰啤，擰開瓶蓋，往嘴里倒。

    凌妤臉色拉了下去。

    顧罄回頭遞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話是對柳芙說的，cao著她一貫寡淡涼薄的冷嗓：這一局，我就喝酒。只喝一杯。喜歡她是很私人的一件的事情。我想了想，沒有爭取過她的同意，不該暴露她的名字，以后她追到手，再告訴你們。

    柳芙看了眼凌妤，又看向手邊的篩子盒。

    忽然笑出聲，她沖顧罄比了個大拇指：顧律，你玩篩子比我塔羅牌厲害。

    顧罄半邊臉掩藏在陰影處，唇瓣動了動：但你贏了。

    柳芙低笑，她從篩子盒抽出一根栗色的長卷發(fā)，唇角掛著滿是深意的笑容：我原本不想給你說真心話的機會，但你靠一根頭發(fā)，嘖！，算起來我是輸?shù)摹?/br>
    顧罄抬眸，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柳芙朝凌妤抬抬下巴，低聲道：你剛才那么絞盡腦汁想要說出真心話，為什么忽然戛然而止，就不怕我告訴她？

    顧罄喝下第二瓶冰啤，一挑眉：求之不得。

    她拍拍柳芙的肩膀，回以同樣戲謔的笑容：多謝。

    *

    十瓶冰啤，顧罄最后只喝了一瓶，接著是真的醉了。

    魏敏君將顧罄架在肩頭，包廂門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守著一位保鏢。

    看見顧罄出來，保鏢恭敬有禮的彎腰 小姐！老太爺讓屬下過來接你。

    顧罄喝的爛醉，但神志還算清明，她低嗯了一聲，看一眼沙發(fā)上歪躺著的凌妤。

    沖徐淼使了個眼色，示意后者送她回去。

    做完這些，顧罄才分開魏敏君的手臂。

    甩開保安上前的攙扶，朝嘴里扔了一顆醒酒膠囊，穩(wěn)著步伐緩慢離開。

    與此同時，包廂內(nèi)，凌妤原本懶洋洋耷拉的眼皮倏然掀開，她不走多看了兩眼顧罄毫發(fā)無損的腳背，盯著她步伐穩(wěn)健的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凌妤才慢吞吞抽回視線，她依在沙發(fā)里，揉了揉眉心。

    前頭徐淼拉著魏敏君出去結(jié)賬，米童跟著去衛(wèi)生間。

    只有柳芙坐在一邊。

    凌妤歪頭，柳芙一手拿著骰盒，另外一根手指上纏繞著栗色的長卷發(fā)。

    那是顧罄的頭發(fā)，只有她的頭發(fā)長度觸及腰身。

    凌妤若有所思抽回視線，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問：芙姐，你有煙嗎？

    076

    酒吧里光線忽明忽暗, 柳芙什么也沒說。

    彎腰撿起茶幾上擱著的煙盒，在凌妤目瞪口呆的的注視下，扔入了垃圾桶。

    凌妤嘴角抽了下：芙姐, 你這么做就刻意了？我沒有非說要抽

    凌妤吊兒郎當(dāng)?shù)穆N著個二郎腿, 懶懶散散的窩在沙發(fā)里，只微瞇的狐貍眼內(nèi)盛著一絲淺淡不易察覺的無語凝噎。

    柳芙回頭看了眼凌妤，見后者意味深長的回視她。

    立刻聯(lián)想到什么, 柳芙把碎發(fā)別在耳后, 突的笑了笑。

    她們這一路從聚餐到喝酒, 凌妤看似懶散, 但說話做事一碗水端平。

    總是笑瞇瞇的, 除了面對顧罄時囂張不馴，她至今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對其余人目露審視, 把銳利寫在眼底。

    有那么一刻，柳芙有種自己苦心保護的孩子, 也許早已經(jīng)被豬給拱了的苦澀感。

    柳芙不是阻止meimei談戀愛的惡jiejie。

    事實上，從承認(rèn)凌妤的那一秒起，柳芙就決定向凌妤和解。因為她把自己的meimei照顧的很好, 一直在鍥而不舍的幫死去的徐阿姨母女討回公道。

    這也是為什么柳芙在接到凌妤委托調(diào)查案件后，第一時間答應(yīng)過來親自和她面談。

    不管凌妤從什么地方來，但自始至終她是善良的。

    與小時候柳芙遇見的徐阿姨母女一模一樣，值得和解。

    柳芙現(xiàn)在拿凌妤當(dāng)meimei，meimei談戀愛, 柳芙只會替她高興的份兒, 然而這個對象如果是顧罄的話, 可能不太理想。

    柳芙單方面了解顧罄兩年了, 這女人的照片至今掛在偵探事務(wù)所最難攻克人物首位。

    她們事務(wù)所總共有二十人, 四分之一的骨干人員用來全線調(diào)查顧罄。

    因為顧罄惹了不該惹的人，觸怒到某一部分人的根基。

    自從兩年前，姜家破產(chǎn)。道上便有個謠言，顧罄的人頭價值五十億。如果不是顧老爺子護著，顧罄沒有眼看著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