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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他在茂地過節(jié)時,并不是現(xiàn)在這般平靜。 你問他:“從前看過?” 他搖了搖頭,口氣頗有大徹大悟之感:“一想到眼下的一切都是臣滿桌的公文,實在是高興不起來?!?/br> 年年如此,下頭雖有官員忙碌,可天子腳下的節(jié)慶是大事,總要在他手中過一遍。 “而且元夕之后便是開春,各地方官的總結(jié)又要呈上來了,臣的桌案……” 他滿目蒼涼。 原本丞相是有幾個從屬官的,但你進京后曾有一次朝堂換血,空出了許多官位,除了必要的添補上了,細枝末節(jié)的暫時空缺。 后來焦頭爛額的事情多了,亞相也不曾提,你便暫且給忘了。 你輕哼:“等今晚回去就撥一個給你?!?/br> 他神色帶了幾分嘆息:“不會是你吧。” 你被拆穿了,卻毫不臉紅。 他在河岸擠得有些累,卻見你頗為精神,忍不住問:“你喜歡這些?” “只是喜歡熱鬧?!蹦愕?。 江疑倒有些意外:“你看著不像是愛湊熱鬧的人。” 你隨口道:“許是少時虧欠了?!?/br> “少時卑微,如今便渴慕顯赫,少時貧瘠,如今便貪婪,少時不見這焰火,如今便愛熱鬧,少時得不到,握不住的,如今……” 你漸漸住了口。 他問你:“如今怎樣?” 你悶聲說:“如今就怕丟了?!?/br> 元夕的焰火盛開。 火樹銀花,疾墜如流星暴雪,照得這世間亮堂堂如白晝一般。 江疑站在河岸,背后落了一場急雪。 他卻注視著你。 130. 焰火剛剛結(jié)束,人群散去。 江疑想起什么似的,握住你的手:“你在這兒等我一刻鐘,我有事去辦。” 你要跟去,他卻不允。 你眼睜睜見他淹沒進人海。 身側(cè)書生叫賣兜售白面的折扇絹燈,出些銅子兒便可以讓那書生在上頭寫字作畫,也可以自己親自動筆墨。 你一時興起,想到自己頗有進步的鬼畫符,便拿了一把白扇面來寫,打算讓江疑回來瞧瞧。 搜腸刮肚想學過的詩詞,最終卻只想起一句。 十分雪意卻成霜。 江成霜的成霜。 江疑只跟你說過一次他的字,你卻記得清清楚楚。 鋪開紙墨,只寫了半句。 你忽得意識到自己像是寫情詩的酸腐文人,匆忙將扇藏進懷里。 抬頭時,人潮已緩緩散去了。 神像招搖過街,緊接著是輕歌曼舞,往來游人。 你卻忽得感到胸口一窒。 一股冷意忽然襲來。 ——江疑為什么還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婆離開一刻鐘:風好冷,老婆怎么還不回來。 兩刻鐘:老婆一定是被抓走了。 三刻鐘:來人啊,把我老婆救回來。 四刻鐘:老婆會不會不要我了。 五刻鐘:來人啊,把我老婆抓回來。 六刻鐘:他不要我,他不是我老婆了,抓到他就鯊了。 N刻鐘后:老婆……嗚嗚……我老婆找不到了…… N 1刻鐘后:我是一條流浪狗……嗚嗚…… 第45章 131 你很少跟顧清川見面。 他的模樣與父親肖似,卻并沒有那份天真柔軟,反而貴重端方,若生在太平盛世,他許是一位稱職的儲君。 可偏偏生錯了時候,那份驕氣便丑態(tài)百出。 當年你將他扣押在宮中的時候,據(jù)說咬傷了三四個看押他的侍衛(wèi),甚至咬掉了一顆牙。 得知江疑不惜冒著天大的風險歸京,只為換他的時候,當天撞了柱子,折騰得人仰馬翻。 他被軟禁在宮中一隅數(shù)年,為他送飯的宮人被調(diào)往別處,便將他的宮殿忘了,他日日竊取宮人的殘羹冷炙。 連利齒都沒有的崽子,再齜牙咧嘴,也不過只是垂死掙扎的悲鳴罷了。 你并不同情他。 老實說,你厭惡他,并不單單源來于顧瑢。 顧瑢只是一個窩囊廢,而顧清川則是你的反面。 江疑曾跟你說過:“清川只是倔?!?/br> 顧瑢死訊昭告天下那天,他沒有哭。 他一夜之間從儲君淪為亡國奴,被人遺忘、遭人欺凌時,他沒有哭。 他決心自盡,以這樣的姿態(tài)在史書上留下最后一筆時,他也沒有哭。 他是顧家最后一位儲君,他一次次折腰,又努力將脊背挺得筆直,好在旁人嘲笑他時,不顯得怯懦。 江疑去接他那天,顧清川拉著他的衣角。 他喊他“先生”。 說了半句。 泣不成聲。 “都過去了?!?/br> 江疑把他摟在懷里,低聲嘆息。 “清川,都過去了?!?/br> 那是江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那日你站在宮樓上,遠遠瞧見江疑牽著孩子的手,慢慢走出宮去。 你想,不曾有人接你。 132 顧清川如今跪在你的面前,眉眼清雅,卻偏偏帶著執(zhí)拗而冰冷,他袖子里藏了一支匕首,卻在靠近你之前就被搜了出來。 你俯視著他,像俯視著一條狗。 你冷漠地端詳他的眉眼,問:“江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