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等你下了地府，我燒給你一條。”

    第16章

    38

    天邊響起隱約的雷聲時，你想他好歹是說了一句真話。

    這日的確是有暴雨的。

    這一場滂沱大雨，讓這一片混戰(zhàn)越發(fā)的混亂。雨水和血水，順著你的衣襟暈染開，那條值得夸耀的白狼尾巴，被淋成了一綹一綹，再沒有威風(fēng)的樣子。

    他青衫濕透，艱難狼狽地攙扶著你，在雨幕泥濘中分辨方向，在侍衛(wèi)的跟隨下緩慢前行。

    雨水又從他的睫毛一顆一顆墜下，順著他的臉頰流淌，嘴唇翕動，你在雨聲中分辨出他的喃喃：“蕭元騏，你再撐一會兒?！?/br>
    “再撐一會?！?/br>
    他的聲音在雨水中顫抖。

    他要是真哭了，你或許還會高興點。

    他對這兒的地形比你想象中更熟稔，在雨幕樹木的掩蔽中，憑著記憶尋到一處山洞。

    他小心翼翼地將你靠著石壁放下，你卻故意用力拉他，將他墜得一個踉蹌，險些撲在你身上那只斷箭上。

    他嚇得面色蒼白，慌忙撐住墻壁，去查看你的傷口。

    你卻悶悶地笑。

    “你瘋了？”他失態(tài)罵你，見你笑得更開心，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來低喝，“太醫(yī)呢？隨行的太醫(yī)呢？”

    侍衛(wèi)為難道：“在山谷外，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br>
    只是雨這樣大，外頭又多方人馬混戰(zhàn)，一時半會兒怎么能找得著。

    他臉色更難看，來回踱了兩步，走出山洞去，仰頭掐了掐手指。

    又走回你的身邊。

    你嘲笑他：“丞相在算我?guī)讜r死么？”

    他臉色難看極了，又青又白，如幽魂一般，煞是嚇人。

    “……雨少說要明日才停?！彼偷馗┫律?，想要驗看你的傷口，你身側(cè)的侍衛(wèi)卻都抽出利刃來，壓在他的脖子上。

    你們?nèi)允菙硨Φ年P(guān)系。

    他一動不動。

    你擺了擺手。

    他這才得以行動，檢查了片刻傷口，面色沒有變得輕松，反而凝重了幾分，低聲道：“兩個選擇?！?/br>
    “要么，我替你去尋太醫(yī)，”他的神色沉靜，“我熟知地形，應(yīng)當(dāng)比他們來回都要快一些?！?/br>
    “要么，”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略通一點醫(yī)術(shù)，替你將這箭取出來?！?/br>
    無論是怕他一去不回，抑或是因為外頭正在混戰(zhàn)、刀劍無眼。

    你都不可能放江疑出去。

    “你來?！蹦阏f。

    39

    他生火備酒，準(zhǔn)備為你取箭，將你的侍衛(wèi)指揮得團團轉(zhuǎn)。

    他不敢看你。

    你卻盯著他看。

    山洞深處這般幽靜，只有侍衛(wèi)行走的腳步聲，你和他的影子拉長、重疊、投射在石壁上，像是個變了形的怪異野獸，棲息在這虛無人煙的山洞里。

    “江疑，你過來?！蹦闼难霭瞬?、倚在石壁上，沖他示意他過來。

    他剛一俯下身，你便捉住他的手往身側(cè)拉。

    他不敢讓你用力，又失了平衡，慌忙扶住你耳側(cè)的石壁，不得不同你眼神對視。

    “我死了，你再給顧清川當(dāng)丞相？”你咬著他耳朵嘲弄，“三嫁給他，讓他吃奶、給他當(dāng)后娘？”

    他臉上浮起一絲慍怒的薄紅，卻終究是咽了下去，低聲道：“顧清川并不知情?！?/br>
    “那誰知情？”你慢慢問。

    他緘默不語。

    但這并不是個難題，只要到了明天，一切你都會得到答案。

    你便又換了個問題：“你要不要動手，這是最后一個機會。”

    他眼底微微的慌亂終于收斂，沉默了許久，終于嘆息了一聲：“若我能動手，早已動手了?！?/br>
    他若按計劃，就應(yīng)當(dāng)看著你死在那兒，甚至設(shè)計將你活捉，而不是孤身一人，同你藏在這山洞里，甚至要想方設(shè)法還你這一命。

    你便握著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笑了起來。

    低語如詛咒，恨不得要刻進他的骨血里。

    “今日我若是死了。”

    “便是你親手殺的。”

    他看著你，你也瞧著他。

    他方寸大亂，你卻穩(wěn)如泰山。

    他的指尖兒在顫抖，睫毛也跟著顫，敗落似的垂下頭，低聲道：“江疑明白。”

    你偏頭，輕吻他的鬢側(cè)。

    他沒躲。

    第17章

    40

    這場雨果然下了許久，午夜時出去探聽消息的侍衛(wèi)回報，山谷中的混戰(zhàn)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只是雨水沖垮了泥土石塊，堵塞了來時的林間小路。

    哪怕寧無決意外敗落，刺客連夜搜山，找到你也需要些時候。

    這些時候足夠支撐到援軍到來了。

    江疑聞言，明白計劃已經(jīng)徹底失敗了，卻仍是面不改色，垂眸替你包扎傷口。

    你用未受傷那一側(cè)的右手，偷偷撥弄他的發(fā)梢，一會兒別在他的耳后，一會又用來搔他的脖領(lǐng)，被瞟了一眼，才故作不屑地松開手，放棄了這個無聊的游戲。

    你道：“讓丞相失望了?！?/br>
    他淡淡道：“人算不如天算。”

    “圣上祈禱傷口不會惡化吧?！?/br>
    箭傷不致死，可怕的是傷口發(fā)作的高熱、潰爛、流膿，甚至破傷風(fēng)——你見過許多士卒都是捱不過死去的。

    沒準(zhǔn)兒江疑也在等著你這樣死去。

    可等到江疑端著rou粥走向你，你的肚子又老老實實發(fā)出一聲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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