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巧兒正撐著頭在車?yán)镒蝽?，臉上忽的一股微風(fēng)拂過。她還沒睜眼，怨氣就上了心頭。

    眼前的車簾果然被掀開了，伸進(jìn)來一張陪著笑意的臉。

    巧兒連忙皺著眉頭指指一旁沉睡的楚潯，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她示意陳湘不要吵醒王爺。

    小丫頭心中盤算著怎么能把這轎簾用繩子鎖死了，要不這孩子總是不打招呼進(jìn)來。

    “嫂嫂，我有要事找哥哥。”陳湘還是一如既往的嘴甜加好脾氣。

    巧兒還是搖頭，壓低聲音說：“有什么事一會再說。爺好不容易睡會兒?！?/br>
    “這都睡一晌午了，晚上哥哥該睡不著覺了?！标愊孀宰匀蝗坏恼f。

    巧兒卻有些臉紅，心想王爺晚上的事要你cao心？

    “我是真的有要緊事。”陳湘央求道。

    “什么事？”

    陳湘指指外面說：“這一帶流民成群，沿著河灘一眼望不到邊呢。”

    巧兒一聽“流民”二字，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好像對流浪漢特別感興趣，沒事就領(lǐng)回來幾個，好吃好喝伺候還陪著聊天。

    “這一路上每天都有流民，有什么新鮮的？”巧兒問。

    “這一次不一樣，我?guī)Щ貋韼讉€想讓哥哥問話。這些人不是乞丐出身，都是有家有業(yè)的?！?/br>
    巧兒氣的咬著銀牙，心想王爺也是有家有業(yè)的，你怎么不斟酌一下，有事沒事就來打攪。

    此時榻上輕嘆一聲，那人緩緩翻轉(zhuǎn)過來。

    “你看看，把哥哥吵醒了吧！”巧兒一面嗔怪，一面湊過去查看楚潯。這人早上起來念叨頭暈心口悶，也不知道緩過來些沒有。

    “哥哥！你可醒了。這一代流民實在太多了。我正想找你商量呢?！?/br>
    “嗯……”楚潯似乎沒有完全清醒，用手肘壓著額頭沒回答。

    “王爺今日頭暈。我看還是改日再商討大事吧？”巧兒咬著后槽牙說出“大事”二字。

    “那……可是這一代的流民不同尋常，都是失去土地的莊戶人家。我連著問了幾個人，原來好些京中高官在禹州收購?fù)恋?，盤剝農(nóng)戶，這些人慢慢一無所有，只能流落到漢西去討飯?！?/br>
    楚潯本是躺著，聽了弟弟的一番話，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臂來。

    “扶我起來……”他低聲朝巧兒說。

    巧兒雖然猶豫，可還是不情不愿的扶著那人的后背慢慢起身。

    “湘兒，去叫幾個流民來我問問。”那人靠坐起來對弟弟說。

    “哎！”陳湘就等他這句話，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轉(zhuǎn)身就跳下車，險些絆了一跤。

    “慢點(diǎn)……”楚潯在他身后喊。那孩子顧不得回頭，朝著車尾跑去。

    巧兒看著他笨拙的身影，忍不住掩著嘴笑。

    一旁的楚潯輕嘆一聲說：“別老是和小孩子置氣。”

    “我！”巧兒想要爭辯，看看楚潯蠟黃的臉色又有些不忍。她抓緊機(jī)會湊到那人身邊，摟住他們腰問：“這四書五經(jīng)里沒教人倫常理嗎？”

    楚潯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笑著搖頭說：“人倫常理倒是有，男女之事老祖宗羞于提起?！?/br>
    “哼！”巧兒恨恨的說：“都念成書呆子了。不知道嫂嫂在車?yán)镆苤M的嗎？王爺你得教教他，要不以后怎么在官場上游走？”

    楚潯明白巧兒這是生哪門子氣，他低頭掩飾笑意說：“我一會就敲打敲打他。不過……”

    “不過什么？”

    “也就再過一兩日我們就要分道揚(yáng)鑣了。馬上要進(jìn)博平城了。我也不能再把他帶在身邊嘍……”

    那人說著說著，臉上的笑意就慢慢褪去了。

    巧兒也沒想到陳湘這么快就要走了。這孩子雖然沒什么眼色，可是嘴甜心眼好，也是處處維護(hù)她的。

    “爺，不能偷偷再多帶幾日嗎？這么憨的孩子放在京城里安全嗎？”巧兒也不禁神情黯然。

    “你也舍不得他了？”楚潯低頭托起巧兒的下巴問。

    巧兒輕點(diǎn)頭說：“畢竟叫我一聲嫂嫂，就和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呢。”

    “那還敲打他嗎？”

    巧兒連忙搖頭說：“我一會兒去別的馬車上歇息就好。爺只要不頭暈了，和湘兒徹夜暢談也行。”

    “那要是還暈?zāi)?？?/br>
    “那巧兒就不走，陪著你，陪著你們兄弟?！?/br>
    楚潯低頭輕點(diǎn)小丫頭的朱唇，輕輕笑出聲來。

    “我替湘兒謝過嫂嫂！”

    怎么這么個尋常稱呼，到了那人嘴里就不正經(jīng)起來。巧兒輕輕推楚潯的胸口，羞得滿臉緋紅。

    沒一柱香的功夫，陳湘果然拉著一隊臭氣熏天的流民回來了。

    巧兒嫌臟，不敢讓流民上車，只是挑開簾子讓那些人站在窗前問話。

    楚潯坐在車?yán)铮S口問道：“這位老鄉(xiāng)家中可是遭了災(zāi)？”

    流民看這馬車的款制即知楚潯非尋常人等。他也不知道楚潯是什么官，只知道叫“老爺”準(zhǔn)是錯不了。

    “回老爺話，今年禹州大旱，夏收慘淡，草民怕等到青黃不接之時已晚，故攜家眷往西去漢中討生活?！?/br>
    今年的雨水都留在徽州了，北面已經(jīng)連著一個月沒雨了。

    楚潯眉頭一促，聽這人口吻的確不像是乞丐。

    “老鄉(xiāng)家中可有田地嗎？”楚潯繼續(xù)問。

    “哎……前幾年京中大老爺來禹州高價收購田產(chǎn)，草民一時糊涂就……賣了祖業(yè)！”那人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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