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楚潯坐在滑桿上，穿過夜色來到池水邊。

    還沒走到近前，他就已經(jīng)看到了巧兒的身影。在一群彪形大漢中間，她實在太顯眼了。

    此時陳峰已經(jīng)快步來到水邊，對著巧兒連說帶比劃，巧兒舉頭一望，立刻飛快的朝著楚潯跑來。

    “爺，您怎么來了？這水邊濕氣太重，回頭風(fēng)痹該犯了?！鼻蓛号艿浇罢f。

    一旁的杜仲冷冷的說：“沒事，已經(jīng)犯了。”

    “杜大夫！”巧兒見了杜仲高興的大喊道：“我給您從各地買了不少新鮮玩意。都是女孩子喜歡的，回頭給您?！?/br>
    杜仲這一下終于滿意的笑了。

    ”還是巧兒知道我心思?！?/br>
    楚潯在一旁苦笑搖頭。明明是自己交代巧兒給杜仲買些各地特色的絹花釵環(huán)的。那人流連于風(fēng)月場所，需得這些物件贈予佳人。

    楚潯知道這一次免不了給杜仲賠罪，自己又不好作低伏小，只好以巧兒的名義賄賂。

    巧兒說著已經(jīng)走到近前。一旁的晚娘舉起手中的斗篷揮了揮說：“巧兒你添些衣服吧，別凍壞了?！?/br>
    其實這是楚潯囑咐她帶上的。

    巧兒受寵若驚，她連忙擺手說：“怎么好麻煩大總管給我?guī)б路?。巧兒感激不盡。只是此刻還沒完工，那河灘上都是泥。我怕把衣服弄臟了?！?/br>
    “弄臟了就再給你做。快穿上。”楚潯終于開口。

    巧兒一聽，心里甜滋滋的得意，當(dāng)著晚娘又不敢笑出來。只得低著頭接過斗篷，自己穿上。

    “過來?！背〕惺?。

    “爺，我身上臟?！鼻蓛邯q豫。

    “讓你過來就過來?！背〔蝗葙|(zhì)疑的說。

    巧兒只得乖乖走過去。那人伸出手，捻起巧兒身前的緞帶，幫她細細的系好。

    巧兒面上泛起紅暈來，有些手足無措?？墒浅∩砼缘囊槐娙说榷继┤蛔匀?，仿佛沒看見一般。

    “今夜能清點完嗎？”楚潯輕聲問。

    巧兒轉(zhuǎn)頭看看河灘上一堆又一堆黑呼呼的東西，點點頭說：“池水不深，已經(jīng)都打撈上來了。再有兩三個時辰應(yīng)該就可以輕點完。”

    “一共多少人？”

    巧兒眼神閃著火把的光，她猶豫一番，側(cè)頭在楚潯耳邊說：“現(xiàn)在拼齊了的有九十三個，基本都是男人，也都是外傷致死。死了有幾個月了。行兇的是個練家子，人高馬大，手法很準(zhǔn)?！?/br>
    楚潯呼吸一滯，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慌忙掏出帕子來急急的咳。他死命捂住帕子，可是哪里逃得過巧兒的鼻子。

    “爺！”巧兒聞到了血腥味，急的想要扶他又不敢。

    一旁的杜仲有經(jīng)驗，按住了楚潯的肩膀，幫他在背后上來回摩挲順氣。

    楚潯松開帕子，仔細擦拭了嘴角，有些吃力的喘息。

    杜仲忍不住嘟噥：“剛還說你省心，怎么也如此莽撞?！?/br>
    巧兒又是委屈又是心疼，一雙大眼睛忽悠悠望著楚潯。

    杜仲責(zé)怪道：“都是死人了，還拼什么拼，還不快些回去伺候你們爺休息?！?/br>
    巧兒癟癟嘴答：“死者為大，好歹也得拼個完全。這給赫人的可汗也是交代。人已經(jīng)死在咱們的地界了，咱們多少也得表示些歉意與誠意吧？”

    楚潯點頭，鄙夷的看看杜仲，又轉(zhuǎn)頭交代陳峰說：“巧兒說的極是。今夜需把這些尸首一一歸位，暗暗抬到山洞里，明日去打二百臺棺木來，一一裝殮。此事不可泄露半點風(fēng)聲。明日只說府里出了人命，不敢再采鹽，吩咐工人們停工。”

    夜色中對岸又傳來喧嘩聲，波光粼粼的水面漣漪四散開來，一只巨大的漁網(wǎng)從水中一躍而出，被高高的吊起來。

    一片驚呼中眾人仰頭望去，漁網(wǎng)中黑呼呼一團，似乎能看到四肢的輪廓。晚娘驚呼一聲捂住雙眼。楚潯合上酸澀的眼簾，長嘆一聲。

    “爺，您怎么知道還有人沒撈上來？”巧兒想起剛剛楚潯讓打二百口棺木，而不是九十三口。

    楚潯以手支頭，無力的解釋：“那赫人討伐的書信上說失蹤的商人將近二百，看來全在這花馬池里了……”

    第46章 榆樹皮

    巧兒回到府里時，院墻下正打起三更。她洗了澡，發(fā)梢還滴著水，腳下赤足踩著繡鞋，裹緊了披風(fēng)往屋里趕，一進院門，那隔扇窗里還搖曳著燭光。

    門推開，閃進眼簾的竟然是晚娘的臉龐。

    “姑……姑娘！”巧兒不知自己為何心虛，下意識的后退一步，鞋都要掉了。

    “巧兒，你可算回來了！”人家晚娘倒是滿面關(guān)切。一點不生分。

    “王爺呢？睡了嗎？”巧兒往帳子里張望。

    晚娘搖頭說：“燒的和火盆一樣，身上疼得……”

    “巧兒……”晚娘還沒說完，帳子里傳來熟悉的聲音。

    巧兒一刻不停趕過去，帳簾沒放下來，楚潯半靠在床頭。額頭上蓋著浸了冷水的白手巾，燒的通紅的眼里映著燭光。

    “爺，我回來了。都清點完了。”巧兒彎下腰輕輕說。

    那人還沒說話，先是拉住巧兒的手握了握。

    “手這么涼，可別受了寒。”楚潯忘了自己在發(fā)高燒，與他guntang的指尖相比，誰的手都涼。

    “最好一共多少人？”楚潯冷不丁的問。

    巧兒腦子里都是自己被握住的手，她有點緊張的用余光朝后張望。那晚娘不知何時去了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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