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階抱她到姜夫人的院子，走到門口，她拍他，“你快放我下來，待會舅母看到不好。”

    林相壽辰在前廳擺宴，林書琬落水一事，由姜夫人在后院處置。

    沉階扶杜窈窈進(jìn)門。

    廳堂之上，端坐一位眉目溫婉的婦人，杜窈窈猜，這便是姜夫人。

    見過禮后，姜夫人拂袖道：“阿階，你來了，坐吧。”

    儼然一副視杜窈窈如無物的樣子。

    杜窈窈早有心理準(zhǔn)備，姜夫人定不喜她，跟著沉階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

    “帶秋月和那幾個仆婦過來?！苯蛉朔愿老氯ァ?/br>
    稍后，兩個護(hù)衛(wèi)拖著幾個綁得結(jié)實(shí)的女人過來。

    秋月衣發(fā)散亂，嘴塞白布，看見杜窈窈坐在廳中，嗚嗚啊啊地從喉中發(fā)出怪叫，并做出驚恐表情。

    姜夫人心生疑竇，指示道：“把布拿開，讓她說話?！?/br>
    秋月一得喘氣，連滾帶爬往姜夫人身邊躲，“夫人夫人啊，正是沉夫人推我們家小姐下湖，奴婢絕對沒有看錯！”

    姜夫人不驚反問，“照你這樣說，那沉夫人為何又跳湖搭救書琬？”

    秋月低下頭思索，叫道：“她做了虧心事，害怕林家找她麻煩！”

    她望一眼叁仆婦中的其中一個，連哭帶喊，“張嫗去救小姐，沉夫人不讓，硬生生把救小姐的功勞攬?jiān)谧詡€身上，為的就是洗脫嫌疑，夫人您可別被她給騙了?。　?/br>
    “聒噪！”沉階皺眉，命令護(hù)衛(wèi)，“把她的嘴堵上?！?/br>
    護(hù)衛(wèi)遲疑看向姜夫人，得姜夫人同意，拽著秋月重新把白布塞上。

    “阿階，你怎么看呢？”姜夫人直接略過杜窈窈。

    “窈窈方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已和我說清楚?！背岭A道。

    “這婢女先拿我和書琬的龍鳳玉佩，誤導(dǎo)窈窈是定情信物。我的玉佩前幾日送給窈窈了，窈窈自不會信她一派胡言。”

    “船上也是她推窈窈，致使窈窈把書琬撞下湖。”

    姜夫人細(xì)長指尖輕磕茶蓋，態(tài)度不置可否。

    沉階不動聲色地微笑，“窈窈因此后腰扭傷，您大可親自驗(yàn)驗(yàn)?！?/br>
    姜夫人哪會屈尊降貴查看杜窈窈傷勢，她命身邊的婆子，帶人去一側(cè)廂房看看。

    婆子回來稟道：“夫人，沉夫人腰上紅腫老高，瞧著有個把時辰了，應(yīng)是在船上那會兒傷的?！?/br>
    姜夫人冷盯堂下，“秋月，你還有何話可說？”

    護(hù)衛(wèi)拔出秋月口中的布塞，秋月一口咬定杜窈窈，死活不認(rèn)，“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夫人不能幫親不幫理，沉夫人謀害小姐，奴婢愿以死明志！”

    說完她牙齒一咬，嘴中鮮血四濺，面目猙獰著，愴然一聲倒在地上。

    護(hù)衛(wèi)檢查秋月口舌，再探鼻息，向姜夫人稟明，“此婢已死?！?/br>
    “秋月畏罪自殺，拖下去吧。”姜夫人揮手，一句話定下秋月罪行。

    她轉(zhuǎn)向那叁個仆婦，質(zhì)問沉階，“阿階，你夫人不準(zhǔn)下人救書琬，是怎么回事？”

    沉階笑道：“我也想問問，這叁個婦人和秋月什么關(guān)系，或者說，與秋月背后那人什么關(guān)系？”

    有兩個仆婦拼命搖頭，嚇得泣淚直流，唯有一個長臉的婦人，望著秋月在地上留下的那灘血，悲痛難抑。

    姜夫人使個眼色，護(hù)衛(wèi)拔下叁人口塞，兩婦嗷嗷大哭，瑟縮著遠(yuǎn)離長臉?gòu)D人，大叫道：“夫人，張嫗，張嫗是秋月的干娘！”

    杜窈窈看過去，張嫗正是給她們撐船的仆婦，佯裝救林書琬，實(shí)則想把林書琬按水下淹死。

    此刻這婦臉色灰敗，淚糊滿面，全無在水中的潑橫狠厲。

    張嫗與秋月的關(guān)系已明，姜夫人不用再審，追問道：“誰指使你們加害小姐？”

    張嫗無聲落淚，哭泣道：“老婦和女兒被人所逼，愧對小姐，愿以死謝罪！”說著頭往案幾角上猛地一磕。

    倆護(hù)衛(wèi)按住張嫗，姜夫人問：“你們被誰所逼？”

    張嫗咬唇不答。

    沉階插口，“舅母可派人去她們住處，找找有沒有遺留的線索?！?/br>
    張嫗聞言一下恐慌，姜夫人命人立即去找。

    片刻，護(hù)衛(wèi)抱來一個腌菜壇子，放在正中。

    “這是什么？”姜夫人好奇。

    護(hù)衛(wèi)掀開壇蓋，一股腐臭的氣息令人作嘔。姜夫人走近，杜窈窈伸頭張望。

    只見烏沉的壇子里，赫然裝著一只白骨森森的人手！

    護(hù)衛(wèi)回道：“這是在這婦人床底發(fā)現(xiàn)的?！?/br>
    姜夫人審視張嫗，張嫗掩臉，嘶聲痛哭。

    沉階不顧惡臭，近距離端詳一會兒，揣測道：“像是男人的手，年輕男人?！?/br>
    他望向張嫗，“是你兒子的手嗎？幕后的人送給你的？”

    張嫗微不可見地點(diǎn)點(diǎn)頭。

    “許是被人抓了什么把柄，不得不為?！背岭A對姜夫人說。

    他請姜夫人摒退下人，審問，“是宸王嗎？”

    張嫗抱頭發(fā)抖，顫聲哀求，“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說……”

    沉階坐下，抿一口茶，提醒道：“宸王一貫手段陰私，上次擄走窈窈，這次針對表妹。舅母需在府中多加防范?！?/br>
    奪位之爭，雙方覆巢之下無完卵。姜夫人頜首，命人把張嫗拖下去亂棍打死。

    杜窈窈剛見秋月自盡堂前，隨即張嫗要被活活打死。雖知罪有應(yīng)得，但人命如此輕賤，她不由心驚膽寒。

    “夫君，我和表妹有驚無險，能放了她嗎？”杜窈窈拉著沉階的手，低聲問。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背主之人……”

    沉階的話沒有說完，杜窈窈懂，古代階級利益不可侵犯，否則死路一條。

    人分叁六九等，尊卑貴賤，無權(quán)無勢之人多的是淪為皇族斗爭的犧牲品。

    史書上寫：一將功成萬骨枯。

    杜窈窈忽地希望京城這天，能變得快些，少一些無辜底層的流血損失。

    沉階向姜夫人請辭，姜夫人出聲留住杜窈窈。

    “模樣比之前好看不少?！苯蛉舜蛄克w弱美麗，純凈如蓮。

    “今日多謝你救書琬。我就書琬這么一個女兒，倘若她有個叁災(zāi)六難，往大了說我要那人以命償命，往小了說也會以牙還牙。希望你們做表姑嫂的，能和睦相處，莫有什么隔閡才好?！?/br>
    原主因?yàn)槌岭A，從前和林書琬多不對付。姜夫人這是疑心過后的警告。

    杜窈窈躬身一禮，“窈窈明白?！?/br>
    邁出門檻后，她里衣濕透。

    杜窈窈瞬間頓悟：她好像知道，書中對原主下手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