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冷?！?/br>
    “嗯，知道你胃不好。要去冰?！?/br>
    江忱輕輕笑了下，閉上眼睛，突然覺得死而無憾。

    意識漸漸渙散，有那么一瞬間，他錯覺回到了九年前。

    炎炎夏日，他和顧燃排隊等在奶茶店外。他們等等整整一小時，連天色都已經(jīng)暗下來。

    “嘖，今天得被罵了，”顧燃看了眼腕表，“趕不上晚自習了?！?/br>
    “不如別排了，”江忱看了眼前面的隊伍，“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

    “你就這么想回去？少上一堂晚自習能怎么樣？”

    “就為了一杯奶茶？”

    “你跟我出來就是為了這杯奶茶？”

    “……不然呢？”他反問，只覺得理所當然。

    那段時間，他們每晚放學都在學校對面的餐館吃飯，卻還是第一次一起排隊買奶茶。

    “教室悶，想透透氣不行？”

    “你要是有話想說，用不著這么拐彎抹角?！彼谎劬涂闯隽祟櫲伎谑切姆?，這種找借口的方式，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誰拐彎抹角了？”顧燃目光游移著，半晌沒說話。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隊伍快排到他們，顧燃突然出聲。

    “喂?！?/br>
    “干什么？”

    “給你的，收著?！?/br>
    “這是……”

    “冒牌貨，一百塊，”顧燃拎著校服，把臉別過去，“舊貨市場上收的?！?/br>
    冒牌貨？一百塊？這句話從顧少爺口中說出來，實在沒有半點可信度。直到回去之后，江忱才在網(wǎng)上搜到，這只腕表是新出的情侶款，光是一只就價值七十萬。

    第二天他把腕表還給顧燃：“收回去。”

    “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無論如何我不能收。”

    “我媽看見了百分百處罰我，你忍心嗎？”

    “……”

    最終江忱還是收下了那只腕表：“等畢業(yè)后，伯母管不到你了，我再還給你?！?/br>
    “那我能求個回禮嗎？”

    “嗯，要什么？”

    “我想牽你的手?！?/br>
    那時他們站在cao場的中心，周圍有無數(shù)學生，時不時就會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看。

    “只是牽一下而已，”顧燃說，“就一下，不會怎么樣?！?/br>
    語氣磨人，像是得不到承認的地下情人想要讓戀情走到人前。

    于是大庭廣眾之下，江忱第一次讓他牽住自己的手。雖然只牽了一瞬就松開，他卻覺得牽住了一生的紅線。

    ……

    回憶太過不真實，像一場虛晃的夢，輕輕一吹就散了。

    他這一生里，無數(shù)次恪守成規(guī)，也早早做好按部就班走完一生的準備，卻唯獨在那一年，和顧燃做盡了叛逆的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胃部的燒灼終于有所好轉(zhuǎn)。

    “我掛電話了，”他艱難地抑制著呼吸，“不用來接我了，晚點我自己回去?！?/br>
    等了半天沒動靜，低頭發(fā)現(xiàn)電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掛斷了。

    如釋重負，卻又難免失落。

    江忱平復下心情，盡量讓自己不去多想。推門而出的剎那，卻看見門外站了一個熟悉的人。

    賀蕭楠沒想到他會在這時推門出來，看清他的那一秒，眸子暗了下來。

    “江老師，你沒事吧？”

    “沒事。胃有點燒?！?/br>
    “我看你很久沒回來，就來看看，”賀蕭楠視線轉(zhuǎn)向他待過的那間隔間，唇角揚起一個弧度，“憋得難受嗎？”

    話里暗含著某種曖昧不清的意味，江忱深深皺眉，眼底劃過一抹冷意，正想離開，手腕卻被一個力道倏地扣住。

    “江老師?！?/br>
    賀蕭楠將他抵在墻角，膝蓋無聲用力，試著頂開他雙腿。他抬眼，饒有興致地望向那張清冷面龐：“我對你感興趣很久了?！?/br>
    “放開?！苯览溲蹖ι纤抗?，嘴唇卻被一只手指輕輕覆蓋住。

    指腹緩緩從上面摩挲而過，帶來令人戰(zhàn)栗的酥麻感。

    賀蕭楠俯下身，嘴唇貼著他耳朵，低聲：“你是彎的吧？”

    沒等他回答，賀蕭楠就自顧自說下去：“不巧，我也是。盧導說咱們要私下多交流感情，可江老師似乎對我成見很深?！?/br>
    他的手指劃過江忱的腰，落在那條窄長的皮帶上，發(fā)出令人遐想的聲音。

    “那我也只能試著用自己的方式，”賀蕭楠唇邊揚起一個邪惡的弧度，身體有意無意摩擦著他，“讓江老師取消對我的偏見了。”

    “你……”江忱咬緊嘴唇，卻感覺一陣眩暈襲來。

    心猛地一沉，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那杯酒——

    “喂？盧導？”

    “不好意思啊，今晚我有點事，得提前回去?！?/br>
    “不用幫忙，一點小事，你們繼續(xù)，不用管我?！?/br>
    賀蕭楠危險的聲音在洗手間響起。幾句之后，掛斷了通訊。

    他提起手機，在江忱面前輕輕晃了下：“江老師，還是我送你吧?！?/br>
    “放開——”江忱重重喘息著，眼神冷得駭人，然而手臂卻愈發(fā)乏力，他根本沒法拒絕賀蕭楠的拉扯。

    “嗯……”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他能感覺到自己被賀蕭楠推進一個密閉的空間，卻無法發(fā)出聲音。意識消失前的一剎，他似乎聽見車門關(guān)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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