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只能維持著平靜，吐出有且僅有的一個字：“好?！?/br>
    掛斷電話后，沈度站在熙熙攘攘的流火街道上，仿佛杵在冰天雪地中。

    哦。

    還不如冰天雪地。

    今天的二月，他始終如沐春風。

    沈度微微抬手，胳膊上的四葉草依舊鮮亮翠綠，在盛夏的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綠，葉片上的紋路意外得細致，像極了心臟的模樣。

    他忽地用力，生生扯斷了這洗得泛舊的黑繩，四葉草晃了下，沈度的心也跟著晃了下，最終還是任它落在地上。

    地面是綠化帶，草坪柔軟地接住了薄脆的四葉草，將它藏在其中。

    沈度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就這樣吧。

    就這樣。

    他大步走了近百米，烈日曬在泛紅的手腕上，一陣陣刺痛分不清是從哪里涌出，全擠到了胸腔里。

    忍了四個月的情緒，瀕臨爆發(fā)的邊緣。

    理性、克制。

    成年人的體面。

    cao！

    沈度轉(zhuǎn)身，大步走回綠化帶，將那落進草叢的小小四葉草死死抓在掌心。

    不該招惹小孩子。

    但已經(jīng)招惹了。

    他招惹了她。

    她也招惹了他。

    沒良心的小騙子，說不要他就不要了？

    不。

    他等她成年。

    再問她到底要、不、要。

    n市離s市很遠？

    四年時間很久？

    他可以離她很近。

    -

    季翩翩下了飛機，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頭腦發(fā)熱地跑來做什么？

    不管不顧來n市干什么？

    找沈度？

    她找到沈度又怎樣？

    讓他看到她這副凄慘模樣，引發(fā)他的同情心，逼著他負起‘責任’？

    小孩子小孩子。

    季翩翩你真的是個小孩子，一個自始至終都配不上他的幼稚鬼。

    站在n市機場外，季翩翩看著人來人往的航空樓 ，失去了渾身力氣。

    她坐在冰冷的扶手椅上，只覺得機場的冷氣開得太過了。

    冷。

    浸入骨髓的冷。

    季翩翩縮在角落里，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能去見沈度。

    不可以。

    沈度沒欠她的，沈度待她夠好了，他只是沒那么喜歡她而已。

    她怎么可以這么卑鄙的脅迫他？

    換來的同情，又能維持多久。

    沒意義的。

    是她沒做到。

    是她毀了一切。

    她考不上f大，她無法留在n市，異地四年怎么可能有結(jié)果。

    自始至終，季翩翩從沒想過讓沈度去s市。

    她怎么能要求他舍棄一切去彌補她的失?。?/br>
    可以兩個人更好，又怎么能接受一起墮落。

    “鈴?！?/br>
    手機鈴聲喚醒了季翩翩，她拿出手機，看到了季鶴羽的名字。

    季鶴羽：“你在哪?！甭曇羰乔八从械膰绤?。

    按理說季翩翩該怕的，她一聲不吭跑到n市，簡直瘋了一樣。

    可是……

    她不怕，她太難受了，難受到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在n市?！?/br>
    她話音落，季鶴羽勃然大怒：“他讓你過去的？”

    季翩翩搖頭：“不是……”

    季鶴羽冷聲道：“等著，我馬上過去?！?/br>
    季翩翩一怔，慌了：“不用！哥，我……”

    季鶴羽罵了一句，道：“你哪也別去，我讓人去接你?！?/br>
    讓人接她？

    n市還能有誰。

    朱沐寧……沈度……

    季翩翩頭皮發(fā)麻，連聲道：“別……哥，別告訴別人，我錯了，我……我已經(jīng)冷靜了，我這就回家，我馬上回家，你別告訴別人，求你……”說到最后，她已經(jīng)哭出聲。

    季鶴羽聽得心如刀絞，恨不得提刀去f大把那狗東西給砍成爛泥。

    媽的，欺騙小姑娘的混賬東西！

    季翩翩生怕他告訴朱沐寧，而后朱沐寧再不小心告訴了沈度。

    她真就沒臉活了。

    本來也是一時沖動，季翩翩很清楚自己即便找了沈度也改變不了什么。

    四年。

    一千公里。

    注定的沒有結(jié)果。

    不如及時止損，還能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就這樣吧。

    就這樣。

    是她沒用。

    考不上f大。

    季翩翩捧著手機，嗓子里像是堵塊海綿，吸滿了淚水：“哥，我回家，我現(xiàn)在就回家?！?/br>
    季鶴羽沉默了。

    季翩翩一邊哭一邊說：“我在買票了，我不見他了，我……回家了?！?/br>
    她狼狽地起身，沒辦法擦干眼淚地買了票，在別人詫異的視線中換了登機牌，過了安檢，登上飛機。

    回到j(luò)市，看到季鶴羽的那一刻。

    季翩翩死死攥著他的胳膊，哭了個稀里嘩啦。

    再也忍不住了，再也沒妄想了，再也不會期待了。

    季翩翩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遇到沈度。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喜歡他。

    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忘記他。

    十七歲的最后。

    她用狼狽不堪作為成年禮，送別了幼稚的四葉草。

    手繩。

    手寫的補習資料。

    花里胡哨的筆記本。

    好友欄里有且只有一個人的小法師……

    所有一切，和沈度相關(guān)的一切，都被季翩翩封存在這個冰冷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