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鶴羽揚眉。

    季翩翩把橘子塞給他，兇巴巴道：“回家吧，好大兒！”

    說罷，季翩翩也不給季鶴羽機會，轉(zhuǎn)頭走人，末了還留下一句：“季鶴羽，你看著爸爸遠去的背影別哭啊。”

    季鶴羽：“……………………”沒大沒??！

    這么說著的季翩翩，自己倒是鼻尖酸透了。

    她走出去很遠才悄悄回頭，看季鶴羽進了安檢，眼眶的紅暈是壓都壓不住的。

    沈度看在眼里，低聲道：“小孩子?！?/br>
    季翩翩：“……”

    不能哭，丟死人了！

    她不敢看沈度，只聽沈度在她身邊說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季翩翩驚訝看他：“你管這叫關(guān)系好？”

    她一抬頭，剛好落進他滿含笑意的黑眸。

    冬日夕陽下，冷風簌簌中，他眼睫低垂，嘴角輕揚，大衣的立領(lǐng)微晃，搖動在冷調(diào)的脖頸上，像極了枝頭的皚皚初雪。

    冷清，卻引著人想碰一碰。

    季翩翩猛地回神，臉頰guntang：“好、好不好的，我也就這么一個笨蛋哥哥?！?/br>
    嘴硬的小孩。

    別扭得真可愛。

    沈度不自覺地伸手，差點就要落在她柔軟的發(fā)頂。

    “嗯……”沈度收回手，插進大衣兜里，淡聲道，“走吧，送你回去?！?/br>
    季翩翩：“……好?！?/br>
    她習慣性咬了咬下唇，強壓著心底那不知為何升起來的失落。

    一路無話，快到還車點時，沈度忽然道：“想不想喝點東西？”

    季翩翩微怔，看到了前方的咖啡廳。

    沈度已經(jīng)打了方向盤，拐進了咖啡廳的方向。

    車子挺穩(wěn)，安全帶鎖扣彈開，沈度看她：“下車。”

    季翩翩莫名緊張：“好的?！?/br>
    她跟著下車，看到這亮在傍晚的咖啡廳，心里直打鼓。

    這看起來像個……

    約會。

    可季翩翩知道，她知道沈度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她聊聊。

    除夕夜、初一、初二。

    三天了，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三天。

    他們也的確該聊一下了。

    聊什么？

    季翩翩心里沒底。

    有時候溫柔的人更可怕。

    如果是季鶴羽在這種情境下，他只會冷冰冰地離開，不顧及任何情面，也不會管對方以后會如何。

    沈度不一樣。

    哪怕要道別，也會是溫和的道別。

    他會給對方留足了情面，卻不留余地。

    季翩翩忐忑不安地進到咖啡廳，沈度問她：“喝什么？”

    “焦糖瑪奇朵。”

    “甜點要嗎？”

    季翩翩搖了搖頭，但眼尾卻忍不住看了下陳列臺上的抹茶布丁。

    沈度對服務(wù)員說：“一杯焦糖瑪奇朵，一杯熱美式，一份抹茶布丁?！?/br>
    季翩翩：“……”

    這么聰明干嘛，惹人難過。

    兩人坐下后，沈度也沒有直入主題，他看著小姑娘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抹茶布丁，問道：“喜歡抹茶？”

    季翩翩：“嗯?！?/br>
    沈度：“還喜歡什么？”

    季翩翩以為他是問甜品，嘟囔道：“沒了?！?/br>
    “沒了？”

    “嗯?！?/br>
    “那我呢。”

    “！”

    季翩翩猛地抬頭，看向沈度。

    沈度反倒是沒看她，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咖啡杯中的熱美式，咖啡豆苦澀的香氣慢慢溢出，似乎染上了他的唇角。

    他抬睫，看向?qū)γ娴男」媚铮骸跋矚g也不行，你還小?！?/br>
    又是一句。

    一語雙關(guān)。

    第48章 如果長大 [vip]

    季翩翩聽懂了嗎。

    她……

    聽懂了。

    紅暈爬上耳朵尖, 季翩翩根本不敢抬頭，只能拿著不銹鋼的小勺子，輕輕挖起一塊抹茶布丁, 木呆呆地放到了口中。

    抹茶的香氣繞在鼻尖, 伴隨著微微苦澀的是清爽不膩的甜。

    就像這句落在她耳邊的話。

    ——你喜歡我也不行, 因為你還小。

    ——我喜歡你也不行，因為你還小。

    不能說透, 但說給她聽了。

    沈度端起涼了一些的熱美式，喝了一口后放下, 慢慢說道：“我從小記事早?！?/br>
    季翩翩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說這個。

    沈度的確想和她聊聊，誤打誤撞到現(xiàn)在, 有些事應(yīng)該告訴她。

    不大不小的年紀。

    也是最沖動和最難以捉摸的年紀。

    他只能小心翼翼，謹慎對待。

    沈度：“我三歲的時候，父母去外地打工，我留在家里和爺爺一起生活。”

    按理說三歲的記憶，正常人長大后都記不清了。

    但沈度一直記得。

    記得病榻上艱難喘著氣的爺爺，記得自己扶著他去醫(yī)院時的艱難, 也記得爺爺用蒼老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說：“好孫兒, 爺爺?shù)暮脤O兒?！?/br>
    不斷地呢喃，不斷地喚著他,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撐住這口氣，不倒下去。

    沈度沒有說太多和爺爺?shù)氖?，他要說的是另外一件。

    “同樣被留在家中的還有念初中的堂姐，她平時住校, 只有周末回來?！?/br>
    “她每次回來都會給我?guī)б粔K糖?！?/br>
    沈度笑了下, 道：“我不愛吃糖?！?/br>
    他這樣說著時, 季翩翩的心像被擰了一下, 感覺一陣苦澀涌上舌尖。

    沈度繼續(xù)道：“我六歲那年，她十六歲?！?/br>
    說著他眼睫微抬，看向季翩翩：“比你小一歲。”

    季翩翩：“嗯……”

    她喝不下焦糖瑪奇朵了，因為它甜得發(fā)苦。

    沈度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那天她回家，給我半袋子糖，有三十多顆。她把糖塞進我手里，對我說，一周只能吃一顆?！?/br>
    “我問她，為什么全給我了?！?/br>
    “她反問我，全給你還不開心?！?/br>
    “我想說不開心，但又不想讓她不開心，所以我告訴她，開心?！?/br>
    “她笑了笑，對我說，開心就好。”

    “那天晚上，她墜樓身亡?！?/br>
    雖然隱隱猜到了些什么，但切實聽到，季翩翩還是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