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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們回來了?!苯鹕?,心里泛出些歉疚和酸意。 金爸驚醒,眼睛瞪得渾圓,嘴微張著,反應了一陣才慢慢地嗯了一聲。 “爸,您還沒吃飯吧?我們從家里帶了點家常菜,我爸還送了您一壺酒,等晚上我們倆陪您喝。”江安故作熟稔,其實心里在打鼓。 “好……”金爸有些難以招架,假裝找東西,避退到書房里。 他本以為今年也是他一個人耗過春節(jié),他的日常被工作塞滿了,今天才剛剛歇一會兒,所以也沒來得及張羅過年的吃食,現下倒有些難為情。 江安神經緊繃,快速將從家里帶來的菜都擺放好,叫金爸和金升先吃午飯。 金爸和金升相對而坐,都有點局促。江安給他們倆乘湯,沒話找話:“我媽還給咱們帶了點餃子皮和餡料,咱們下午沒事可以一起包一包餃子呢!” 金爸吃了幾口米飯,抿一口湯,才道:“不用了,晚上市長設席,邀請我們這些工商業(yè)者一起過年,我下午得收拾一下,傍晚就得出發(fā)了?!?/br> “哦,對了……”江安心中泛起失落,笑容也泛著些許苦澀,“我爸說您是今年市里的十佳模范工商代表,恭喜您!” “嗯……你們還好嗎?”江爸問道。 “我們很好,金升的小說獲了獎,多了很多書迷。”江安想了想,又說,“如果您今晚結束的早,歡迎您來我們家一起守歲。青陽逼歲除,春天還是要一家人一起迎接才好?!?/br> 吃完飯,金爸在客廳、書房、客房來回踱步幾圈。后來他套上圍巾和外套,借口說要趁著商場提前休業(yè)之前把今晚要穿的衣服買好。 推開家門之前,江安從客廳跑向大門:“爸,我們等著您,您多晚過去都行?!?/br> 金爸沒說什么,趁著室外的寒風灌進屋里之前,飛速合上了家門。 一整個下午,江安和金升坐在餐桌邊包餃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金升回憶起小的時候,他父母的工作都很忙,感情也極不穩(wěn)定,記憶里只有過一個還算像樣的新年。 “那一年,我爸帶著我出去放炮,鄰居家也在放,挺熱鬧的。但我沒留神,被鄰居放的爆竹崩到了,手上炸出一個洞,血汩汩地流,我嚇得都不會哭了……” 他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發(fā)那么大的火,他平時總跟我媽吵架,但從沒見他那么生氣,有一瞬間我感覺他的頭發(fā)都立起來了。 他揪著鄰居家大人的衣領,質問他為什么要傷害我,后來我們家司機來了,他和我媽一起把我送進了醫(yī)院,還一直在病床邊陪我?!?/br> 江安知道金升左手手背上有一塊淺淡的疤痕,問起他的時候他只說是小時候傷到的,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一段回憶。 金升捏著餃子邊,繼續(xù)說:“那會兒我們一家在醫(yī)院一直待到了大年初七,等我出院回家的時候我們就搬到這套房子里了,獨門獨棟,還有個院子。 當時我還以為等第二年春節(jié),我爸能帶著我到院子里放炮呢,但那之后我們家就再也沒好好湊在一起過個年了,都是我們家阿姨帶著我玩的?!?/br> 江安握住了金升的手,手上沾著點面粉,堪堪蓋住了那塊小疤:“我相信當時搬來這套房子的時候,爸肯定是想帶著你在院子里玩的,只是他工作太忙了?!?/br> “嗯……”金升回答,“我其實都明白。所以我也沒有真的討厭過我爸,我那么抵觸他,大概因為我不習慣或者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畢竟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少了?!?/br> 江安將軟乎乎的臉頰貼上他的肩頭:“我相信爸也是這樣覺得的……我們主動一點,從現在開始相處和熟悉也不晚?!?/br> 如果放在以前,金升一定會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別傻了,他爸從小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壓和否定他,怎么能指望他老了一點就突然轉了性。 但現在,他得到了江爸和江媽的關愛,他們讓他知道家人的意義。 家人總在能夠同行的時候互相牽扶,在分離時彼此惦念。江爸告訴他,這世界的愛有千百種形態(tài)和表達方式,或張揚或沉默,但如果有人愛你,他會通過千百種方式告訴你,不一定通過語言。 所以我們才要擦亮眼睛,和生活做朋友,去感知和發(fā)現那些暗夜里、縫隙里的細小愛意。 快樂的人不一定擁有很多東西,但他一定能夠發(fā)現并寶貝他所有的擁有,成為愛的收集者。 金升從江安和江爸江媽的身上看到了許多關愛,江爸總關注著他的作品,每次獲獎,江爸比他都還要更早知道。 江媽則總給他們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兩份,愛得不偏不倚。 而江安,他給他最安靜和乖巧的陪伴,得意失意,日?,嵥?,江安魔法一般地滲透在他的生活里,成為了他熱愛生活的最大的原因。 被人愛著,他的心變得寬敞又柔軟。今天一進門,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孤零零地坐在沙發(fā)上,在看到他們時眼睛里驟然迸射出難以掩藏的光芒,又驚訝又欣喜,即使不知所措地來回踱步,都不忘偷偷關注著在廚房里忙碌的江安。 剛剛吃飯的時候,金爸知道一桌子的菜都是江媽做的,只有米飯時江安悶的。他不留戀大魚大rou,反而吃掉了滿滿一碗米飯。 金升覺得自己終于能敞開懷抱,去擁抱這份別別扭扭的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