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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肯定沒有沈見月的手藝好,但看著自己親手為未出世的孩子做出的衣服,她依然很有成就感。 她將做好的小衣服放進專門定制的小衣箱里,隨后無意識地看向了墻角的衣箱。 這個衣箱體積很大,制作的木材選用的是極其珍貴的黑檀木,可以保護箱子里的衣服不發(fā)霉不受潮,還散發(fā)著有益身心的檀木香。 沈從容走到那個衣箱旁邊,緩緩地打開了箱子。 鮮艷的紅色一瞬間映入眼簾,箱子里整整齊齊地放置著十床大紅色的喜被和一件光彩奪目的嫁衣。 沈從容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第十床喜被,那上面的花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繡好了,金色的線條勾勒出年幼的她趴在書桌上酣睡的樣子,神態(tài)極為靈動。 這是她被葉家的人帶走后,沈見月拖著虛弱的身軀顫抖著手為她一針一線地繡完的。 她的娘親躺在床上幾乎動彈不了,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仍然費盡心血地為她繡完了喜被,想給她留下自己最美好的祝愿。 沈從容一想到這里,心就痛得喘不過氣。 這些喜被都是她從濰水鎮(zhèn)找回來的。 她離開江啟城后,在一個村莊躲了一段時間,在確定葉洪旭真的癱瘓在床不會找她麻煩后,才回了濰水鎮(zhèn)一趟。 十年真的太長了,院子里長滿了野草,屋子里的家具全都已經(jīng)腐爛,到處都彌漫著荒廢的氣息。 沈從容跨過漫長的時間終于回到了這里,可她再也找不到一點記憶中的樣子,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房間里的椅子倒在地上,衣箱的蓋子大敞著,有明顯的被人翻找過的痕跡,里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 葉從容將椅子扶了起來,又將衣箱的蓋子合好,最后蹲在了床邊,伸手探向床底。 沒一會就從床下拉出了一個扁平的衣箱,因為床底離地面很近,衣箱的樣式又比較特殊,因此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葉從容松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就看到了自己記憶里的那十床喜被,箱子的密封性很好,它們還如同十年前一樣嶄新柔軟。 葉從容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那床被繡好的第十床喜被,她小心翼翼地將頭埋進里面,被子沒有什么味道,她卻好像聞到了沈見月身上的香氣。 她的淚一滴一滴地從眼角流下來,然后她越來越委屈,越來越難過,最后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娘!”她哭得聲嘶力竭,哭得那么委屈,像是終于回到母親身邊的孩子,要將所有無法言說的情緒全都發(fā)泄出來。 這一路的離別實在太過漫長。 她十歲時依依不舍地離開這里時,并不知道那一刻原來是永別。 和母親的永別,和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的永別。 她再也不可以是一個孩子,從此孤身一人踏上無法回頭的艱難旅途,再也不能流淚和喊痛,摔倒了也只能咬著牙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 沒有人安慰她,沒有人鼓勵她,也沒有人再擁抱她。 如今她終于回到這里,可依然還是只有一個人。 她在模糊的眼淚里仿佛看見了年幼的自己,她不小心摔倒在了窗邊,疼得大哭起來,沈見月焦急地沖進來,將她抱在懷里小聲地安慰,她親了親她的臉頰,無奈又縱容地說道:“別哭了,我的小祖宗?!?/br> 沈從容眼里含著淚,急切地伸出手去,委屈又難過地呢喃著:“娘,你再抱抱我,你再抱抱我?!?/br>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飛揚的塵土在光線里舞蹈,斑駁的陰影里,那畫面碎成了片片光點。 她抓了一場空,眼前仍是破敗不堪的十年后。 那一點溫暖碎得干干凈凈,她的心也冷得徹徹底底。 回到這里又怎么樣? 最后還不是只有她自己。 陸廷理在她伸出手時就忍不住緊緊地抱住了她,即使知道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溫度,即使知道她需要的并不是他的擁抱。 可他就是想抱抱她。 她哭得那么傷心,像是一個找不到家也找不到娘親的孩子。 當平靜又強大的人顯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無助時,才最令人心疼和難過。 他在她的哭聲里也忍不住紅了眼。 他其實知道,他是她難過和不幸的原因之一。 他的抱歉和愧疚來得太遲,他的擁抱太過蒼白無力,一切就都顯得偽善。 他這才明白,命運冥冥之中已經(jīng)對他作出了最殘忍的懲罰。 他意識到自己的虧欠卻永遠無法彌補,他徹徹底底地愛上她卻要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忘記他,他永遠都無法真正地擁抱她,也無法在她難過時為她拭去眼淚。 多么可悲。 命運讓他后悔,又讓他不配后悔。 沈從容找人重新修繕了小院,卻并沒有在這里住下。 她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院子里的那棵槐樹依然茁壯有力地生長著,像是從不會被世事變遷所影響。 她靜靜地站在老槐樹旁,在這里生活的那些畫面從她眼前一幕幕地劃過,那些溫馨又簡單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她轉(zhuǎn)身離開,將已經(jīng)泛黃的記憶也拋在了身后。 她不夠勇敢,不敢一個人守在這里。 或許有一天她會回來,帶著故事里的人一起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