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君(重生) 第66節(jié)
安若與石竹俱是一驚,自石榴離府,她雖是拜托楚元逸著人在暗中照看她,卻是沒有窺探旁人隱私的癖好。只消護著石榴安全便是,因而這事乍然聽來,不得不驚異。 石榴愈是冷聲自嘲:“他不想要這個孩子,落胎藥擺在我面前好幾回,我不肯,他便愈是厭棄我。這些事,終歸是我自找的?!?/br> 石竹縱知道石榴走到這一步多半有些過于執(zhí)迷的原因,可當下仍是憤憤道:“可你是他的妻,這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簡直不是人!”但凡于觀南對石榴有一分的關心,石榴也不至于這般丟了半條性命。 石榴抿了抿干澀的唇,安若忙遞上溫熱的茶杯,石榴潤了潤唇,終是低低道:“jiejie,我不是他的妻?!?/br> “什么?”石竹大驚。 當初那樣聲勢浩大的求娶,竟連戶籍都沒有過? “我去找他!”石竹徹底忍不住。 “jiejie?”石榴慌忙叫道。 這一回,安若沒再阻攔石竹,只穩(wěn)住石榴柔聲道:“她心疼你,就讓她去吧!放心,你醒了過來,石竹也不會要他的命?!?/br> 石榴伏在她懷里,低低啜泣著:“皇妃,我錯了?!?/br> 安若輕柔地撫著她的后背:“我們總會做些錯事,錯的時候開心過就好?!比缢约貉巯逻@般,興許便不是對的選擇。 “石榴,從前的事咱們都不再說了,以后只往后看,好不好?” 石榴在她懷中點點頭,也不知心底是否真的放下。很久之后安若再次問她,她終于面目平靜地回應,“小姐,我真的放下了。” “可你那么喜歡?!卑踩舻胶髞硪彩遣欢?,為何石榴說放下便放下了,是因為曾那般傷筋動骨的痛過嗎? 石榴望向遠方的夕陽,眸光真摯而平和。 “是喜歡呀,現(xiàn)在想起來也覺得當時是太喜歡了?!?/br> “可我對他的喜歡似乎來得不真切,我是個凡人,他像不入凡塵的謫仙。我始終仰望著他,不敢說也不敢做??珊髞砦抑溃乙詾楦吒咴谏系南扇艘膊贿^是俗世之人,他酗酒,徹夜不歸,與人斗毆,他滿臉淚痕的哭著,說想念一個人?!?/br> “好像是我做了一個夢,夢碎了吧!” …… 石榴醒來后養(yǎng)了兩日,身子很快好轉(zhuǎn),石竹當日找到于觀南,不由分說將他揍了一頓,揍得他滿身是傷,到底也沒要他的性命。 安若一顆心也漸漸平穩(wěn),只叮囑人好生照顧著石榴。 然這平穩(wěn)也不過幾日的功夫,眾人皆知的三皇子大勝歸來,入宮覲見。次日,當朝宰相吳大人便是登門拜訪。 第76章 吳相 “皇妃, 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 一只手在眼前輕晃,安若瞧一眼已然西斜的日頭,才恍然回過神, 她在這檐下已經(jīng)坐了半晌。手指摸過放在旁邊的茶壺,觸感微涼。 她仰臉看向一直為她撐傘的石竹:“去換壺茶吧!” 石竹忙擱下傘,將桌上的茶壺拎走。待她回轉(zhuǎn)身,正見姜嬤嬤到達云間院。心下閃過一瞬的詫異, 莫非皇妃知曉姜嬤嬤要來?尤其, 皇妃開口便是,“嬤嬤請坐吧!” 石竹倒上兩盞茶, 姜嬤嬤這端卻是并未坐下。褔身后略有遲疑, 眸光掠過一側(cè)的石竹, 似又要她避開。 安若未如上次一般令石竹回避,直接道:“嬤嬤有話直說, 石竹不是外人?!?/br> 姜嬤嬤仍是一臉糾結,安若心知,看來這次比著上次更是令她難以啟齒。安若沒心情這樣靜候,索性自個先說道:“吳相來訪, 可是冊立殿下為太子的詔書快要下了?” 姜嬤嬤愕然抬眸, 未曾料到明明深在后院的皇妃竟將一切都料得那么準確。 安若依是神色淡淡:“嬤嬤既是一切為了殿下, 便也沒什么說不出口。”更何況, 當日請她入宮好成全楚元逸的話也說了出來。 姜嬤嬤垂下頭, 終是緩緩道:“奴婢自知今日所言皆是大不敬, 便是他日殿下要了奴婢的腦袋, 奴婢也不后悔?!?/br> 安若低低地“嗯”了一聲,仿似沒幾分驚詫。 “吳大人愿助殿下一臂之力,有一個條件?!苯獘邒叩? “吳大人要他的女兒做正妃,做未來的皇后?!?/br> “嗯?!卑踩粢琅f低聲應著,眸光平靜無波。 吳大人此人安若曾聽楚元逸說過一兩回,他原本是堅定站在四皇子既瑾貴妃一派,如今倒戈轉(zhuǎn)向楚元逸,倒也不算驚奇。畢竟前些日子她便聽聞,皇后娘娘同貴妃一并被禁足在各自宮中。 聽聞是犯了不大不小的錯,安若卻是知曉,這是陛下在借題發(fā)揮,懲戒兩人先前給他下藥。下藥便罷,偏偏最后事情沒成。安若出了宮,這口氣發(fā)泄而出自然要落到她們身上。 “奴婢知道,殿下絕不肯如此,皇妃您……您心智堅定,更不會因此就妥協(xié)。是以有些事,奴婢不得不告訴您?!?/br> “嬤嬤請說?!?/br> “殿下自一開始便見過令尊令堂的畫像,殿下由此便知道,陛下若見了您,定會待您與眾不同。其余種種,皇妃回復以往自然明白?!?/br> 安若微怔,那張畫像暮霄曾拿在手上,是以楚元逸見過也不算稀奇。至于旁的,她尚不肯深思,只道:“嬤嬤何必逶迤婉轉(zhuǎn)?!?/br> “您歸寧那日,忽有圣旨招您入宮為淑妃娘娘侍疾,您入宮前殿下便知道,您極有可能被陛下……” “皇后娘娘壽宴,您被人設下陷阱,誘您入昭陽殿。此事雖非殿下所為,殿下卻也知道?!?/br> 所以說,那時的楚元逸,本打算以她來換皇子之位? 眼前朦朧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那些從前不解之事,亦忽然有了解釋。 陛下曾鐘情于她的母親,后又想將她收下。是以她退太子婚如此順利,是以皇后娘娘壽宴那日,陛下莫名發(fā)問,她為何不敢坐在他的另一側(cè)。 原來很早之前,陛下就想過讓她成為后宮中的一員。 而這些,楚元逸統(tǒng)統(tǒng)知曉。且他不止知曉,還加以利用。 姜嬤嬤繼續(xù)說著:“您往天泉寺被太子所擄,殿下同樣知道?!闭侵?,后來種種才能設計的環(huán)環(huán)相扣,令太子為陛下所不喜。 安若心底驚駭過后,又是鎮(zhèn)定下來。 “哦?!彼溃盎槠遄?,如此也沒什么。” 姜嬤嬤抬眸悄然瞥過安若的神色,見她仍沒什么大動靜,只得深吸一口氣,將最后的殺手锏亮出。 “陛下是害死令堂的兇手,皇妃也覺得沒什么嗎?” “你說什么?” 安若再是無法鎮(zhèn)定,她猛地起身,雙手緊緊地抓住姜嬤嬤的肩膀。這念頭她并非沒有起過,可從不敢深究。如今姜嬤嬤一語道破,頃刻截掉她最后的逃脫之路。 哪料姜嬤嬤緊接著便道:“殿下查出令尊死因時,一并查了出來。此事殿下一早就知道?!?/br> 他知道…… 安若滿身力氣忽然被xiele干凈,她雙手無力地垂下,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感想,還是什么都不想。 她后撤一步,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石竹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姜嬤嬤卻仍舊徐徐地說著。 “當年陛下看上了您的母親,彼時令尊剛剛過世,令堂本就悲痛欲絕,陛下意欲強求,安夫人便是撞墻自盡。” 姜嬤嬤瞧見安若滿目荒涼,縱是再為殿下所想,終是存了一些心軟,輕聲補充:“殿下或許是不想讓皇妃您傷心,但這些事終歸是發(fā)生過,還望皇妃細細考量?!?/br> “……你走!”安若喘著氣,艱難發(fā)出聲音。 姜嬤嬤看著安若的臉色,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安若呆呆地坐在椅上,過了會兒,忽而冷聲笑了。 原來啊,原來如此。怪不得她逼問周mama之時,周mama寧死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卻原來,不是不肯,是不敢。 這天下,誰敢指認陛下殺人? 有些秘密,終究是要帶到墳墓里。 石竹在她身邊早被嚇得不輕,這會兒忙是收斂了情緒,溫聲寬慰著她:“皇妃您別相信她,她就是想讓您給吳家小姐騰位子,這些一定都是她胡說的,您別相信她?!?/br> 安若不吱聲,亦不回應。 她目光空洞地等著天黑,等著晚膳不知何時上來又何時被撤下。直等到她腿腳發(fā)麻,她才在石竹和石榴兩人的攙扶著身子虛脫著起身。 她坐到床上,僵硬地躺下,將要闔上眼時忽然望向一側(cè)的石榴,“幫我收拾行李。” “皇妃?”兩人一道急促開口。 石竹又道:“皇妃您不要相信姜嬤嬤說的,這事應該問過殿下才是啊!” “我會問他。”安若已然恢復清冷鎮(zhèn)靜的模樣,唯眼底晦暗,無一絲光亮可言。她又是凝著石榴道,“今日于觀南前來,亦問了我你現(xiàn)下如何?你與他……” “奴婢與他再無可能?!笔駡远ǖ馈?/br> “那你可愿跟我走?” “奴婢愿意!” “皇妃!”石竹猛地跪在床前,聲音瞬時沙啞起來,“您要將我丟下嗎?” 安若沉沉地閉上眼:“石竹,我太累了,讓我歇會兒?!?/br> 石竹與石榴相攜來到兩人居住的耳房,方才猛地抱頭痛哭,可哭聲壓在喉嚨里,亦不敢太過放聲。 今日里,吳相登門,皇妃的臉色便開始不大好,她們兩個也隱約覺得定有事情要發(fā)生。隨后于觀南求見。 石榴是極不愿見于觀南的,也沒那個見的必要,姜嬤嬤來稟時,皇妃本是要將他隨意打發(fā)了,免得惹石榴不開心??捎谟^南也說,他不止想見石榴,還想見一見皇妃。 石榴與石竹以為,于觀南或是想要求得皇妃的原諒,至少以后能免去石竹的拳腳?;叔捻珔s在聽聞此事后略深了幾許,令石榴退下,而后讓于觀南進門。 哪料,于觀南開口不過一句問詢,緊接著便是旁的要命之事。 “小生前來,是要替人傳一句話?!庇谟^南道,“景公公托小生告與皇妃,速速離開京城?!?/br> 景公公? 安若擰了擰眉,于觀南竟與宮中之人有所牽連,且還是這樣的牽連。 于觀南隨即道:“景公公言道,陛下欲傳位于三殿下,為保江山穩(wěn)固,三皇妃不可留?!?/br> 安若愈是不解,她于這江山有何妨礙?若非只是陛下求而不得,生了殺心?可若真是如此,景公公既是派人傳話,當也是如實說來才是。 安若顧自沉吟了會兒,緩緩道:“我為何信你?” “景公公乃小生早年失散的兄長?!庇谟^南迅速做解,“皇妃不妨想想,三殿下緣何為了困住一個舞姬而大動干戈?那是因為三殿下知道,此為環(huán)環(huán)相扣,兄長看重我,我看重綰綰?!?/br> 這…… 安若又一次細細凝著于觀南的面目,曾經(jīng)景公公的面目亦在眼前閃過。景公公常年躬身垂頭,她幾乎從未認真瞧過景公公的樣貌,然而也是瞧過那么一次的。 那一世,景公公送她入皇陵,她曾無意間看過一眼,當時還有微弱的念頭閃過,那是一張標致的面頰。怪不得,怪不得先前她見于觀南竟有熟稔的念頭閃過。 “那蘇姑娘為何甘愿留在這里?” 于觀南略有遲疑:“這是我和綰綰之間的事。”